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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脑子里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崔家,这里是望族崔家,不是以往那些寒门窄户的小官小富之家,而是站在云端的贵族……要守规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出错,否则,生意做不成还是小事,若是惹恼了人家,自己就甭想在京城待下去了……
许是这种催眠式的提醒起了作用,冯三娘子整个人看起来都还颇有几分镇静的模样,只是,如果她的五官不是那么僵硬那就更好了。
“咦?这不是冯三娘子吗?你、你怎么也来了?”就在冯三娘子又是催眠又是打气、紧张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冯三娘子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刚才引她们进来的崔大娘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四周虽站着几个穿着崔家下人服饰的仆妇,但她们都站在远处的房舍前的廊下,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这里的情况。
确定了这些,冯三娘子这才扭过头,正好看到来人的相貌,说话这人不是别人,她也认识,是另一坊的牙婆,夫家姓洪,人称‘洪大娘子’。
冯三娘子的目光只在洪大娘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三十多个小丫头,心里则暗暗嘀咕,咦?怎么这个老货也来了?她还带了这么多人来?难道是来抢生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冯三娘子再次看向洪大娘子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不善,语气也极为冷淡的说道:“哼,你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说完,冯三娘子又想到了什么,忙扭回头低声交代了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几句,随后,那几个小丫头又‘你传我’‘我传她’的将她的话转述给其他人。不一会儿,二十多个小丫头都知道了冯三娘子的交代,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更加谦卑恭顺的站在当院,也不管头顶正缓缓上升的日头。
“哼,德行!”洪大娘子显然也发现了冯三娘子的举动,她冷哼一声,也急忙跟身边的小丫头交代着。
还不等洪大娘子叮嘱完,身后又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发现来的人,她也认识,是隔壁坊的牙婆杨六娘子,而杨六娘子身后也是十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这是……看到这种情景,在场的几位牙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相互打量着,却都没有说话,除了再三叮嘱自己带来的人规矩、听话外,便扭着帕子琢磨着如何打败对手,抢得头筹。
当秦妈妈和玉簪跟着大少夫人身边的秦家娘子走进来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五个牙婆,一百多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将偌大的庭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秦妈妈,您看?”
秦娘子并没有走在前面,而是做出个请的动作,她的态度很明显,今天的事原本就是辰光院的事儿,她不过是来跑腿的,至于怎么选人、选多少人,这都由辰光院的人说了算。
“呵呵,辛苦秦娘子了。”秦妈妈也没有客气,她走到前面,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院子的人。
秦妈妈的目光很是犀利,只是这么轻轻一扫,便将五个牙婆看得心里直打鼓,有的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慌不迭的低下头去。
秦妈妈淡淡一笑,随即扭头对身后的玉簪小声说了几句,玉簪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屋里。
秦妈妈轻咳一声,对着在场的人说道:“无父无母无家累的站右侧,家里还有亲人的站在左侧!”
五个牙婆闻言,忙回身迅速的将自己带来的小丫头分作两拨,话说,这些人都是她们买来的,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院子里的人已经分成了两大块儿,左侧的大约有六十多个人,右侧的大约有三十多个人。而那五个牙婆在站在了一侧,因为按照主人的要去这么一分,基本上就打乱了她们原来的排列,牙婆们站哪儿都不合适,干脆就站在了台阶前的一侧,满眼期待的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也没有啰嗦,继续说道:“识字的向前两步走。”
话音刚落,便有十来个小丫头站出了队列。
“签死契的向前一步走。”
呼啦,又是七八个小丫头站出了队列。
秦妈妈一一打量着这几个小丫头,见她们穿着干净,神情虽有些慌张,但眼睛还算清澈,都是些没有经过调/教的小丫头。这才满意的一挥手,让那十来个识字的小丫头排队来到廊下。
这时,玉簪已经命两个粗使仆妇搬来了一张长案,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婆子们将长案按照指定位置摆放好,又搬了一把圈椅过来,玉簪直接坐在了长案后,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问向第一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亲人?……谁教你识字的?可念过书?都读了什么书?可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有亲戚在府上做事?在什么地方领什么差事?叫什么名字?可还有相熟的人在府里做事?叫什么名字?和你是什么关系?……不得说谎,这些我们都会派人去落实,若是有一丁点儿不对的地方,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受罚!”
而秦妈妈则穿行于一排排的小丫头中间,又是看她们的手,又是看她们的眼神……一轮挑过去,足足筛掉了一多半。
待秦妈妈转了一圈回来后,院子里只剩下三十来个人。
“签死契的向前两步走。”
PS:嘿嘿,这些小丫头就是萧南的全新班底哦!
第039章 小丫鬟(三)
现代找过工作、参加过面试的人都知道,秦妈妈和玉簪这是在做什么。
相对于那些口若悬河、嘴里跑火车的巧嘴牙婆,萧南更相信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
玉簪运笔如飞,一边问着一连串的问题,一边飞快的记录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案几上就积累了一摞的‘档案’。
当然,这些不过是初步登记,还不能作为最终依据。
另外,玉簪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登记,她问问题的时候,也在观察,口齿不伶俐的,眼睛不规矩的,回话吞吞吐吐的……这些统统不要,全都被她一个‘过,下一个’便打发掉了。
另一边,秦妈妈也做完了初步的甄选,踱步来到案几便,坐在小丫头搬来的圈椅上,拿起玉簪登记的资料,对着资料,一个一个的叫道跟前,仔细的问着各种问题,像什么‘以前做过什么活计’‘会针线吗’‘下过厨吗’‘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子哥哥是做什么营生的’等等等等,相较于玉簪的‘狂轰滥炸’,秦妈妈的问题就是和风细雨了。
但敏感的人就会发现,秦妈妈虽然语气柔和,但眼神一点儿都不含糊,两只眼睛就跟超大功率的探照灯一般,只上下这么一扫,那些小姑娘们就觉得自己在老人家面前无所遁形,就是有那被人叮嘱了‘如何说’的小丫头,在这种精神强压之下,也不敢乱说话了,结结巴巴的说着实话。
秦妈妈见状,冷笑一声,随即叫过负责这个丫头的牙婆,二话没说,直接让那牙婆带着她的人滚蛋,即使有合格的小丫头,她们也一个都不要。
这还不算完,秦妈妈又请来秦娘子,语气不善的质问她,“这样不规矩的牙婆,怎么也让她进门?我们八少夫人不管家,也不认识那些金尊玉贵的管事娘子们,做起事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再加上她在诸位少夫人里又是个年纪小的,行事难免随性了些,若是为此得罪了什么人,冲撞了什么贵人,还请大少夫人海涵。”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指着大少夫人的鼻子说,她把包藏祸心的牙婆都弄进崔家,是不是因为那牙婆‘上头有人’呀?秦妈妈没有明说这个‘上头’是哪一头,但是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听得出,秦妈妈这是怀疑大少夫人是那牙婆的靠山呢。而她将别有用心的丫头送到辰光院,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呀?!
这绝不是秦妈妈不知好歹的以势压人,而是在彻底贯彻萧南的命令。
原来,早在上次发现牛乳的时候,萧南便决定了,日后,她绝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贱,欺软怕硬,只有她把县主的架势做足了,行事乖张随性,抓住旁人的错处就不松手,别人算计她的时候才会有所忌惮。
再者说了,她也有嚣张的本钱,毕竟在崔家八个第三代媳妇儿里,她娘家的门第最高,身份也最高。咳咳,名声也最响亮——萧南冷笑:不是都叫我悍妇、毒妇、恶妇吗,我若是太贤惠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规矩她会遵循,道理她也会讲,但忍气吞声可不是她的习惯。
反正萧南的原则只有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放狗咬人!
秦娘子被秦妈妈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回过神儿,她一叠声的叫人把牙婆赶出去。NND,这叫什么事儿,大少夫人好心帮八少夫人筛选牙婆买小丫头,结果没捞着什么好处,却落了一身的不是。肚子里的怒火噌噌的往上蹿,可偏又不能(某萨:是不敢吧,嘿嘿!)冲着秦妈妈发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谁让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县主?还是个备受皇室宠爱的县主?
主人被人质问了,秦娘子若是什么都不表示也不成,外头当官的阿郎们不是还说什么‘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么,她虽不是什么臣,但却是大少夫人的近身仆妇,如今站在这里更是大少夫人的代表,如果她不帮主人辩驳两句,慢说旁人看了不像话,就是大少夫人那里,她也不好交代。
秦妈妈不能(不敢)得罪,唯一也是最佳的出气筒便会那个倒霉牙婆了。
秦家娘子一声令下,围站在院子里的仆妇、丫鬟一拥而上,麻利的把牙婆和她带来的十多个丫头都轰了出去。并放话,以后,崔家以及崔家相熟的人家,绝不准此牙婆上门——谁让你这么上不得台面?谁让你给脸不要脸?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在京城这个地界儿混了!
望着众人推推搡搡的背影,秦娘子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想道。
看着相熟的杨六娘子哭丧着脸被赶出门,其他几个牙婆也都被吓得够呛,更加规矩的垂手站着,生怕被这位威严的妈妈抓到错处,然后被打出崔家,从此断了生路——被崔家‘封杀’,在京城她们还能混下去吗?!
中间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后头的小丫头们更老实了,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走到近前,结结巴巴的回答着问题。
“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家是哪儿的?……”玉簪还是那一套问题,只是顺序略有不同。
“我、我叫二妞,李、李二妞,家里还有阿耶、阿娘、大哥、大弟、大妹、二弟、二妹……”许是提到了自己熟悉的家人,李二妞的话越说越顺畅,紧张还是紧张,但表情已经放松了许多,“住在长安县布政乡龙首村北头第一家,我阿耶是农户,阿娘在家织布,大哥在东市的比罗肆当伙计,大弟二弟……”
“为何被卖到府里来做丫鬟?”
“我大哥要娶阿嫂了,可家里、家里没钱置办聘礼……”说到这里,小丫头眼圈红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被家人卖掉的意思,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李二妞满眼祈求的看向玉簪,“仙女姐姐,求你留下我吧,我能吃苦,我、我啥都能干,我……不想再让妹妹也被家里卖掉了,呜呜,我还有两个弟弟呢……”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