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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令平正在榻上发呆,忽然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吃了一惊,挣扎着细细的胳膊和腿儿,嘴里喊着:“赵妈妈。赵妈妈,救命呀!”
阿槿听到儿子喊救命,惊吓之余,多少有些心酸与怨气: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她抱自己的孩子,孩子非但不高兴,还喊着外人的名字叫救命。
受这情绪的影响,阿槿抱着崔令平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度,双臂只箍得孩子生疼。更疯狂的哭喊着,“呜呜,快来人呀,救命呀,有坏人!”
“胡说,什么坏人!”
阿槿气坏了。赵妈妈怎么教得孩子呀,竟连亲娘都不认。
很显然,阿槿忘了,她自从生了崔令平,就没怎么带过他,孩子认生很正常。
阿槿只记得,崔令平是她的儿子,如今却被下人挑唆的不认亲娘,简直就是不孝子。
心里忍着怒气,阿槿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气儿,恨恨的道:“小大郎,我是你的亲娘,乖,别吵哈!”
“呜呜,我不要亲娘,我要赵妈妈。赵妈妈,快来呀~~~”
崔令平比崔灵犀大几个月,如今已经两岁多了,在赵妈妈的悉心照料下,也能清晰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忽然被个陌生的女人死力的抱着,小家伙被吓坏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阿槿听到这哭声,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更加火大,也不再花时间哄孩子,直接抱着他就往外跑。
没想到,她刚跑到门口,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拦住了。
“阿槿,你要把令平小郎君抱到什么地方去?”
略高些的婆子一掐腰,只靠自己的身板就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阿槿做梦都想不到竟会被人当场捉住,她不安的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侧门溜出去。
矮些的婆子见状,嗤笑两声,道:“别找了,这院子就一个门。阿槿,你若是个聪明的,就乖乖把令平小郎君放下,否则,娘子知道了,定会重重的罚你。”
阿槿知道自己这次的计划失败了,可又不甘心认输,她略略抬了抬胳膊,将还在哭喊的崔令平挡在身前,道:“今儿是娘子的生辰,我带小大郎去给娘子拜寿,有何不妥?你们若是知趣,就老实的退到一边,若是不知趣,拉扯间伤了小大郎,看郎君怎么收拾你们?!”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
接着,那高些的婆子闪开身子,让出院门。
阿槿见状,以为两个婆子被她吓住了,心里一喜,忙抱着崔令平就往外挤。
不想,刚走到门口,脚还没有落在门槛上,两个婆子一起行动,一个钳住阿槿消瘦的肩膀,一个飞快的从她怀里抢走哭得快要断气的崔令平。
阿槿只觉得眼前一花,肩上一痛,手上一轻,接着腿上就挨了一脚,蹬蹬蹬退后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阿槿机械的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支走的赵妈妈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这会儿正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崔令平柔声哄着。
矮些的婆子直接吩咐道:“今儿是娘子的好日子,不能让阿槿这个贱婢搅合了,来人,把她捆起来先丢到北院的厢房里,待生辰宴结束了,再请郎君来定夺。”
这婆子很聪明,她知道阿槿在崔家的身份有些特殊,自家主母直接出面处理她或许有些顾忌,最好由郎君出马。
赵妈妈好容易哄得崔令平不再哭喊,听了那婆子的话,连连点头附和,“没错,先把她捆起来,待郎君来了,我定要将她的行径全都告诉郎君!”
赵妈妈见过不少心狠的妇人,可她从来没见过似阿槿这般狠的。人家别的妇人不管对外人如何狠毒,但对自己的孩子都是疼爱有加。可阿槿呢?!
哼,赵妈妈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暗自骂道:这个贱婢,只知道顾自己,从来没想过令平小郎君。偶尔跑来,也是想借小郎君生事。
生事就生事吧,可每次都害得小郎君病情加重,而自己也受连累,挨了郎君好几次骂。
真是个害人精,这次豁着自己再挨一通骂,也要让郎君好好教训阿槿一番。
“谁敢捆我?我,我是郎君的侍妾,没有郎君的话,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阿槿终于回过神儿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乱挥着,不准丫鬟靠近。
那两个婆子才不管这些,见丫鬟们不能靠近阿槿,便亲自出马,一人一边,轻松的将阿槿的双臂反拧到身后,旁边有人递过麻绳,婆子接了绳子,三下五除二便把阿槿捆成了粽子。
俩婆子也没有劳烦别人,提小鸡一样,将阿槿提溜到院子里的厢房,用力推进去,然后关上房门,掏出一把铜锁利索的将门锁紧。
院门外,红花满意的看完两个婆子的表演,然后笑着对玉叶道:“这次多亏你了,才没让这没脸皮的东西冲撞了郡主的生辰宴。你放心,我定会将此事禀明郡主,郡主也会有赏赐下来。”
玉叶高兴的连连屈膝行礼,“有劳红花姐姐了。”
玉叶很有自知之明,她虽是郎君受宠的侍妾,但在红花等人面前,还是要伏低做小。
因为她很清楚,想在内院里活得长久、过得舒心,单靠郎君的宠爱绝对不行,最终还是要看当家主母的眼色。
而似阿槿这般,自以为有娘家、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想算计主母,然后取而代之,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竟做些挑战规矩、礼法的事情,活该被郎君厌弃,被郡主惩罚。
同样是侍妾,玉叶绝不会走阿槿的老路,而且,她还要指望郡主开恩给她料理身子呢。
上次从萧南那儿得了一瓶‘玉露’,玉叶回去就悄悄喝了,当月行经的时候,竟排出一些腐肉似的污物,着实把玉叶吓得不轻。
待经期一过,玉叶借着上街买针线的当儿,偷偷去医馆找大夫诊了诊脉。
大夫说,她早年食用了不少阴寒之物,极有可能不孕。接着又说她近日服用了暖宫的灵药,如今虽还有些宫寒,但只要坚持服用那灵药,身子再调理个三五月,定能受孕。
一听自己还能怀孕,玉叶欣喜若狂,身为侍妾,她在名分上已落了下乘,若是连孩子都没有,等她年老色衰,还能指望哪个?!
能怀孕,她便有希望。
而且萧南也说过,只要她守本分、懂规矩,老实听话,萧南便帮她调理身子,她有孕生产后,还准许她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为了能继续得到‘玉露’,为了能有孩子,别说看住个小小的阿槿了,就是萧南命她去对付别的侍妾,玉叶也情愿!
第105章 妾(二)
萧南以为侯郡君不请自来,定会在她的生辰宴上生事。
不想,人家只是笑语盈盈的给她道了声恭喜,亲手送给她一份礼物,便与相熟的官眷聊天去了。
见此情景,阿都有些纳罕,拉着萧南的胳膊,小声嘀咕:“咦?这人到底是何意?无端跑来,却什么都不做,很不像她素日的行事作风呢。”
萧南也不明白。
不过,侯郡君肯安分些,没有坏了她生辰宴的祥和气氛,萧南已经很满足了,她也没有多想,继续端着柔和的笑容,在宾客中穿梭着。
二夫人柳氏却很不开心,她冷眼瞧着崔薇巧笑倩兮的与来客说笑,森寒的目光,几欲要在崔薇曼妙的身姿上戳几个洞。
都是这个坏了心肝的庶女,竟趁着她不在京,夺了自家大娘的王妃之位。
崔芷是柳氏的长女,亦是她最得意、最心爱的孩子,如今年纪轻轻却撒手人寰,崔薇作为崔芷的亲妹妹,不说在长姊生病的时候好好服侍她,反而趁机勾引姐夫、企图踩着姐姐的肩膀上位。
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算计、踩踏,自己的外孙、外孙女日后还要唤这个贱婢做母亲(在柳氏眼里,庶女庶子与奴婢等同)……柳氏还没回京,就听到了这些坏消息,当时她就气得要死,若不是担心夫君无人照顾,她恨不得立马就杀回京,好好‘调教’庶女崔薇。
柳氏更没有想到的是,夫君的晋阳刺史做得好好的,忽然又被调回京城,说什么任期满了,考绩全优,圣人这是要提拔夫君。
提拔?才怪!
一个是有实权的封疆大吏,一个是有名无权备受诸多权贵欺压的京兆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边更有前途呀。
幸好唐时不流行这句‘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否则柳氏一定会投一百张赞成票,直说这话太特么有理了。
柳氏不是无知妇人,夫君做官多年,她与各色官眷相交甚笃,见识也远超一般内宅女子。如果连什么叫‘明升暗降’她都不知道,她也白当这么多年的官家娘子了。接到吏部的调令。柳氏立刻派人回京城打探,想知道自家夫君到底挡了谁的道儿,竟被人这般算计。
与此同时,崔润也写信给父兄。打听京中是否有什么变动。他毕竟在官场沉浮多年,远比柳氏想得更深远。
夫妻两个各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多久,双双得到了回信。
柳氏得到的消息是,她们夫妇并没有得罪什么贵人,真正惹祸的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庶子崔惠伯。
据柳氏留在京中的心腹回禀,崔惠伯夫妇自父母离京后很是张狂,又是开书坊免费给士子借阅书卷,又是在崇仁坊开酒肆弄什么炒菜……小柳氏更是跟南平郡主搅合在了一起。跟个胡商开什么邸店,结果钱没挣多少,却惹来一身腥,竟被一群田舍奴告上了官府……
柳氏的心腹还说,真正惹怒贵人的便是这个邸店,那位贵人说了,小柳氏这般上不得台面。究其原因不过是无人管教,贵人事多,自不会降身份管教个小媳妇,便想着小柳氏还有公婆,不如把她的公婆调回京,好好管教这对眼里没有规矩的小夫妻。
一听自家夫君竟是被不争气的庶子夫妇连累,柳氏气得直接厥了过去,醒来后死力捶床。直说回京后就好好教训崔惠伯两口子。
另一厢,崔润分别收到了父亲和长兄的来信,父兄在信里都隐晦的提到了京中的风向,以及圣人欲亲征辽东的计划,还不着痕迹的提醒崔润,晋阳是北都。他留在那里太过显眼,调回京城也好。
看了父兄的信,崔润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良久,最后终于想明白了,欢欢喜喜的携家眷返京。
柳氏却是怀着一肚子的怒气,一回到京城,家里还没有收拾妥当,就开始她的‘调教’计划:小柳氏每日的晨昏定省那是省不了的,伺候婆婆用膳也是每餐必备,除此之外,柳氏还以路途辛劳身子不适,命小柳氏在自己榻前‘侍疾’。
两个月下来,小柳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活似得了什么重病,完全不复往日的娴雅与悠然。
但柳氏并没有放过稻香院,小柳氏被收拾得暂时老实了,柳氏又将目标瞄准崔惠伯。
命心腹仔细探查崔氏酒肆的底细,拿到崔惠伯参股的证据后,柳氏直接以‘父母在、无私财’为名,要没收崔氏酒肆。
这下子,崔惠伯夫妇差点儿疯了,几乎要跟嫡母和嫡兄当场吵起来。
还是小柳氏隐忍,硬是拉着夫君回了稻香院,悄悄找来弟弟柳思安,让柳思安跑来找二夫人吵闹,直说崔氏酒肆是他的产业,崔家不能仗势欺人,随意侵占平民的私产。
经过一番吵闹,小柳氏夫妇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