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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见姐姐也给他画了像,非常开心,举着两只小胖手捏着那画纸看了又看,一边看他还一边叽叽咕咕的跟姐姐说着什么。
待墨迹干了,萧南命人取来专门给长生存放画像的箱子,将两张画纸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锁好,又让人收到她的小库房里。
许是刚才画得不甚尽兴,灵犀握着画笔又给萧南画了一张,画完,照例题上小字,命人收到属于她的那个大箱子里。
随后,她看了看金光闪闪像个巨大红包的弟弟,小小声的说:“阿娘,今天是阿弟的生辰,阿耶却不在……阿耶向来疼爱阿弟,如今却不能看到阿弟如此可爱乖巧的样子,还不定怎么想念呢。不如、不如灵犀再给阿弟绘一副小像,命、命人快马送去给阿耶看,好不好?”
萧南闻言,微微怔愣了下,她迎上灵犀有些怯怯的目光,心中一软,笑道:“好呀,呵呵,还是咱们灵犀想得周到。好,灵犀再给长生画一幅吧。”
自崔幼伯离京后,灵犀并没有主动提及他,除了长生偶尔会冒出一两句‘想阿耶了’‘阿耶怎么还不回来’之类的话,两个孩子几乎不怎么谈论外出的父亲。
萧南曾一度以为两个孩子并不在意崔幼伯,但此刻,她才发现,灵犀不说,并不是不想念,而是怕她生气。
唉。算了,那人毕竟是孩子们的父亲,对孩子也是真心疼爱,若是她强压着孩子们也不好。
灵犀一听这话,双眼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的点点头,开始用心的画起来。
想了想,萧南觉得既然要送信,索性多送些,她对长生说:“长生。你不是已经学会写字了吗?不如亲自给阿耶写封信,告诉阿耶,今天是你的生辰。你和阿姊都很想念阿耶……好不好?”
长生歪着小脑袋,见阿姊一本正经的伏案画画,他也来了兴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呀好呀,我要亲自给阿耶写信!”
玉簪听到这里。也没有耽搁,立刻让小丫鬟取来长生惯用的笔墨纸砚,又抬来小书案,让长生写字。
长生有模似样的跪坐在书案后,小胖手握着毛笔,开始写字——
但。很快,小家伙的苹果脸皱成了包子褶儿,好委屈的说道:“阿娘。这个字怎么写?”
萧南见儿子委屈中带着几分羞色,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挪动身子来到儿子身边,伸手握着他的小胖爪爪,一边写、一边教。就这样,小长生完成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封信。
另一边的蒲州。日上三竿,崔幼伯才悠悠转醒,一睁眼就觉得头痛欲裂:唉,宿醉的男人,他伤不起呀!
奴婢们服侍着他洗漱完毕,用朝食的时候,魏紫跑来回禀崔幼伯:“杨姨娘的病情加重了~~”
崔幼伯无力的叹了口气,放下银箸,命人立刻去请大夫。唉,这叫什么事儿,大年初一请医问药,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而且,狼来了的故事听多了,崔幼伯也免疫了。
现在的他,再听到魏紫或者姚黄喊什么‘杨姨娘旧疾发作’‘杨姨娘病了’‘杨姨娘心口疼、胸闷’等之类的话,他基本上已经不会再担心着急了,只会淡定的命下人去寻大夫。
若是有时间,他还会亲自溜达到杨婥的房间去探探病,安慰安慰病弱的表妹。
不过,今天是新年伊始,崔幼伯实在不想去触霉头,草草的用了朝食,交代管事好好招呼大夫,自己带着阿大、阿尔几个随身侍卫便出了门。
解县不大,但街面上却很热闹,耍百戏的、外出拜年的,仿佛整个县城的人都跑了出去,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以及相互拜年问好的声音。
崔幼伯悠闲的在街上溜达着,无意间,他竟发现了一间没有歇业的酒肆,而且酒肆里还坐着七八个客人在吃酒、聊天。
想着自己也没什么要事,崔幼伯抬腿便进了酒肆,寻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一壶酒并几个小菜,盘腿坐下来,一边小酌一边听四周的客人八卦。
东侧一个消瘦的男子正说着前两日发生的一则趣闻:“……董四见那小娘子柔美可怜,便将她带回了家,董四娘子正亲自下厨给董四做吃食,一听婢子说董四带回个娇美小娘回来,顿时丢下手里的肉,抄起菜刀便冲了出去,把董四和那小娘子吓得落荒而逃,董四娘子也爽快,并不为难那小娘子,继续拿着菜刀追董四,生生把董四追出去了六七条街,最后遇到个相熟的郎君,那郎君帮忙说和了一番,这才算完……”
与他同席共饮的一个文雅书生有些不满的说道,“董四做得虽有些不合规矩,可那董四娘子也太凶悍了些,竟敢这般对自家夫君,岂不知何为妇道?真真是个不贤无德的妒妇。”
那消瘦男子却并不认同,嗤笑一声,道:“贤妇?嘁,苏郎未免太天真了,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的贤妇?”
崔幼伯不干了,别人不知道,自家娘子却是个真正的贤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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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醒悟(三)
就在崔幼伯欲转身与那消瘦男子争辩的时候,文雅男子先开了口,用颇为自得的声音说道:“谁说没有真正的贤妇?吾家娘子——”
文雅男子滔滔不绝的将自家娘子的‘先进事迹’说了一遍,像什么主动帮夫君纳妾啦,还有什么公平对待庶出子女啦……
崔幼伯听了暗暗点头,这位郎君的娘子虽不如自家娘子贤惠,但所行之事倒也遵从女诫,勉强可以得一个‘贤’字。 。
想来,文雅男子的这些话应该能辩倒他的同伴。
思及此,崔幼伯才放弃了亲与那人一辩的**,重新端起酒盏,小口小口的啜着酒水。
文雅男子说完,扬起下巴,“三郎,如何,吾家娘子算不算真正的贤妇?”
话虽是问话,语气却甚是笃定。
消瘦男子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摇头,很显然,他并不赞同对方的观点。
文雅男子见状,笑容凝滞在嘴边,他紧紧的盯着同伴,表情很是不善。
但对方仿佛没看到,依然缓缓的摇着头。
嘭的一声,文雅男子用力将酒盏放在食床上,“三郎,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觉得我家娘子不是贤妇?”
这厮什么意思,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故作高深的摇头,是不是觉得他说话很好笑?!
消瘦男子看酒友似是真恼了,缓缓放下酒盏,不答反问:“十二郎,我只问你一句,你把你家娘子当妻子看,还是当女人看?”
文雅男子一怔,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见周围的座位都空空的。这才放心的说道:“这不是一回事儿吗?三郎,你到底什么意思?这般东拉西扯的做什么?”
消瘦男子抬起眼皮瞭了对方一眼,淡淡的说道:“还是我替你回答吧,其实,在你心目中,你的娘子只是你的妻子,是帮你服侍父母、生儿育女、主持中馈、交际亲眷的‘妻子’,你尊重她,把她当做挚亲之人。”
文雅男子连连点头,没错。他确实很尊敬他的娘子,把家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由娘子处置,这、这不对吗?!
消瘦男子见状。嘴角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家娘子也是个女子,同你的那位美妾一样,依然需要夫君的怜惜和呵护——”
他说的比较婉转。没有直接告诉对方,你家娘子也是个人,也懂感情,被人伤害了也会难过、伤心。
文雅男子似懂非懂,脑中有个念头闪过,他却没有抓住。
消瘦男子瞧见了。心底叹了口气,说实话,若不是十二郎的舅兄苏大郎再三托付他。他真不想跟十二郎说这些。
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消瘦男子直接给了一记重锤,“你与弟妇夫妻一体,你定希望弟妇能全心全意待你,但我问你。你可曾全心全意对待弟妇?你家中有美妾二三,有俏婢三四。再加上弟妇,你的一颗心竟分成了七八分,而弟妇只能分得小小的一份,你觉得她还能全心全意的对你?!”
话虽是问话,答案却非常明显:你七心八意的对人家,却妄图对方一心一意的对你,凭什么?你是圣人还是贤者?!
文雅男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讷讷的说道:“世间的男、男子不都是这样吗?”
在古代传统男子的心目中,妻子是娶回家伺候翁姑、生儿育女、料理庶务的,所以对于妻子的第一要求便是贤惠、能干,至于感情什么的倒在其次。如果与妻子没什么柔情蜜意,男人也不会失望,他还能纳妾蓄婢。
这样一来,家中有贤妻与他一起繁荣家族,心灵空虚了,身边还有娇俏美妾撒娇卖乖哄他开心,左拥右抱的他何其幸福?!
其实,男人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纳妾的时候,妻子也会嫉妒,有了庶子庶女,他的妻子和嫡子嫡女们也会不安不满,他们只是装作不知,只想看妻妾间表面的‘和谐’,至于内院有怎样的明争暗斗,他根本不想管,甩甩袖子便交给了妻子。
如果妻子处理的好,家庭妻妾和睦、嫡庶融洽,那男人便会不吝啬的赞妻子一个‘贤良’;
如果妻子处置得不好,内院纷争不断,甚至影响到男人在外面的事业前途,那么他就会气急败坏的骂妻子不贤,是妒妇、恶妇甚至毒妇!
消瘦男子见同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忙又放柔声音,把自己当成事例,继续加深此次谈话的效果,“其实,我以前也是这般想,但后来,与娘子的情分越来越淡,娘子更关心一双儿女,反把我丢在了一边……唉,十二郎,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难以挽回了,难道你也想与我一样,跟娘子只是表面的夫妻,却没有丝毫的夫妻情分?”
一边说着,他心里则暗叹:苏大郎呀苏大郎,为了帮你劝妹婿,我是连自家的丑事都拿出来当案例了,若不是还不成,你可不能怪我呀!
文雅男子思忖良久,他缓缓起身,冲着酒友深深一偮,“多谢三郎提点,某、某明白了。”
从今以后,他也要把娘子当女人看,否则,日后娘子也定会只把他当‘夫君’而不是男人看待。
这样相敬如‘冰’的夫妻关系,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娘子,可是他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他们夫妻亦是有深刻感情的。
消瘦男子忙摆摆手,哈哈笑道:“十二郎太客气了,咱们不过是酒后闲话几句,不值什么的。”
说着,他便邀请对方坐下来继续吃酒聊天。
文雅男子却没了闲聊的兴致,他这会儿特别想见到娘子,跟娘子说说话,匆匆跟酒友告了别,他去柜台丢下一袋铜钱结了账,便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瘦男子低声道:“希望你真的能明白。当年我家小妹对我说了这些,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明白的。”而且还是得了教训之后才明白的。
说罢,他端起酒盏,饮尽最后一口酒,随手将酒盏丢在食床上,他也缓步离开了酒肆,他并没有发觉,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临窗角落里,正有一个人将他们的谈话全都听了进去。
崔幼伯默默的坐着,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你把娘子当妻子看。还是当女人看?”
良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原来。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难怪娘子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淡,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客气,原来,她竟是把我当做了‘夫君’。而不是她乔木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