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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守卫的部曲见车厢里没了火光,也都纷纷住了口,还没有吃完饭的,都悄悄进食。吃完饭的,则安静的围坐在火堆边,貌似烤火,实则警戒的留意四周的动静·……不管做什么,大家都尽量不发出丁点儿声响。
其实他们多虑了,萧南车厢里糊了那么厚的夹棉棉布,一是为了保暖,二则是为了隔音。
再加上他们距离车厢都有一定的距离,说话声只要比正常音量小些,车厢里的人并不会听到。
同理,车厢里的萧南与玉簪的低声谈话,外头的人也听不到。
玉簪拢了拢身上的棉被,笑着说道:“红花打听过了,一个是杨家旁支的郎君,年纪跟郎君差不多,据说在家乡颇有才学,只是还没入仕,此次来京是为了来年的春闱。”
萧南微微一笑,这个表亲是她的姑祖母的婆家这边的亲戚,关系不是一般的远。
黑暗中,玉簪听到萧南的轻笑声,她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继续道:“另一个是关陇李家的郎君,比郎君年长五六岁,据说是个洒脱随性的人,虽只带了一个侍从,但气派不俗,驿馆的差役还得了他一枚金裸子的打赏。”
萧南一怔,金裸子?在金银匮乏的时下,能用金裸子打赏人的绝不是普通官吏,少说也要是皇亲国戚,或者勋贵,就连世家都未必有这么大方。
当然,世家也向来‘嫌弃,金银的俗气。
这位李姓表亲,极有可能是个有身份的人物。
旋即,萧南又是一阵暗笑,那人有何身份与她何干,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罢了。
萧南并没有把李荣放在心上,她更不会想到,自己未来的人生将会与他有怎样的纠葛,反而继续问着下一个表亲:“第三个又是谁家的亲戚?”
一边闲聊着,萧南一边感叹,唉,咱家的表亲就是多呀,随便住个驿馆就能遇到好几个,希望这些人只是不相干的过客,千万别给她招惹什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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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表弟,你好!
“郎君,奴打听过了,外头是京城双相崔家的郎君崔幼伯朗祖母亡故,携家眷扶灵返乡丁忧。”
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个头不高,身材消瘦,姜黄的脸膛,一双眼睛滴溜乱转,十足的精明相。
“哦,竟是崔家的郎君?崔幼伯?唔,我想想,他的母亲仿佛是我郑氏女呢!”
说这话的也是个年轻人,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得白白净净,五官也端正,再配上他一袭月白广袖细麻衣,颇有几分风雅士子的范儿。
对于涉及谱系、士族姻亲关系的问题,就不是一个做奴婢的所能插嘴的了。
周二郎,也就是一脸精明的小厮,揉了揉脑袋,机灵的顺着主子的话,惊喜的说道:“既是这样那外头的崔家郎君岂不就是郎君您的表弟?!”
哈哈哈,终于遇到有钱的表亲了,想他们郎君不远千里往京城赶,不就是为了找个体面的亲戚投奔吗。
如今还没走到京城呢,就遇到了一个,而且是很靠谱的那种—瞧瞧外头这阵势,这家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呀。
郑勤,即号称郑家子的白净小郎,也面露微笑,故作淡然的点头道:“嗯,我应该没有记错,外面的崔郎应是我堂姑母亲子,也就是我的表弟。”
背了十多年的谱系,总算派上了用场,郑勤表示很满意,心里更是激动不已。NND,他容易吗,自祖父、父母先后亡故后,家族便开始没落,除了一个高贵的姓氏,他身上连十贯钱都没有,此次上京的费用,还是他妹妹和婢女一边织锦、刺绣一边典当才勉强凑齐的。
说实话·为了节省住宿的费用,他硬是抛开世家子的骄傲,舔着脸赖进驿馆,他们兄妹和家里唯二的奴婢才没有露宿荒野。
而明日雇牛车的费用·郑勤还不知道在哪里,为了凑路费,妹妹和她的小婢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了,整日窝在房间里刺绣赶绣活。
郑勤实在不忍心妹妹再这么熬下去了,她才十三岁呀,竟像个绣娘一样,没日没夜的做绣活·让他这个为人兄长的大男人,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就在郑勤羞愧得想降低身份,找个书吏之类的差事的时候,崔幼伯这个‘表弟,竟出现了,郑勤真是又惊又喜,心里更是下定决心,明日一早,定要与表弟相认·然后、然后以同路为由与表弟一起回博陵……等等,双相崔家的祖籍虽是博陵,但祖宅貌似并不在那里。
黑夜中·郑勤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努力回想着过去听到的各种传闻。
一夜无话,唯有漫天的白雪还在飞舞着。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厚厚的积了一层,整个驿馆都是雪白一片,院子里的两个火堆已然熄灭了,只留下两堆黑色的灰烬。
这里已经出了京城的地界,自然也听不到那浑厚的报晓鼓,不过萧南的生物钟很准时·清晨的第一抹亮光乍现,萧南便醒了。
身边两个孩子还在熟睡,一大一小俩包子睡得小脸通红,大的小手抵在唇边,小嘴儿时而吧唧一下,仿佛梦到了什么美食;小的那个则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只小手加一条小胖腿毫不客气的搭在了姐姐身上,细细听来,小家伙还呼呼打着小呼噜。
萧南轻轻掀开被子起身,然后迅速给两个孩子盖好,悄声穿了夹棉的里衣,又套上生麻丧服,这才蹑手蹑脚的下了临时的床榻,来到隔间。
隔间里,玉簪也醒了,夜里为了随时听候差遣,她是和衣而眠,醒了后,直接推开身上的棉被即可。
见萧南已经起来了,玉簪也赶忙起来,将棉被叠好堆在一旁,弯腰帮萧南穿上鞋子。
“郡主,您现在就梳洗?”
玉簪拢了拢自己的鬓发,小声问道。
萧南点点头,示意玉簪打开车厢的门。
吱呀一声微响,门开了,玉簪先下了牛车,然后转身扶萧南下车。
车厢四周围着一圈靛青色的帷帐,将围在外圈的部曲甲卫隔在了外头,而在客舍休息的丫鬟们也早早起来了,烧水的、做饭的······有秩序的各自忙碌着。
雨水、春分等二等侍婢,听到帷帐里的动静,忙将刚烧好的水、棉布巾子、澡豆、青盐等洗漱用品准备好,顺序来到牛车前,服侍萧南洗漱。
方氏和秦氏两个乳母,已梳洗完毕,匆匆赶到牛车前,跟正在梳洗的萧南行了个礼,弯腰进了车厢看护各自的小主人。
洗漱完毕,玉兰则帮萧南梳了个简单的丧髻,用生麻粗布条将发髻固定好,又稍稍擦了些润肤的面脂,就算是梳妆完毕。“郎君呢?可曾起来?”
萧南走出帷帐,看了看四周雪白的一片,又扫了眼武氏的帷帐,见里面正有人影晃动。
“郎君与七郎已经起了,正在房间与王家小郎、诸位管事说话。”
玉莲在厨房里准备朝食,听说萧南起了,忙将早就煎好的红枣姜汁茶汤端了来,并建议道:“郡主,小娘子和小郎君未醒,不如去其它牛车用朝食?!”
萧南出行的时候,准备了两架牛车,一架自然是这些天乘坐的那架,另一架则放了些或贵重、或贴身的物品,平日里只秦妈妈和不值班的几个丫鬟坐在里面。
这会儿萧南的车架被儿女占着,秦妈妈便将牛车腾了出来,以便萧南临时休息。
“好,”萧南既不想去驿馆的客舍,也不想在院子里干站着,痛快的答应了玉莲的建议,忽想起武氏,她又加了句:“我看七娘子也起了,不如唤她一起来用朝食?!”
玉簪也熟悉完毕,听了这话,忙答应一声,叫来自己的小学徒雨水,命她去请武氏。
萧南出了帷帐,走进秦妈妈的牛车,玉莲端着茶汤跟进来,待萧南入座,便将茶汤捧给她。
轻啜了一口茶汤,萧南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再去盛些来与七娘子吃。”
话音未落,牛车的门打开了,武氏换了身素色衣裙走了进来,接着萧南的话音,笑着说:“弟妹准备了什么好吃食与我吃?!”
萧南放下茶盏,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道:“呵呵,也不是什么美食,玉莲煎了浓浓的红枣姜汁茶,味道尚可,倒是能驱驱寒气,就是不知道七嫂吃不吃的惯。”
武氏坐在萧南的对面,解开外袍,随口道:“玉莲的手艺我可知道,比咱们家的大厨娘还要好,昨儿那道豆腐羹就很对我的胃口,呵呵,今儿再尝尝这茶汤。”
玉莲听到武氏赞她,忙屈膝行了个礼,道了声谢‘七娘子谬赞,,便下去准备朝食了。
不多会儿,丫鬟们便捧着食盒来送朝食,菜色依然简单,昨儿是豆腐白菘,今儿就是白菘豆腐,还是清汤寡水,吃得人嘴里没什么滋味
稍稍喝了点儿粳米粥,又捡了几筷子白菘,萧南便停了箸。
面对一食床的素菜,武氏也没啥胃口,随便吃了一点,也放下了银箸。
漱了口,萧南和武氏坐在牛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另一边的客舍里,崔幼伯、崔雅伯与众人谈完话,说定今晨启程的时间,便一起用了朝食。
吃完饭,崔幼伯遣人来问了问萧南这边的情况,告知了启程时间,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吩咐众人开始准备启程。
崔家的三个小娃儿也纷纷起来,洗漱完毕、兼吃饱喝足后,便寻了个各自的阿娘,呜呜的汇报着昨夜的‘睡况,。
主人准备妥当了,下人们都忙碌起来,套车的套车,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至于厨房里没用完的食材、反季果蔬,崔幼伯也大方的都留给了驿馆的差役。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主人一声命下,大队就可以出发了。
不想,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哭声,而且听声音,还是从安放老夫人灵柩的车架上传来,众人不禁都停了手里的活计,不解的循声望去。
崔幼伯接到下人的回禀也是一惊,忙拉上崔义,一起往灵柩赶去。
“呜呜,老夫人,您、您怎么就去了呢,呜呜,儿、儿早就听闻您的传奇,早就想亲去拜会,不想竟······”
灵柩旁,一个身穿细麻广袖长袍的男子,正伏在车架上大哭,一边哭一边清晰的诉说他对崔老夫人的倾慕、敬仰,以及对老夫人骤然离世的悲伤与哀痛,只哭得看守灵柩的人面面相觑,暗道这位小郎是哪家的亲戚呀,对老夫人竟这般爱戴,唉,真是个敦厚的晚辈呀。
崔幼伯也纳闷,因那人背对着他,他一时看不清面孔,但这把哭声他很陌生,应该不是相熟的亲友。
可若不是自家亲友,他为何在阿婆灵柩前哭得这般伤心,仿佛里面躺着的是他的亲人一般?!
“额,这位郎君,不知你——”
崔幼伯走到那男子近旁,小声询问着,但是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