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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盘之下即可。”
旁边的文竹眉眼间带着几分焦急,几次想打断萧南,可又怕做得太明显被郡主看出来,只能咬着牙干瞪眼。
萧南才不管呢,似是没察觉,继续絮絮叨叨的交代如何热饭、如何煎茶、如何取暖……
崔八连连点头,见时候实在不早了,急急的说:“恩恩,我都知道了,娘子放心,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热饭、煎茶这些小事,难不倒我呢。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娘子只管在家侍奉长辈、看护阿沅,无须为我挂心。”
萧南道:“嗯,我知道,郎君且去吧。”
崔八摆摆手,转身离去,几个随侍的人也抬起考箱、抱起罐子,挑好毡毯等物什,浩浩荡荡的出了中庭。
一行人刚离开,就听到一旁假山后传来几声呼唤,“郎君,郎君,放手,你个高丽贱婢,听到没有……郎君,等等婢子,婢子、婢子——”
萧南转身,正好看到一个湖蓝色的身影从假山旁的小门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怀里还紧紧的抱着个包袱。
金枝、玉叶等四个俏婢紧跟其后。
阿槿好容易跑到中庭大门前,累得她气喘吁吁,只是还不等她平缓紊乱的气息,才发现,庭中哪里还有崔八郎君的人影?!
“郎、郎君!”
阿槿怀里的包袱掉落在地上,滚出烤得酥黄的胡饼……
崔八出了院门,跟刘晗汇合后,一行人出了家门,三四辆牛车缓缓驶出崔曲。
原本崔八想骑马前往,毕竟参加考试的举子很多,道路极有可能出现堵塞的情况。
不过,崔彦伯和崔叔伯都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了崔八,“……一场要考一天,待出来了,浑身冻得发抖……牛车里多备些木炭和被褥,也让小厮们提前煎好姜茶,以免得了风寒。”
萧南也这么说。
所以,崔八只好和刘晗一起窝在牛车里,抱着白瓷瓷盅,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防风粥。
碧绿的防风叶切丝、嫩白的葱白切末儿,再配上晶莹的粳米,最后加入几位驱寒的草药汁,尽心熬成浓浓的粥,在寒风凛冽的冬日,最是暖胃不过。
进士科的考试在尚省的都堂举行,时间是卯正。
此刻已过寅末,牛车刚好来到皇城外。
皇城并不是皇帝住的地方,而是中央官署集中地,比如尚省。
而皇帝及其后妃子女则住在皇城后的宫城。
此刻,皇城外正聚集着几百上千的麻衣举子,以及送考的小厮、侍从。
“就停这儿吧,再往里牛车就进不去了。”
崔八放下车窗帘子,对赶车的阿武喊道。
“是,郎君!”
阿武应了一声,将牛车停靠在路边。
崔八和刘晗下了车,抬步走到城门外,几个小厮忙挑着两人的考试用品跟了上来。
顺着拥挤的人群挤到大门前,验了户部开具的临时门禁,崔八等人便入了皇城。
进入皇城后,有司派了专门的官差负责给举子们引路。
几百号人跟着官差,浩浩荡荡的来到都堂,身穿甲胄的兵士正肃穆守着,房舍四周则围着许多木栅栏,只留了正门的入口以供出入。
此刻还不到考试的正点儿,所以考生只能等在门外,有相识的聚在一起聊天,有临时抱佛脚的还在抱着卷嘟嘟囔囔的背诵着,更有些佩饰华丽的人悄悄的捧着几卷页拼命的记着。
等了好一会儿,人群中不知谁喊了句‘时辰到了,开考啦’的话,原本菜市场一样喧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门口的兵士按照吏部给的名单,扯着嗓子大声唱名,叫到谁,门胥便会索要举子的文,核实无误后,才把人放进去。
当然,每位进场的人,还需要接受兵士们的检查,比如搜身、搜携带的物品。
这是举子们最不能忍受的,大唐虽尚武,可他们都是自持身份贵重的举子,哪能任一群大老粗对他们呼来喝去,甚至还要搜检衣裳?!
但,这是规矩,是他日飞黄腾达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能忍也要忍下。
崔八被拥簇着进了门,他平举双臂,展开宽敞的袍服,这袍子做得还真是简单,那兵士扫了一眼,只象征性的拍了拍崔八的衣袖和衣襟,便大手一挥的放了行。
文竹和阿山把考箱和瓷罐送到了门内,被门口的兵士们叫骂着赶了出去。
刘晗也挤了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然后亲自抱着考试用品,缓步进了正堂。
顺便加一句,刘晗虽没有老夫人赏的考箱,但崔八很仗义,硬是找匠人照着考箱仿造了一只。
进了正堂,崔八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里果然如父兄提到的那般,是个极为宽敞的厅堂。
正堂内阶设有香案,主位上摆着一张案,案后是张单人方榻。主位将正堂分为东西两廊,每一边儿都整齐的摆着一排排的案和单席。
这时,考功员外郎到了,与众考生相对行礼后,考功员外郎坐在主位上,而举子们则分坐在案后。
崔八刚跪坐下,就敏感的发现,这、这单席还真名副其实,确实有够单薄。
看来,还真是要用娘子交给他的法子了。
打开考箱,崔八并不急着取文房四宝,而是取出三足平盘火盆和木炭,将单席挪到一边,把火盆挪到这里,用火石将木炭点着,然后又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釜,把青釉四系罐里的泉水倒进釜里,然后把铜釜放在火盆上。
炭火很旺,不一会儿,铜釜里便冒出袅袅热气。
☆、第157章 喜事来(一)
韦源是国子监的学生,这曾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身份,但此刻,他却因此而感到异常郁闷。
原因无他,实在是……唉,要说起来,国子监是当下的最高学府,亦是通往官场的捷径,能进入这里读,基本上已经有一只脚踏上仕途了。
而韦源现在要面临的问题是,他的另一只脚总也迈不进来。
说到这里,就有人纳闷了,前头你不是还说,进了国子监,功名俯拾可取吗。怎么放到人韦源身上就不管用了,是不是作者故意为难人家呀。
答案当然不是啦,为难韦源的是国子监的‘规定’。
为了督促监内学生努力读,朝廷规定:一,监生不得贪图享乐、品行不端,倘或‘游处非类,樗蒲六博,酗酒宣争,凌慢有司,不修法度’者一律开除;二,成绩不好的,‘又有文章、帖义,不及格限,频经五年,不堪申送者,亦请解退’,或者九年应试落第者,也要出监,或者调换专业。
也就是说,进了国子监,并不是完全有了官身,只要品性差、学习不好,照样会被开回家吃自己。
韦源,此刻就遇到了这样的难关,去岁国子监内的考核,他未能过关,非但没能被举荐为官,反而面临被开除的危险。
为了能留在国子监,他不得不跑来参加科举。
唉声叹气的来到考场,看到一排排的应试举子。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唯一感到庆幸的是,韦源是士族,娘子又是郡主,所以他可以进入正堂考试,并不必同普通举子那般,在都堂的廊庑下应考。
只是,当韦源坐好后。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个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人家悠闲的煎茶、热饭……你妹呀,你确定你是来考试。而不是在曲江游玩?!
崔八并不知道右侧正有个人灼灼的望着他,此刻,铜釜里的泉水已经滚开。他正小心的将火盆并铜釜挪到案旁。
好容易将一釜咕嘟嘟的开水挪到一旁,崔八忙将单席扯回原处铺好,接着姿态优雅的跪坐在单席上。
唔好暖和呀,整个单席下面仿佛放了个烧得热热的石头,烘得他一双腿都暖暖的。
刚坐好,考功员外郎已经缓步走入正堂。
见到主考官来了,堂内和廊庑下的举子皆起身,整好衣冠,与主考官相对躬身行礼。
行礼毕,主考官命人将试题发下。
今天是进士科的第一场。考的是帖经,也就是古代版的填空。
基本上考的都是死记硬背的东西,这对于经、文功底扎实的崔八来说并不困难。
拿到试题,崔八并不急着展开,而是将笔墨砚台准备好。磨好墨,将毛笔蘸满墨放好,这才小心的拆了纸卷上的细绳,将试卷展开。
大体浏览了一番,崔八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松,嘿嘿。太好了,这些考题涉及到的经,大部分他都背过,估计能完成七七八八。
抄起毛笔,崔八开始奋笔疾的答题。
其它的考生也开始动笔,堂内、廊庑下一片唰唰的磨墨、写字的声音。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正午。
考题却还很多,许多举子已经开始放下笔,拿起提前备好的吃食,讲究些的用自己带来的炭火和炊具热一热,不讲究的直接抱着又冷又硬的蒸饼或者馂馅吃了起来。
大唐的科举并不似后世那般严苛,考场内甚至可以小声谈论、起身走动,倘若对试题有异议或者不理解的,还可以当场向考官发问。
只要不是太出格,明目张胆的交流考题、公开作弊,主考官和巡场的官吏都不会阻止、训斥。
此刻又是昼食时分,举子们用餐的时候,也开始跟左右的同考举子小声交流。
忙活了一上午,崔八的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放下笔,小心的将答好的试卷卷起来,放进卷筒,崔八打开他那个硕大的考箱,拉开抽屉,看了看丰盛的吃食,想了想,他还是选择了简便些的团油饭。
案旁火盆里的木炭还在噼噼啵啵的燃烧着,崔八又加了几块木炭进去,而铜釜里的水已经烧干了一大半,此刻还剩下一个锅底儿。
崔八用粗麻巾子垫好两边的提柄,小心的将滚烫的铜釜端到堂外,找了个僻静的墙角,把剩余的热水倒掉。
回到位子上,崔八又从青釉四系盖罐里倒了些清泉水,用银长柄茶匙在银茶屉里舀了一勺碎好的团茶,把茶叶加到铜釜里,又加了盐、姜、葱等调料若干,随后才放上甑。
甑的蒸笼上则早已摆好了团油饭和一碗防风粥。
想了想,崔八又端出一小碟鹿脯,一块儿放进甑里。
炭火极旺,不一会儿甑的小孔就有热气冒出,茶香混合着米饭、鲜虾、鸡羹以及各种调味料的香味慢慢飘散出来,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尤其是早就关注崔八的韦源。
“敢问郎君贵姓?”
忍了又忍,韦源实在对这位神奇的‘邻’太好奇了,特别在问道一股浓郁的饭香、茶香后,他更是忍不住了,气的寒暄道。
崔八抬头,循声望去,见对方是个相貌英俊的少年郎,顿时心生好感。
又见他虽也是一身麻衣,但腰间的配饰极为精美,案上摆放的笔墨砚台也都不是凡品,料他定是京中勋贵子弟,便笑着说:“某姓崔,亲仁坊崔曲崔八。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韦源一愣,这就是传说当中的崔家玉郎崔幼伯,那个娶了萧家悍妇的倒霉蛋?!
不过,韦源也不愧是京兆韦氏的子弟,做擅长表面功夫,愣神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便恢复了惯常的浅笑,道:“原来是崔家玉郎,失敬失敬。说起来,咱们还是姻亲,某乃京兆韦氏子,妻安同郡主,与贵府八娘子是表姐妹。”
崔八研究过谱学,背过氏族志,自然知道京兆韦氏是什么门第。
只是这安同郡主?
仔细回想了一番,崔八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太子舅舅的庶长女,比萧南小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