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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横加金粉,反增俗气。哈!金谷园中何足道,且尽秉烛夜游情。李兄,你看呀!外面清光浩浩,必是月华高照,一生几见月当头,莫负空樽空对月,我俩不如移席门外对酌吧?恰好主人都在外面,别人是主陪客位,我们却应客随主便二叫去移樽就教,来嘛!”还作了一个要虚抬酒席手式。
文奇好像酸秀才书房和友论文,正论到妙处,搔着痒筋,有英雄所见略同,天下奇才,唯兄台与我耳之感,念着满口的洒,连连叫:“妙哉!正合孤意。人生有洒须当醉,莫等少年白了头!主人不拘礼,一快也。倾巢而出迎宾,必有嘉客,得饱眼福,二乐也,还有咱们正苦今晚错过宿头,准备住破庙,分润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一些豆腐、青菜、残羹、冷饭吃吃,想不到有如此享受,快何如之!速兴!速兴!迟则主客皆进,岂非打断诗兴?痛断诗肠?呀!来!”
他二人忽触灵机,一样心思,就是避免和出来的妞儿所照面交谈,此时此地,而且又未弄清妞儿们来历,万一一个应对不好,半言惹出是非或弄得难以开口又难於出手,在在皆不合算,所以马上一唱一拍,巧演双簧,二人部是腹笥甚宽,才思敏捷,所谓信手拈来,皆成妙诵。出口珠玉,句得风流。亦庄亦谐,谑而不虐。话内藏机锋,参透儒、道、释三家外还故意显露黄老虚静无为而傲世的话儿,侧面无异表示对女人不欢迎,把出来的妞儿比作佑洒歌妓,而分明一对狂生,正是本色,身份恰合,在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李文奇固然如数家珍,驾轻就熟,便是初履江湖的霍春风,因胸中博洽,难得有对手,也是不火不温,信口如流,妙语连翩,半斤八两,还加上维妙维肖的做作,真有一同抬着酒席出去之势,活画出一对只知嘲风弄月,饮酒吟诗,附庸风雅,自充名士派头的书呆子妙相。
外面都是紧锣密鼓,火红火绿,虽还在交待过节,从客旧话,却不是这对酸丁说文论诗的一套,针尖碰麦芒,旗鼓相当则一也。
果然,只听外面狂笑,劲喝、暴叱、冷哼之声交作,大约双方已见面眼红,话自不投机,等於白说,断断绩续的语声都为杂哗咋的声音压得低不闻,紧接着的是怪叫,厉啸和激风交错的繁响和间有金刀相碰的声音。
可急壤,苦煞李、霍二人,恨不得飞身而出,去趁热闹,不料,作法自毙,冷眼瞟去,忒也希奇,那小娘子和四个俏丫环竟好像是千金小姐游春,又似突然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椿袖凝眸,欲笑还休,款步又停,明明看出她们出来时都因心慌着急而奔出,大有“金莲蹴损牡丹芳,玉簪儿抓住茶扉架”的韵味,而现在呢!反而停步注视,竟像十分欣赏一对书呆子闹出什么把戏,静观发展而感到有趣的样儿,倒把这对难兄难弟弄得相视一笑,由这一笑内,双方都表示恐怕是表错情,真的闹出笑话,来的几只小娘鱼不过一般内眷,大约闻声好奇,想奔出门外瞧热闹,看个究竟,自己二人反而自乱步法,先让她们白看一个饱。
但二人立时觉察,四目如电之下,已瞧出主仆五人都是行家,不但里面都是紧身劲装,窄袖蛮靴,而且外面波纹内可看出腰间都带着软兵刃或百宝囊之类,何况都是刚健中透婀娜,温柔间露煞气,英风毕现,巾帼丈夫,起步轻灵,立着劲拔,从无女孩儿家娇柔做作之态,明明是假装不知,而实有所为。久闻侯老怪有一掌珠爱女,十年前便已出道,江湖上有名的毒手观音侯玉兰。尽得乃父真传,听说还和南韶圣母乐因有点瓜葛。个性高傲异常,乃父偏爱诋犊,无所不至。有人说侯老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老婆,老婆死後,最怕这个宝贝女儿,为了顺从她的意思,只差天上的星星不给她摘下来,数年前,听说为了她要招亲比武,出了不少希奇古怪的玩意作难男人,曾震动北五省,着实热闹了一会儿,作人妇後,才渐不闻她又有什么大苗头。刚才席上又听到侯老怪对玄灵子提到地,乃夫还被人之杀,其中必有曲折内幕。估计眼前小娘鱼,虽年过花信,丰姿绰约,仍有少女的美色而更有少妇的迷人魅力,尽管眉锁春愁,眼含忧郁,芳心内是惊?是恨?是怕?是怒?脸色有点迷惘,憔悴、慌张,但仍掩盖不住“生得娥媚鬓更好,美人只合一身愁”的醉人光采,使得他俩也不觉注目细看。两人同感:来人即不是她,也一定是和侯老怪有着密切渊源的亲属,否则,也不会去强敌上门叫阵而胆敢以女流之身出面犯难之理,而且估计她的武功必不错,只是,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反而好整以暇心的有闲心呆看自己二人搬石头打自己的脚呢?
这一来,他俩不得不假戏真做,真个煞有介事的扎水袖,提前摆,掖直摆,各伸两掌,要抬着酒席出去啦!并且,都现出很吃力的样子。实在这种桌子一律都是梨木镶着水磨石面,加上满桌洒菜,少说也有百斤以上,凭两个书生确要把吃奶气力或高吟“古文观止”内的王勃“胜王阁序”中名句“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劲儿不可。
好笑,他俩真个好像抬不动而又志在必成的样儿,还有在美人面前充好汉,不甘示弱的表示余勇可贾,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鸡肋书生。你看他俩把一席洒拾得摇摇晃晃,随时有点脚朝天,或半翻元宝危险,那桌面上金盘、玉碟、银壶……都在摇摇欲坠,却是一点洒,一滴汤也未洒落一点,好容易抬到正厅门口,大约吃不消了,都想放下歇歇气,各自打着招呼,很费力的放下来,却忍不住笑,只好各借用袍袖拭抹额汗的当儿把脸掩住。
外面却已翻了天啦,灯球火把,照耀如白昼,风起沙飞,轰轰发发,呼呼砰蓬,还有成半的叮叮铃之声,加上怒吼、长啸,异声大作,好不火爆猛烈。
这对假活宝可真沉不住气了,霍春风首先装着失惊打怪道:“不好!怎么了?明明月白风清夜,何故妖魔鬼怪声,听好怪的风,别是来了大虫(老虎)吧?”袍袖无风起浪,已在运行功力,外看好像打折:“其进乎?抑退耶?”
文奇攘臂道:“由也好勇,设系山君逞威,为救人命,虽万夫,吾往矣……”便要当先抢出。
却被一声刺耳狼嗥怪吼打断:“侯老鬼!咱们还是出去了断吧!这鬼地方花儿草的,又有这多猪狗爪牙绊手绊脚,不如让他们少几个进枉死城,乾脆一相两响,算咱俩的账好啦!”
接着是侯老头一声震天狂笑:“六盘鼠辈,盘安岭漏网残魂,害咱爱婿,暗箭伤人,猪狗不如,还放什么屁!侯某宁愿花园染狗血,埋狗尸,若让你们这些猪狗溜掉,从此隐姓埋名,北方便算没有姓侯的这一号!”
他俩已知双方正恶斗方酣,如火如荼的当儿,正是自己二人出手露脸,看清敌我强弱的好机会,文奇便想一脚踢翻桌子,飞身抢出。
却被霍春风顺势止住,借拖住文奇後退的样子递了一个眼色,嘴内却作慌道:“速退!速退!兵凶战危,岂止穿窜之盗欤,子欲泰山其颓乎?”
文奇顺口骂道:“为人谋而无忠乎,仁者无惧,足下诚朽木不可雕也!”竟似负气,拂袖奔出。
春风似被激将动了豪气,大叫:“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大好良宵夜月,奚可辜负,速行,吾当舍命陪君子焉!”说着,“大般若力”已经发动,右掌往下一托,已成“达摩托钵”之式,右掌借一拍桌子之便,变成“天女散花”,奇事出矣,只见他两掌明明一上一下,右掌覆,下掌仰,并未沾着桌身,身形晃处,连人带桌,已飘然而出。
来啦!微闻身後一声惊噫!微风飒然,五条俏影儿,一前四後,已紧随春风身後降落。
春风恍如不知不觉,倚身桌前,作抬头赏月状,嘴内还在胡说:“皓舵当空,碧天如洗,正携素心人并肩把臂时也……”似惊觉多人拼斗,负手促额道:“有洒不饮,有肉不吃,有月不赏,却吵闹相打,此所谓庸人自扰,愚者心昏乎?”
别看他酸态可掬,神目如电,早已扫射现场一周,虽然相隔尚有二十多丈,人影纵横,交错翻飞,因双方尚在以一对一苦战,依稀还可辨出现场动手的一共只有六对,十男二女,侯老头和一身御白银色奇装异服,两肋侧仍有翅膀装置的灰面如腊的老头对掌。侯老头掌力雄浑猛烈,掌起风生,不时化掌成抓,疾如电闪,霸道非常。那灰面老贼却是巧避轻灵,不时凌空下击,两臂特长,而且似乎练成“通臂神功”之类旁门毒手。总不和侯老头硬碰硬接。初看去,好像是侯老头掌力刚强,对方惧怕敌,只以小巧功夫游斗。但经细看,便知对方存心凶险阴绝,竟是看中侯老头盛气逞威弱点,避实就虚,实行清耗战。久闻侯老头本是出身鹰爪门,并是当代该门长老之一。岂止抓石成粉,抓铁成洞,横劈能断牛项,竖指可穿象腹。纵使因年高而气力不如壮年,经验成老姜,越老越辣,一经施展,更少先声夺人,先能保身,因对方投鼠忌器,必不敢迫近进攻。反况侯老头一身“玄冰劲”,背部微驼之处,坚逾金刚,如展开独门“金刚醉酒”身法,又名“驼子十八跌”,专用背部攻人,古怪奇突,一被撞中,岂止筋骨皆折,当场会成肉饼。尚不见他施展。只是这样一味硬打,必然大耗精力,时间一久,便会吃亏。但以侯老怪之老到,又似决不会上这种当。不算如何?至少一时绝无败意,用不着急援。
最使他注目的还是一个矮多瓜似的土老头正用着似迟缓而实稳重善的正反阴阳三十六解手法对付那曾有一面之仇,听文奇说是六盘双鹰神爪卜乾。尽管黑鹰探取以快打慢,势如狂风骤雨,每着都是进招杀手,居然被那矮多瓜从容不迫,见招破招,见式拆式的消解下去,但黑鹰龙不见力怯或畏缩,仍是绵绵紧攻不已,大有誓不两立之慨。
春风不由又惊又怒,惊的是看不出三尺丁树皮竟有如许深厚功力,除了自己深研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释家上乘功夫“罗汉十势”较有类似外,连这种勾结也只听广慧大师述说宇宙武术宗派源流,异派奇技绝学而领略一点皮毛印象,自己也还捉摸不定是不是?怒的是勾起黑鹰在中途回路上趁火打劫,侮辱颜姑娘的事,难得不请自来,再逢狭路,决定要伸手出气消恨。
而他还是在想,并未做,因为双方都正打得激烈,尚未见胜负,且都是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决不能随便入伸手。何况已瞥见玄灵子和一怪模怪样,背负一把破伞的杂毛在一傍观战,都似全神贯注,面色冷漠已极。
只是一时未看到文奇踪影,知必另有企图,也只好装作不见,而心神却在随着现场各人招式转阅子,特别对那矮多瓜的身法感到兴趣,默记循环出手招式,难为他一心十用,应接不暇,尚要装酸索呆,却是为何?因看出身後少妇行止有异,一时看不出底细,想故意乱来一趟,查看她的反应。
果然,一声悠长的叹息,起自身後。接着娇音入耳!
“相公请了,可垂听一言否?”
春风回头,竟似讶然道:“姑娘忒也胆大,你看强徒们好不利害,还不速避。”
她柳眉一皱,似满怀心事,一腔幽怨,愠然道:“真人不露相,妾身侯玉兰,因有重要事情相告,才冒昧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