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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影魔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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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好气的想:就是睡得太好,弄得叫化子没有棒了,好不晦气,又兜了一肚皮的气,嘴内却应道:“睡得很好嘛,是掌柜的?请给小生预备一席上好酒菜来,记着,酒要顶好的,最好是汾酒或烧刀!”
  门外又咳了两声,才连声说:“好!好!小的就吩咐下去照办,相公慢用!”
  这时,辰时已过,店中客商多之南下北上,纷纷首途,整个大客店显得冷清清的,要等到天黑,才又会热闹起来。
  以飘零书剑李文奇的豁达旷朗,竟借酒浇愁,愁由何来?他为自己不识人而愁,为受王屋四鬼一时将激,不但未能将对方挫折,反受揶揄而愁。更为夜来失剑,毒龙姑留字,受入寃枉,为自己颜面而愁,如万一武林误疑已成,影响师门清望,自己又不能为此立即赶回天台剖白……岂止愁呢?简直是气、怒、恨交织成一片巨网,拼命的紧束着他,越束越紧,使他喘不过气来。
  他是一个爱面子,重操守,励气节的人,凡是自命不凡之士,如突来横逆,一时无法自解,所受刺激之烈,比普通人更大。他自问下山行道以来,一剑江湖,行侠作义,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蹈危履险,也有多次,从未受过这样的闷气,活像黏了一手麦芽糖,好不作难人也。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入愁肠,最易醉人。凑巧店家见他衣着华丽,器宇轩然,燕赵自古多奇人异士,信阳位处河南,中州之地,密迩开封,洛阳古都,文风甚盛,市廛之中,亦不乏饱学真知之士。那掌柜的原是一老儒宿彦,青云无路,不得不弃儒学贾,为稻梁谋,一见李文奇,先以为是五陵公子,裘马少年,后听他在房内答话,文奇心烦忘机,声音皆发自丹田,中气甚足,入耳嗡嗡,令人凛然,便知不是等闲人也。除了吩咐治好特别丰盛的拿手菜肴外,特把自制的陈年花雕和烧刀、汾酒混合,酒性各有偏长,这样一来,三酒混合,他喝一杯,无异喝三杯,他又自恃酒量,一直由辰喝至午,如非恐惊世俗,他恨不得引吭长啸,击桌高歌,等到觉得力不胜洒,才颓然而止。
  他原想在床上小歇一下即动身北上,又以为时在白天,绝无岔子,便和衣躺下,不料,酒力发作,他竟由蒙胧中烂醉如泥,真个天塌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惕然思觉,只感头重脚软,一片模糊,漆黑一片,只有邻房尚有残灯荧荧,一听梆声依稀,竟是三更了!
  武林人本能的警觉,使他痛恨自己失常,如此贪杯,和江湖酒鬼何异?他脑中一清,念头一闪而过:记得自己和衣躺在炕上,准备小憩一下即动身的,为何身上盖着被子呢?口中泛酸,喉间似塞,显然是曾经呕吐,呕吐时自己为何竟未起来?一阵淡幽幽的清香使他一运气,翻身下床,先查看行囊,仍是原样,床下也无呕吐秽物,因自己在酒菜来时,即把房门上键,店小二大约见自己酒醉高卧,不敢来惊动,所以残肴在桌,连灯都未点。这又把他怔住了,只好先打起火石,点起灯来。
  他刚自己暗笑,大约是自己要呕吐时又吞回肚,蒙胧中自己拉被盖住……可是,一眼瞥见枕畔一角红纱,忍不住急急伸手,一抽,啊!竟是一条女人用的香罗巾,大约尺许,这时却叠成两个同心结,粉红色的罗巾,幽香隐隐,想它日亲美人面,消受香粉红脂,真够撩人情思,可是手触处,湿气未乾,不是多情的留帕主人点点相思泪吧?
  他自觉呼吸急促,先扫视全室和窗外一眼,除了邻房鼾声起伏外,一片静寂。他沉住气,解开一个同心结,里面竟包着一绺秀发,也结成一个小同心结。再拆开另一个,却包着一叠成方胜的小纸团,急拆开,宽阔不过三寸,顶好的宣纸上写着蝇头大的簪花小楷:
  文郎万幅:得侍君子,未负此生。不料孽累情牵,应是红颜薄命。谣谗烁石,大伤君心,肝肠寸断,侬心更比莲心苦!为解君惑,冒死跟踪北来。途遇大师姐,始悉君旅址。以伊性刚,不分皂白,嗟乎!十年姊妹,一朝反目,伊竟西回,百口难辩。以妹连失师门重宝,除清白身外,连仅存一粒毒龙丹亦被追回矣!何难一死,只为欲表白衷曲於君前耳。兼程而来,初以君已离此,不料君竟伤酒,使妹欲诉无从,以泪洗面而已,恐君醉后蔽明,故往觅解酒良药,请郎稍待,四鼓即返,雯妹泣泪留字。
  只见他先是恻然,继而皱眉,最后拂袖而起。
  他在想:自己酒醉误事,以致又遇寃家,现在不是她贞节与否的问题,而是关系着昆仑和师门是非及武林谣议问题,不管此女情痴得如何可怜,孤男寡女,黑夜同处,岂可一误再误!即使听她剖白,又有何用?在自己未清楚一切真相和追回故剑之前,如同她在一起,反贻别人口实。何况自己有事在身,那能为她再皱搁,其势又能带她同上嵩山,如被她苦缠,更是不妙,相见不加不见,有情争似无情……
  他决然的匆匆提笔在壁上大书两行!
  劝卿莫结同心结,一结同心解不开!
  天若有情天亦老,他生未卜此生休!
  把那张字条扯作粉碎,把香罗巾铺在桌上,用砚台压着,又取出一锭碎银,一锭小元宝,算是酒资、房钱,背上行囊,一声轻叹,穿窗而出。
  就在他离去不久,一条黑影,翩然入房,手上还捧着一碗热气未散的黄河鲜鱼做成的解酒汤。
  残灯摇晃内,现出一花容憔悴的少女,一双红肿的剪水双眸正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香罗帕,大约只见香帕不见人,柔肠百转还欲断,眼角莹然,泫然欲涕,当地瞥见壁上两行墨迹淋漓未乾的两行字时,娇躯一颤,泪如雨下,香肩颤动,当!啷!啷!汤碗落地,跌个粉碎,她底心更碎了,刚掩面要痛哭,猛一顿足,电射出窗,连香罗巾都忘记取回,飞奔正北去了。
  只存下店小二啊啊声,掌柜的叫:“谁啊!那位客官失了手……”
  和一些房客被惊醒好梦,模糊地骂喝声:“操奶奶的,半夜叫鬼!”
  “掌柜家的(老板焕)翻了夜壶啦,急啥?”
  李文奇连夜飞驰,不料天公不作美,来了一阵倾盆大雨,把他淋成落汤鸡。他似有预感:怕伊人跟踪专拣小路跑,连雨也不避,冒雨疾驰,第二天午前便到达黄宗店。
  他一算少林盛会日期,正是当日,差了半日工夫,且自己这个狼狈样子,也不成话,他生性爱洁,只好先下了这“嵩高”店,洗浴更衣,索性休息一夜,准备翌日再上少林向广慧大师谢迟到之罪。
  李文奇清言娓娓,自然是择略而言,并无这样叙述详细,不过只说他本身此行大略经过而已,听得霍春风嗟讶不已。忍不住问道:“昆仑三女,亦是同道中佼佼者,听家师说起芬如大师个性刚直,又最护短,吾兄这场误会,曲折如许,当一切事情未明真相之前,何以处之?”又猛然想起听店小二说起姑娘也……莫非那黑龙姑便跟踪来此,也住在这里内么?想说,又感不妥,想等下向店小二打探,又觉得不便启齿,去偷窥,更不应该!不由心乱起来。
  却听文奇大笑道:“世事纷纷一局棋,此心光明比日月。天下无讲不清的话,查不出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丈夫处世,求其放心而已。且喝酒,咱兄弟正好联床夜话,胝足而眠了!”
  李文奇文武兼修,今夕欣逢敌手,逸兴横飞,酒逢知己千杯少,说得好不起劲,江湖经历又多,奇闻趣事,听得初出茅庐的霍春风眉飞色舞,乐而忘倦,彼此兴浓,不知东方已近白,直到鸡声喔喔,才互相轩笑而起,也不再睡了,草草漱洗罢,赏了小二一锭银子,又倍付酒资,老板却说有一位姑娘已在昨夜代二人付了账,坚不肯再收。
  文奇轩然道:“拿去!堂堂男子!岂要女人代付费用之理?……”又沉吟道:“那位姑娘是什么打扮的?”
  春风也急问:“那位姑娘还在店内么?”
  掌柜的连连打躬作揖谢赏,笑容满面道:“那位姑娘嘛,真是好俊!真是天女下凡,小老活到这大把年纪,不曾看过这样俊的……”  文奇断喝:“只问你她是什么打扮,谁听你废话!”
  他吓得结结巴巴的:“是……是,那位姑娘穿得很好看,白绫红花袄儿,百蝶裙儿,脚下呀尖不到三寸整的……”
  文奇呸了一声道:“够了!她如未走,请你告诉她:俺们谢谢她好心眼儿啦!只是别看错了人!”拂袖迳行。
  春风心想:常听说江湖上四讨厌:一是太老、太小的,二是残废的,三是和尚、道士、尼姑,四是女人,而以女人最难惹。试问那个年头,女人深处兰房深闺,连出门上街一转,便被人视为抛头露面的下贱女人,能跑江湖的而且单身独处的女人,不是邪门儿,便是辣手货。
  文奇似已看出他心事,笑道:“老弟,江湖鬼蜮,世道崎岖,只有随机应变,运用由心,使对方莫测高深,不敢轻动,才得先机咧!”
  两人联袂奔西大街英威镖局,时刚天明不久,街上行人稀少,店铺多未开门,霍春风却面容肃戚,沉默无言,越走近家门,脸色越见阴沉,连脚下也走不快了。
  文奇奋然作色道:“老弟,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手刃父仇,告慰叔父在天之灵,才是男儿本色,何必感伤,作俗人之态?”
  春风怃然道:“谢兄长明教,唯心乱不能自解!”
  文奇叹道:“子欲养而亲不在,何况未克寿终,诚大不幸事,唯望贤弟节哀惜身为要,愚兄亦人也,性情中人,希勿怪言重!”
  这时,正是大地春间,快到清明时节,北国天气仍寒,两人来到镖局门前,大门未开,风景依旧,屋角桃花正含苞半绽,笑对东风,春风对景生情,不禁凄然泪下。
  还是文奇上前敲门,出来开门的正是那姓吴的镖师。只是满面不快之色,大约连宵未睡,两眼布满红丝,只是精神还好。当他於头一眼看到拭泪的霍春风时,大约喜极忘形,大叫一声:“啊啊!俺的好侄儿,你回来了!”飞步上前紧紧拉着,喜极欲泣。
  春风也激动地摇着他的手:“吴大叔,蒋伯伯他们呢?都好吧?”又笑道:“我来引见,这位是天台三位师伯门下李文奇大哥。李大哥,这是家父八拜之交吴诚叔叔!”
  吴诚连向文奇致意,肃客入内,欲言又止,苦笑道:“进去再谈吧!贤侄艺成回家,千万之喜……”
  直进二陷客厅落坐,春风见无人人来往,正要发问,吴诚叹道:“贤侄如早回来半月多好,唉……”
  文奇不耐烦的道:“吴叔有话只管说,咱们快人快语,何支吾之有?”
  吴诚悻然道:“贤侄忽急,此事说来话长,本来,愚叔等自送贤侄回转后,仗着霍大哥余威,仍理旧业,专走熟路生意,为了小心,除北到芦沟,西到长安,东到济南,南到汉皐外,决不再远一步,赖武林同道卖面子,居然三年来平静无事,虽无霍大哥在世时的声烕,生意还过得去,本局信誉也得维持不坠。不料就在月前为了保一批红货到长安去,除留下愚叔坐镇外,蒋、成、甄三位和得力弟兄全部出动,在将到潼关和风陵渡之间,中条四凶突然出手,公然说是听说贤侄学艺少林,参悟绝学,名传天下,只是不闻下山之期,特下手要把镖车留下,限期三个月,要咱们请贤侄下山亲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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