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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那情景,都未免有些……
因而想象起友人给练华容压倒于身下的可能情状。瞬时,说不清是怒气还是其它的热意一涌而上,让东方煜吓得忙甩了甩头,将那过于刺激的景象赶出了脑海。
友人受此遭遇已是十分不幸,他却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岂不等于间接侮辱了对方?
尽管那个情景……出乎意料地不带有丝毫违和感。
察觉才刚驱离的景象又回到了脑海中,心绪已有些紊乱的东方煜再次甩了甩头。
他到底是怎么了?不但在林里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现在又老是这般胡思乱想……不论李列遇上什么,过去就过去了。比起弄清友人的遭遇,他更该做的,是好好守着、照顾对方才对,不是吗?
心下正自思量间,便在此时,房门开阖声响。东方煜一抬头,便见得友人熟悉的身影自房内走出……平凡的脸孔之上虽见不着分毫表情,却已隐隐带上了一丝倦意。
这也难怪吧?才刚解决练华容,还没怎么休息便又得继续应付这些,实在是难为他了……心下几分不舍升起正待上前关切,本就候在门口的凌冱羽却已先一步迎了上去:
“师……李大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桑姑娘的余毒虽仍须慢慢化解,但已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呼!没事就好。”
虽早清楚师兄定能顺利化解,可实际听得时,仍是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那我就先回房了。李大哥和柳大哥也早些休息吧!这一夜忙碌下来,定也十分疲惫了。”
言罢,少年分朝二人行了个简单的礼后,便自回房歇息了。
他对师兄的实力向来相当崇拜,自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倒是一旁给抢白了的东方煜对友人面上那丝疲惫有些介意,此时见着凌冱羽一走,立即上前轻扶住他身子。
“抱歉,明知你如此疲惫了,还得为桑姑娘的事费神。”
“……我也算半个医者,自不能袖手旁观。”
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青年顺势放松了身子轻倚着友人,神情间的疲惫却已再添几分。
不光是肉体上的……内心的疲惫,更多。
难得见他这样毫无掩饰地流露了心绪,感觉到臂上重量所代表的信赖,东方煜心下虽是一喜,却又不禁为友人如此疲态感到一阵心疼。
“既然桑姑娘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她的情况,自有杨府的人照看着。”
“嗯。”知道自个儿确实也该歇息了,简单一应过,青年已自抬步、于友人的陪同下回房歇息。
一夜里第二度上了榻,心境,却已是完全迥异于前的明朗。
看着仿佛将他当成病人般照顾,正过锦被要替他盖上的东方煜,白冽予心头一暖,启唇道:“方才在林子里的事,我还没向你道谢呢。”
“谢?为什么?若非我来得太迟,你也……”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因为顾虑着友人的感受。
可青年却只是淡淡一笑。“为练华容所制,本就是我的轻忽大意所招致。柳兄又何过之有?”
“但――”
“若非柳兄,只怕我如今仍受心障所困,无法自拔……”
他要谢的,便是这一点。
如此回答自然让东方煜不好推辞,遂不再为此多言、微微一笑后于友人床畔暂坐了下。
“从刚才离开林子时我便这么觉得……你似乎有些变了。”
“怎么说?”
“好像看开了什么似的,表情、言词都丰富了许多。”
“……不习惯么?”
“是有一些……可这样很好。”
顿了顿,“我也比较喜欢你这个样子,让人放心多了。”
“是吗。”
轻笑因他此言而带上了一丝柔和,却又遇下一刻添染上自嘲。
“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十年都过去了,即使无法克服,也得长进些别在逃避才是。”
即使依然为“背叛”的阴影所笼罩着,可他,终究也该试着真正走出来了。
这是今晚的那一番遭遇过后,他所深刻体认到的事实。
察觉了他话语中暗含的坚决,东方煜虽对那句“一朝被蛇咬”有些好奇,却终是将之压抑了下,笑道:“你有此觉悟虽好,却也别太逼着自己了……好了,不多说了。咱们再不歇着,只怕毒药破晓了呐。”
言罢,他起身道了句“晚安”后正欲回到自个儿榻上,熟悉的音色却于此时入耳――
“若是你,定能让我相信吧!”
很轻很淡的一句,可其中暗藏着的无奈与凄冷,却让东方煜听得心头一揪。
一瞬间他甚至想回过头好好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竟让李列如此无奈、如此痛苦?只是这种种念头,终究还是给他勉强压抑了下。
可即使上榻歇着、闭上双眼……脑海里始终萦绕着的,却还是青年方才那太轻太淡的一句。
相信……么?
想到自己人藏有的秘密,东方煜一阵苦笑。
尽管他绝不会伤害李列分毫,可隐藏了太多的他,终不值青年如此信赖吧?
月色无改、长夜依旧。可这一次,辗转难眠的,却已换成了另一个人。
第六章
风和天暖、空碧如洗。一江春水无尽,滚滚东流而逝。
便乘着这东逝春水,江面上,浪花翻滚间,一艘游舫流畅平顺地避过数处暗礁,迎风轻快前行。
任由衣袂鼓动翻飞,东方煜负手静立船头,渴望藉由那拂面清风平抚下心头莫名的烦躁与窒闷。
乘船离开江陵至今,也有十多日了。
本来么,练华容之事既了,他和李列便也无了继续留在江陵的理由。可桑净身上媚毒未解,又因受了惊吓、身心俱疲而染上风寒。李列做为医者,自不可能袖手旁观……反正二人本就未决定接下来的行程,一番商量后,遂由东方煜弄了艘船,并让李列随行照料、走水路护送桑净回湘南剑门。
同样上了船的还有作为桑净义弟的凌冱羽。行程定下后,一行四人便于十多天前离开了江陵,乘船往湘南剑门总坛所在的衡阳而去。
如此安排本是出自于东方煜的提议。可如今的他,却对此深感懊悔。
当初之所以有此提议,桑净的病情固然是原因之一。但真正的理由,却是李列。
他本想藉由沿岸如画的春光来让友人宽宽心、进而化解那日受练华容的阴影……可桑净的病况,却让这份美意完全成了泡影。
这几日来,少女断断续续的高烧让负责照料她的李列根本没法好好睡上一觉。不但得时时留心她的病情,还得顾着煎药的时间与火候……虽说医者父母心,李列如此照看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可瞧着他连眼都没能好好阖上一会儿,即使爱花惜花如东方煜,心下也不禁暗暗对少女起了几分责难。
他也知道这不是桑净的错。但一见着友人神情间隐带着的疲惫,心底的责难之情,便会不由自主地重上几分。
他有时甚至会想……友人所遇比之桑净还要难堪、痛苦许多,为何却得这样默默背负着,还要劳心劳力地去照顾一个不过是被下了药的人?
便是男子无所谓名节好了。可自尊呢?一个大好青年给人……所受的屈辱,绝不是睡一觉起来便能忘得一干二净的。
尤其自那日至今,李列为了照料桑净,连一觉都没有好好睡过。
所以他还是无法不责怪桑净,尽管清楚这只是自个儿不可理喻的迁怒。
只是懊悔归懊悔,眼下的情况,终究是没能改变的。他虽不愿见着友人这样劳累,却也不可能教对方撒手不管――孰重孰轻,这点理智,他还是有的。
依眼下行程看来,明日正午便能到达岳阳……如今桑净媚毒已解,等上了岸后,便可请城里大夫代为照看,让李列好好歇着了。
说起来……他,也有好多天没能同友人好好说上话了。列……
于心底一声低唤,他略一侧首,将视线移向了身后的船舱。
有若灼烧的眸光紧锁。他深深凝视着那紧闭的舱门,就好像想将之洞穿、直直望入深处一般。
直到……望见船舱深处、那个总一派澹然的身影为止……
望着、望着……青年的身影仿佛于眼底缓缓成形,却又于船舱内足音响起之时,蓦然消散。
仿佛惊醒似的,东方煜猛然回神、拉回了几近胶着的目光。也在此时,原先紧闭的舱门开启,少年的声音随之入耳:“柳大哥!”
“怎么出来了,冱羽?”
凌冱羽本就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少年,这半个月的相处更让二人由早先的陌生转为熟稔……听得少年一唤,东方煜忙按下了心头仍自蠢动着的烦乱,回头笑问,“令姐的情况还好吗?”
“嗯。李大哥刚喂完药,现在正等着净姐退烧。我觉得有些闷了,所以带锅巴一起出来探探气――自个儿去玩吧!别迷路了,锅巴!”
后头的话自是对着鹰儿说的。凌冱羽一个挥手,让本停在他肩膀上的锅巴自行飞了开来。
锅巴似也有些憋得闷了,一声鹰鸣过,已然振翅飞起直上云霄,转眼便沉了万里晴空中的一个小点,还不时发出几声欢快的锐鸣。
瞧着鹰儿于天上自在翱翔的模样,东方煜心绪稍霁,道:“我虽曾听说塞外有人驯养灵禽以做狩猎、侦查之用,可实际见到却还是头一遭……你和锅巴是朋友吧?”
“嗯。锅巴是我刚拜师时,师父送我的――当时它还只是颗蛋呢!如没有锅巴陪我玩耍,我早就耐不住寂寞逃下山去了。”
说着,想起自己如今所在之处的凌冱羽吐了吐舌头:
“虽然我最后还是溜下山了就是……也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师兄走后他便时常抱怨伙食不好,如今连我也下了山,只怕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煮不出一锅能吃的饭吧。”
“这么听来,你和尊师的感情似乎相当不错。”
“哪、哪有不错?我只是尊师重道,稍微关心一下而已。”
听对方这么说,凌冱羽面色一红,急急摇首撇清道――他平时和师父吵惯了,虽知柳方宇所言无差,却仍难免有些别扭不愿承认。
东方煜自然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当下并不说破,只是笑着一个转问:“不知尊师如何称呼?”
“咦?这个……”
如此一问,立时让听着的凌冱羽慌了手脚。
他虽不知自个儿师父当年到底干过什么,更不知“黄泉剑”三字的名头有多响……可单从师伯、师兄数度要他谨慎行事这点来看,便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