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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为君歌一曲,自此相忘,愿来世相漓有缘再得伴君。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只愿郎君千岁
愿做梁上燕,岁岁相守君身边。
微风吹起,月光照在纸上,冰冷如同大雪。李承贺心里空空茫茫,慢慢倒地。
第二天夜晚,李承贺率三十人偷入京师,刺杀薛明。九死一生后,终于得手。当然,这其中薛亮提供的情报也十分有用。
当夜,京师大火,薛家一夜烧成白地。火势最后蔓延到隔壁其余重臣的家园,城里大乱。
那时的薛明,本来是言谦任命的忠勇将军,正是抵挡言邑的重臣。他死后,原本涣散的军心更是雪上加霜。言邑领兵攻城,言谦眼见不敌,下令以京中百姓躯体为盾护住城墙。这个荒谬无比对现状没有一点帮助只是令人齿冷的决定传下后,所有大臣都面面相觑。
即使是平素里能面不改色撒谎拍马、趋高踩低的言谦的众心腹,听到帝王这个匪夷所思的命令后,众臣还是忍不住颤抖了。
平时坐在高位看不清面目只会以冷漠口气下令的帝王是怎么了?这样的决定根本不是正常人所会下的。
心中慌乱的同时,鸟兽散的想法如洪水席卷着所有大臣的心:这样的帝王,很快就会拖着这个王朝腐烂的吧?什么国家社稷,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呢?
陈的熊熊火光,如同黑暗夜里慢慢响起的一曲悲歌,意味着结束的到来。
事后想来,正是相漓的死,最后促成了言邑的王朝。
只是,自此之后,李承贺即使微笑,眼中再也找不到幸福之感。
而在众人欢呼声中进城的言邑,首先见的人就是自己的侄儿,已经被囚禁起来的言谦。
言邑慢慢踏过庭院。这个地方是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从小就在此生长,却也有数年不曾来了。
众仆们瑟瑟发抖着接受接管者们的清点,有些人抬起头来看他,但没有任何人敢正对他的视线。
偌大的王室庭院有些萧条,虽然这里每天都有人用心伺候,但是前帝王的衰败之气似乎已经渗入了这个地方。极目之处,仆役们大都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一切令人心里也冷冷清清。
言邑微微笑着,神情冷淡。
前面引路之人缩着肩膀,朝着目的地而行。那是嘉永王朝的左丞相,此刻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期望以这样恭顺的态度来取悦新主人。
行到一处别院时,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依然低着头,视线只敢接触到言邑的衣袍下角:「言谦就在里面,王爷您……」
言邑摆了摆手:「你们就在外面吧。」说完,迈步进入别院。
别院的树下倚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执着一根枝条,慢慢用力着把枝条拗成一段一段。
言邑在那人十步开外处停了下来,唤着:「陛下。」
对方的眼睛扫了过来。
言邑的心里冷冷地哼着。这个侄儿如今已有二十四岁了吧。正当日上中天的年纪,言谦的眼已经混浊如死鱼。淫靡的岁月耗尽了他的元气,如今站在言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内里已经腐朽如老者了。
言谦眯着眼看着他,轻轻问道:「皇叔?」
言邑以对人君之礼待之,然后直起身。
两人互视,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之后,言邑才叹息:「陛下,你为何要如此?」
这「如此」二字虽然含意不清,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所指何事。
言谦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颇有点怪异。他抬起头:「皇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什么为什么呢?这是我的王朝,为什么你要来插手呢?」
言邑点头:「原来如此。」
言谦慢慢走近他,然后对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皇叔,你我心知肚明,天下只不过是游戏一场,你何必如此装模作样,倒似个圣人般的来唬人。」
言邑不动声色,慢慢退后一步,然后又行了礼:「陛下且好好休息,臣告退。」离开的时候,还听到笑声不绝于耳。
走出别院,左丞相仍在等待,见他出来立刻抖擞着精神迎了上来:「王爷这么快就出来了?」
「言谦前段时间精神如何?」
左丞相一愣,想了想才道:「言谦他早已经丧心病狂,平时沉溺于酒色,对我辈的劝告置之不理,总而言之,非常颓丧。」
言邑盯着他的头顶,淡淡道:「是么?」
左丞相的手心已握了一把冷汗,不知道刚才的回答是不是令面前这可怕的人满意,只能再度答道:「确是如此。若不是迫于其淫威,老臣早已经恭请王爷入朝整顿社稷……」话没说完,就听到头顶冷冷一哼。老人的汗流得更急了。幸运的是此人流汗多半是背脊流得多些,脸上倒不多,看起来还是挺沉稳。
言邑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才又说道:「那么,你觉得现今应该怎么办?」
左丞相又是一愣。
虽然是六月,但老人却觉得冰冷而阴沉,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言邑的眼。言邑冷冷望着他的头,视线如同毒蛇。
老人慢慢点了点头,缓缓道:「老臣会导正陛下,王爷不需费力。」他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如果能帮言邑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自己的性命也能得保吧?不这样做,还能怎样呢?
他的心里升起一点寒意,但是很快摆脱了这种情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成者王败者寇,皇上,你不能怪我。
当夜,寂静的别院里传来奇怪的声音。那是绳索缢人的声音。一点点绞起来,令人齿酸恐惧的声音。
一瞬间,有野兽般的嚎叫传来,如垂败的狼,但很快就悄无声息了,像是被人强力掩住了狼口。
恍然如梦。
中夜,左丞相来报,说是言谦已自缢而亡。
言邑冷冷笑着,很快叫了人进来。左丞相不解。那个小小的司吏垂着头看来万分恐惧的样子,正是之前在言谦身边服侍的。左丞相有些茫然,但随后,老人就明白了。
小小的司吏在言邑的面前陈道,左丞相如何派人绞杀君王,如何丧心病狂。
老人汗如浆汁,直直瞪着言邑的眼睛,忽然明白掉进了这个人的圈套。
不着一词,令他杀了言谦这个心头刺,再落实自己的罪名。世人只道宁王光风霁月,龌龊事全是他人所做,哪里知道背后这一双黑手就是言邑。
左丞相倒退几步,高叫:「冤枉!明明是你……」话未说完,就被左右侍卫按下,塞住了口舌,推了下去。
斩立决。
言邑看着老人的背影,嫌恶地眯了眯眼。
他最讨厌趋炎附势、迎高踩低之人,除了已死的薛明外,这左丞相就是嘉永王朝之最。但若是自己下手,就不易安抚刚刚称降的其余人。一石二鸟,杀鸡儆猴,如此一来,心头一块大石就落地了。
次日,宁王昭告天下,左相刺杀先皇,两败俱伤。
三日后,众臣以「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求宁王即位。
言邑推拒再三,两方僵持。
四日,众臣又联名上奏,再请宁王即位。
言邑终领大统。
王大赦天下,改元平元。
当日与言谦会面,言邑未说出的话是:的确,这天下只不过游戏一场,但即使是游戏,我也绝不要输。这天下,我要玩于股掌。
那天进城时马上睥睨,言邑的野心如春天的野草般发芽。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遇到那么个温吞的男子,进而改变了自己。
平元元年腊月,王下令广纳天下贤才,一时之前,有志于朝者纷纷到各乡县报名,先通过初试后遴选贤能,再到各州由州官试之,再从中取优秀者推荐入京,到吏部登记,根据每人的才能,决定其出路。
从腊月到初春,各地驿站往来不绝,都是为了遴选的事情忙碌。直到四月中,吏部才拟出初选名单,上呈皇帝。
京城的春天来得晚,四月中的时候桃花才开放。与冬天不同,天开始慢慢变得蔚蓝,云朵也白得跟棉花一样。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朗,人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自从皇帝换人作后,才短短大半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言谦在位时虽然算个昏君,所幸在位时间并不长,因此并没有来得及动摇国家根本。对于现在在位的那个人,人们从只知道那是个战果累累的将军,到认为他应该会为大家带来幸福安康。只不过言邑总是包裹在一片神秘面纱之下。被称作皇帝的那个人好像是神佛一样的存在,在肃清了朝政后,就掩到了庙堂的香火之下。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少人为皇帝祈福,希望君王安康。直到四月来临之前,话题才从那个神秘尊贵的人身上移到了新官的归属。
距离前一次的官吏换血已经有四年了,那一次官吏的变更之黑暗还让人记忆犹新,那时正是言谦在位的第三年。那一年吏部上下都因为此事收取了大笔金钱,买官之风横行。变更后,新上任的各级官吏又变着法儿从管辖地方榨取油水「补贴」损失。而今年,皇帝除吏部之外另派了一队亲信到各方微服巡查,力求整个遴选的公正公平。在几个州官因疑其收取金钱而被就地罢免等待审查后,其余各地的负责官员一下子看起来勤勉了不少。
总而言之,桃花从南开到北,陈到处都能看到一枝两枝花束斜斜缀着,美丽无比。
京师吉来客栈的院子里就开着好几树老桃。虽然桃树已有十多年,但是开出的花却娇嫩无比,如同少女掩映着瞥向世人。
李寂大大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才起床。吩咐小二准备了热水之后,推开了窗。
店小二端着水盆进来,笑着躬身行礼:「李爷早,李爷休息得可好?」
李寂挥了挥手,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早。」
店小二放下热水,说道:「对了李爷,听说过几天朝廷就会出告示,外面不少大爷都在打听到底哪几个人能入吏部的榜子,怎么李爷您不见动静?」
「这种事情,打听有什么意思?白白浪费银子精力。」李寂懒洋洋再度打了个呵欠。一转头,看到了桃花盛开,他笑了,自言自语着:「小渐家里的桃花一定都快谢了。」听见小二关门的声音,李寂才到水盆边洗了脸。
太阳真好,照得人懒洋洋的骨子都发酥。洗完脸坐到窗前,李寂从怀里找到小小的香袋,香袋里是一些桃花的残瓣,那是自小渐窗外的桃树上摘下的花瓣。临别的时候他跟圆圆脸笑容甜美的女孩半撒着娇,说是这一去就见不到桃花,所以不想来京城,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这个香袋。小渐说那是她制的桃花香熏袋,要他带着,还半嗔着直指他的眉梢:「要是不去京城,看我不把你骨头拆掉。」圆圆脸蛋的她没有半点震慑力,但李寂还是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过来了。
虽然求什么官职并不是他所愿,不过小渐老是说他骨头都要懒出虫来,很生气的样子。既然是她所愿,偶尔让她开心一下也不错,反正多半过了这几日就能回去了。他早听说想做官,不舍得花钱是不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