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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卧房里传些许的声响。
天佑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刻意不瞟往卧房门边,拿起英文早报翻了翻。
睡着睡着,和平顿感饥肠辘辘,彷佛有什么东西正不段地刺激着他的肠胃……是食物的香气?煎得香喷喷、酥酥脆脆的培根,刚烘培的法国面包,还有……不对啊,这些都不是自己平常早餐的菜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霍地张开眼,和平伸手往旁边一探。
没人?!
殿、殿下已经起来了慌慌张张地捉起挂在床尾栏杆的睡裤,和平套上一脚,正要穿另一脚时却被布料缠住,「砰咚」地跌了个东倒西歪。
摸着作疼的鼻子,为自己没来由的毛躁感到好笑。不管殿下在哪里,他总不会不告而别才是。
因为,他们不是才分享了一个美妙的夜晚吗?
殿下只有在刚开始时有小小的抗拒,但很快地,他的表情就由不悦变得陶醉,尤其是自己贯穿他的时候,苦闷的脸蛋格外香艳惑人,呻吟也是一次比一次还高亢欢愉。怎么看,殿下都应该享受到了乐趣,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被自己的笨拙给弄得痛苦难当吧?既然这样,殿下没有生他气的道理。
自己无需杞人忧天,担不必要的心吧?
和平自我催眠完后,定下心,换好衣服,走出房门──
「唔哇!」
惊惧地张大眼,和平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可是没啥路用,他需要去看眼科了因为不管他怎么眨、怎么揉,他的「客厅」里都被爆满的LV行李箱给几得像间仓库似的。这不是他自己的眼睛出问题的话,那……这、这么多东西从哪里来的?
「殿下!」
隔着成堆的行李山,好不容易让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天佑──又是穿着一套过去从没看过的丝绸赭红唐装(他家衣柜清一色都是唐装不成?)。俊脸清丽、双眸神采奕奕,挑着眉回望着和平,好像他坐在行李堆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这时候的殿下,完全无法让人与昨夜抠着和平的肩膀,无助呻吟的那个「他」,联想在一块儿。
「你还没跟我道早安,和平。」
现在谁还管得了打招呼啊?!和平指着客厅到处堆放的行李箱。「这、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殿下。」
「我的行李啊!」
「你、你的行李?!」眉心打成死结。「为什么你的行李会在我家?」
这时,一名身穿黑色西装,打着蝴蝶小结,梳着西装头的优雅绅士,走向天佑说:「大少爷,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上餐桌。」
「噢,好的,阿福伯。谢谢你。」
这个阿、阿福伯又是谁啊?和平不敢问下去,因为他不认为自己的神经受得了谜题揭晓时的打击。
「和平,你还呆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吃早餐啊!」
呆若木鸡的和平,试图了解天佑究竟想做什么?这是什么玩笑吗?但现在离愚人节还很久好吗?
「和平,快点过来啊!」
垂下肩膀,反正……和平知道,,天佑脑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时候,自己是忤逆不了他的。
「是……」移动着慢吞吞的脚步,一到餐厅,和平又下了一跳。
坐在餐桌旁的,除了天佑,还有一名陌生女子。看起来很有教养的她,先朝和平点了个头,露出亲切的微笑。和平也反射性地还他一个礼。
现、现在又是怎么了?谁好心点儿,帮帮忙,告诉我,在我睡觉的时候,殿下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竟弄了个女人到家里面来?殿下的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二、
几分钟后,坐在餐桌旁,和乐融融的三个人,开开心心地说笑、交谈。
「原来你是殿下的妹妹啊!」
从哪只眼看,都看得出这个简单的事实吧?天佑举杯啜了口每日早餐必来上一杯的大吉岭红茶,内心暗暗吐槽着和平。
「殿下?」范姜天华瞟了眼兄长。
天佑耸耸肩。「高中时的绰号,和平念旧嘛,到现在还改不掉喊我殿下的习惯。」
耳根羞红,和平点个头说:「歹势,积习难改。给您见笑了。」
赶紧摇摇头,十八岁的少女,细声细气地微笑着说:「这个绰号我能懂,哥哥看来就像王子殿下一样嘛!」
「……不是。」天佑悻悻然地摇头。
「咦?」她眨眨眼。
和平尴尬地补充道:「其实是阎王殿下。」
「咦咦?!」讶异到连淑女形象都不顾了。
提起这个,天佑觉得自己真是冤枉。
「殿下在班上的成绩一向优秀,又有领导力,很获老师们的倚重,曾经一次兼三科小老师,常帮老师辅导成绩不好的人,甚至连决定考几分的人应该重考也是他,所以同学们就说他是握有众人生杀大权的阎王爷,得尊称他老人家一声殿下,闹着闹着,连别班同学也进来凑热闹地喊殿下。到毕业时,『殿下』是谁,全校差不多都知道了。」弯着眉,想笑又不敢越界的和平,只是微微地牵动了唇。
天华掩嘴格格笑着。
「我那时候以为,知道了这些背后的典故,殿下会很生气,没想到他倒不排斥别人这么喊他。」
天佑不是不排斥,奈何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能拿他们怎么办?一个个去禁止他们这么叫,不但得浪费许多宝贵精力,说不定私底下反而会被叫得更凶。
「好了,一个绰号罢了,不值得聊。」
和平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到:「对了,我以前也到贵府叼扰过好多次,那时怎么都没和你打过照面呢?
「我不是跟你讲过,还有个妹妹在乡下老家吗?」天佑皱皱眉。
和平摇摇头。「你没讲,你有讲我一定会记得的。」
「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都在工作、外务很多的大忙人,他们又不喜欢请保母、外佣带小孩,所以我就被留在乡下老家了。刚好我回台北来读初中时,哥哥已经从高中毕业,不然我应该更早就认识游大哥了,真是遗憾。」
和平懂了。或许是隔代教养的关系,她习惯与年长的人相处,所以言谈之间丝毫没有时下八十年次世代的稚气,颇有古典淑女的风范。
「可能是你与殿下的年纪差太多,我才没有立刻发现你们是兄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门。
「我和哥哥本来就长得不太像。哥哥的美貌承袭了我母亲家族一系的俊男美女血统,我则比较像我父亲,一点儿也不出色。每回和哥哥出门,我都觉得压力好大。外头的人说不定都在想──哪来的丑女?竟敢和这样的美男子走在路上!」
「不、不,没这回事。」和平同意他们兄妹俩长得不像,但妹妹的相貌也不差。只是不像天佑那样出色罢了。
「天华,哥哥不是一直告诉你,你该对自己更有自信些吗?你长得很可爱,不要受电视上那些脸颊瘦巴巴的女明星的影响,以为那种营养不良的样子叫做美。真正的美是像你这样珠圆玉润的,多可爱。」
范姜天华呐呐地说:「那是哥哥这么认为,外头的人才不这样想呢!我根本是标准的肉饼脸。」
「肉饼?你是肉饼的话,那这家伙就是方块酥了。」天佑一指脸颊刚毅方正的和平。
「哥哥你太没礼貌了啦!」
自尊些许受创的和平,只得尴尬地笑笑。好个方块酥!
「我是拿他当示范。你怎能用圆或扁或方或正来当成美的标准呢?」挥挥手,天佑一副小事干麻放在心上的态度。
「真是的,哥哥就是这点不好,神经总是那么粗!」
兄妹就是兄妹,即便是直接点出对方的缺点、坏处,也不伤感情与和气。和平羡慕的看着敢直接向天佑的权威挑战的少女,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向她讨教讨教,该怎么做才不会老是被天佑「压落底」?
这时候,那位「阿福伯」又走过来,撤下每个人面前的沙拉盘,改放上装盛着炒蛋、培根与两条法国香肠的盘子。
和平这才想到自己还没问到,关于神秘的行李箱堆以及这个阿福伯怎会出现在他家的答案。
「殿、殿下……关于那些行李箱……?」
范姜天华停下刀叉。「对啊,哥哥,你说要搬到这儿来住,爸妈可是吓了一大跳,所以我今天才会代替爸妈先过来看看的。你不觉得这间屋子太小了吗?这样怎能住人?」
咚!和平意外地中剑落马。
天佑瞥瞥和平苦笑的样子,纠正自己妹妹道:「不可以说这种话,天华。」
「噢,对不起,游大哥。」觑了和平一眼,女孩遮住嘴,吐吐舌。
和平正想摇头说「没关系」,天佑却在他一旁道:「薪水只有七、八万的小警官,住得起多像样的房子?我们不能够因为这样,就侮辱人角说这房子不能住人。顶多你可以说:住这么狭窄的房子的人真是辛苦。
天华只踩了一脚,天佑的话却重重地踹了三、四下。和平宁可他没添后面那段话,唉!不讲没关系,讲了徒伤心。他是一个月只赚七、八万的「小」警官没错,但是要养活自己也绰绰有余了啊!
反正他又没有家累……咦?
和平后知后觉地拍桌跳起来。「你、你……你要住在这里?!」
「不只我,还有阿福伯。」叉起一块培根,天佑真不知他再大惊小怪什么,这点「报复」就这么吃惊?他本来还想要连爱车那一块儿牵过来的,但附近找不到车位。
「阿……阿福伯?」和平瞪大眼。
「我母亲认为没有个管家跟在身边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我一定会过不下去。她坚持要这么做,为了孝顺、不忤逆她老人家,我也只好照办。」
「你、你……你说要搬过来,好歹也跟我商量一下吧?」
「哥,你没取得游大哥的同意吗?你也太乱来了!」
天佑冷冷地瞟他一眼,手上的叉子精准地戳进德国香肠里。「昨天的事,你忘记了吗?你是希望我拿这根香肠出出气,切一切就算了,或是要我切切另一根胆大妄为、不听制止的『香肠』,你自己选择。」
和平述地坐直,双手收到餐桌底下,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佑慢条斯理、优雅无比地以刀叉将香肠切成三段、四段、十段……冷汗滴下来。
「加上,六年前的那档事,我还没加计利息算给你呢。」天佑将一段香肠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说。
吞咽了一口口水,和平犹做垂死挣扎到:「刚刚你也说了,这儿太小了……」
「嗯。所以我肯忍耐,算你的福气。」
和平嘟嚷着:「以为自己是吉祥物啊!」
「不。我是你的护身符。」奴才的小小言语反抗,若不宽容地对待,可是会招致不人道的评语,因此天佑微笑地说:「避免你又不小心『迷路』,不知道该怎么回这间公寓来。」
「……那、那至少,就我们两个人生活……三个人实在……太挤了。」
「假使游先生担心我会影响到二位生活,请您放心,我这个人的长处是善于隐形,会尽量让您不感觉到有我存在的。」管家阿福伯从厨房走过来说。
「可是……」和平碍于一旁还有「淑女」在场,总不好当着她的面说:这样不是连想在自己家里打手枪都不能了吗?唉!
「你怎么决定,快点说吧!」
天华看不下去地说:「算了吧,哥。游大哥好像真的很为难,你不要欺负他嘛!」
「嗯?是我『欺负』了你吗?和平。」
和平叹气,摇了摇头,真是哑巴吃黄莲。
「无论如何都不想要阿福伯住进来的话,嗯……」天佑单手支颐,坏心眼地望着他说:「那你就接下阿福伯原本打算在这个家揽下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