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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成大器,皆因得到一篇上古圣人刻在葫芦上的诗文,悟出一套写作秘诀,编成《文氏春秋》。又拿来诸子百家的著作,运用这路笔法,斧凿成《文子》一书,假借老子弟弟的名字发行于世,开了‘专吃名人’的先河,创立了‘剽家’。”
文亦凡惊问:“原来《文氏春秋》是从《葫芦诗》中悟出的?那这《葫芦诗》又是何人所作?”
唐娜道:“《葫芦诗》的作者已经无从考证,《文氏春秋》实际就是《葫芦诗》的注释本,就连孔圣人的‘春秋笔法’也是从这《葫芦诗》中悟出的。”这“春秋笔法”乃是圣人绝学,历来为后世所尊崇,一般人很难得其精髓,想不到源头竟在这里。
九指老人道:“孔子与文子各自从《葫芦诗》中悟出不同的文章妙诀,传之后世,逐渐形成了两大派系:主流与剽界。后来主流又裂变成雅、俗二流,习惯上雅文学仍自称主流,这就是文坛大格局——双流一界。不过剽界历来为双流所不容,只能转为地下,也就知者甚少了。后世文人其实大多是文圣公弟子,偏偏矫情图名,欲混迹于主流文坛,纷纷投入儒家门下而讳言‘剽家’,致使文圣公的名字渐渐泯没。又害怕后世知晓,就说文圣公风流好淫,把‘剽家’讹传为‘嫖家’。只有唐朝的柳宗元比较正直,特意写了一篇《辨文子》为文圣公存史。历史上很多大文人都得到过《葫芦诗》的拓本,但都残缺不全,只有文氏家族传下的这本宝典才完整地收录着《葫芦诗》的全文。我只是很奇怪,文氏家族既有宝典在手,就应精通文坛三功,为何千百年来文姓大文人却寥若晨星呢?”
唐娜笑道:“文老先生曾经给亦凡留下话,说这本秘籍既能振兴文坛,又能扰乱文坛。所以祖宗传下话来,不准轻易修炼。”
九指老人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文亦凡像听天方夜谭,似乎明白了父亲的话。这本书是流芳还是流毒,全看修炼者如何参悟。正邪两派的“文坛三功”就截然相反。看来文圣公也深知其害,不欲文氏后人身陷其中。想到家父亲临终前的悲呼,急问:“这是我传家之宝,难道在前辈手中?”
九指老人抚摸着文圣公塑像,沉湎到如烟往事里,追忆道:““文化大革命”时,一帮造反派抄了你父亲的家,翻到一本线装书,繁体古字他们不认识,以为是反革命变天账。那时,我在邻近几个大队已经小有名气。那天,你父亲这个大队请我写大字报,小将们就把古书交给我辨认。为了保护你父亲,我用线装本的《杜工部集》掉了包。我对小将们说,‘这是诗圣杜甫的诗集,伟大领袖也赞成的。’小将们听了这话,就把书仍旧包起来,退还给你父亲了。
我害怕事情泄漏,又十分喜爱这本书,就想方设法迁到边远山区。这期间当然又遇到不少风波,后来娶妻生女,过着艰难的日子。这本秘籍对我帮助极大。我先是以文章而成民办教师,后又以文章而成县报编辑,再而后撰稿捞外快……唉,想我一生运道,都是这本书给我带来的。改革开放后,眼见得一个个都富起来了,我发财无门,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便辞职开办起公司来。说起来,新时期真正的自由撰稿人我应该是第一个。”说到这里,老人顿了顿,喘口气。
唐娜插嘴道:“近年来,他老人家从佛经里剽出不少东西来,受到许多点化,一直想把它完璧归赵。今天正好了却心愿了。”
“你这疯丫头,不必为我找台阶。”九指老人慈祥地望了一眼唐娜,对文亦凡微笑道,“小娜一直缠着我,要把这秘籍归还于你。我老了,就她一个宝贝,即使现在舍不得还给你,到她手里还是要物归原主的。拗不过她,只好做个顺水人情了……你,你要好好待她!”说着从轮椅下面一个特殊的夹层里,摸出一个黄绫包裹,轻轻打开。
文亦凡感激地望着唐娜,此时才明白她要自己扮演男朋友的深意。诚挚地轻声道:“谢谢你,唐娜!”
如银的月色下,一本古朴陈旧的线装书展现在九指老人的掌中。老人再三抚摩,显得格外爱惜。
文亦凡巴不得立刻拿到手中翻看,只是不便伸手讨要。不觉暗聚心神,注目凝视,竟然出乎意料地透过封面,看到里面的文字。拙朴的繁体古字依稀可见,却比青铜葫芦上文字容易辨认:
文本圣器兮,天地孕之;缘者得之兮,天下公之;文与造化兮,瓢与葫芦。
阅微知著兮,走马观花;一目了然兮,神可通之;透视表里兮,入之三分。
先有葫芦兮,而后有瓢;不见葫芦兮,妙手得瓢;圣人为瓢兮,适之葫芦。
深宵立雪兮,破帽遮颜;摧眉折腰兮,虽唾不拭;弄斧班门兮,为学无耻。
欲得其瓢兮,先知葫芦。欲知葫芦兮,不可存耻。学至无耻兮,为所欲为。
……
但见正文旁边到处写着蝇头小字,文亦凡心知这便是老祖宗文圣公的注解和心得体会:
夫文章者,天地生成之物也。有缘者得之,遂得面世,即为天下之公物也。凡作者、读者、抄者、仿者、编者、译者、诵者……皆有缘者。物生天地,必尽其用;文行于世,必献于人。或显原形,或改其身;或彰其本意,或借以藏衷。皆具化世之功,而无先后之殊,尔吾之属。而剽者有广播之德,使受者众、益者广。
剽之眼功者,有三重:下曰“走马观花”、中曰“过目神通”、上曰“入木三分”。恒练此功者,初则一目十行,然后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乃成过目神通之术,功臻化境之时,可透而视之,入木可达三分。
剽之手功者,笔法也。初则原样剪裁以求形似,继而去其形而肖其神,至神形无迹处则笔法大成矣。可分为三层九重:一曰妙手画瓢——原样糊贴、抄添裁剪、偷龙转凤;二曰化功大法——似是而非、脱胎换骨、天衣无缝;三曰万法归空——有法无法、无法悟法、万法归空。
面皮功者,剽之心法也。凡剽者,意志要坚,坚则不为所动;脸皮要厚,厚则不畏人言。厚颜功有三重:下曰“破帽遮颜”、中曰“面不改色”、上曰“厚颜无耻”。至“厚颜无耻”之境,奇功可成矣……
看到这里,后面再也看不到了。文亦凡自知功力与九指老人相去太远。这时九指老人已笑吟吟地递过了书。
唐娜拍手道:“传家之宝终于物归原主,妙手研枪夺得天下第一。你是双喜临门哩。恭喜你,亦凡!”
文亦凡忽然打了个寒战,难道自己的大名真的要永远铭刻在剽界?冥冥之中有一双期盼的眼睛紧盯着他:是成芳名还是得臭名,是享富贵还是乐清平,全凭你一念之间。
他捧着《文氏春秋》久久凝视,良久,良久,抬起头,毅然道:“我……不要这‘天下第一’!你……送我出岛吧。”
唐娜倏地变了脸色:“你……你……你想清楚。”
当东方亮起第一道曙光时,波平如镜的千岛湖被快艇划出一道长长的水波。文亦凡扶着船舷,回首望去,一个伤心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入岛的大牌坊旁。
他喃喃道:“对不起,唐娜……”
快艇轻盈地贴着水面飞驰,长长的水波迅速平复,不留半点痕迹。再度回首,妙手岛已经混杂在群岛之中,辨认不出了。文亦凡心中默默咀嚼着“山门第一坊”那副楹联:“入此门来皆文贼也,转过身后又君子矣。”
他不无苦涩地想:我还是君子吗?
一一九
尾 声
“这就是你的故事?的确很传奇。”
“我总算迷途知返,说来多亏我的舅舅——不,是导师!”
“他现在怎么样?康复了吗?”
“他老人家走了,走得太急,只留下了他的最后一稿——《我的葫芦观》。没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是我一生永远的痛!”
“斯人虽去,精神长存!你也别太难过。这么说,安教授其实早就考证出《葫芦诗》的原文了?”
“是啊,他怕我误入歧途,所以一直在悄悄引导我。”
“真是一篇奇妙的秘诀,让人心驰神往。”
“不同的人会悟出不同的功夫来。‘文与造化兮,瓢与葫芦’。把瓢比做文章,那么葫芦是什么?”
“不同的人当然有不同的答案。对文抄公而言,葫芦是画瓢的样本;对于创作者而言,葫芦就是生活。”
“说得好!”
“你的故事还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哦,说说看?”
“人品决定文品,文品决定作品。”
“妙哉斯言!许多人都困惑为什么历史上许多大文人,既有传世佳篇,又有妙手杰作。你能明白其中的缘由吗?”
“那要看他们动笔之际被什么样的文品左右。”
“我的故事能让你悟出这一层,足慰平生了。你以后一定能写出好作品。”
“我想,我还是先修炼人品。”
“好,我们以此共勉吧!”
构思于1999年春节初访文贼之时
一稿于2002年1月18日
二稿于2004年8月30日
三稿于2005年4月29日
四稿于2006年6月15日
一二零
后 记:
关于“文侠小说”
好多年前,我就酝酿一种与武侠小说相对称的新型小说体裁,几经探索、试验,总是写不出想象中的样子。后来把诗与武侠结合起来,创作了一种“武侠诗”,出了一本专集,太薄、太轻,没能引起多少读者注意,但却给我的尝试拓开了一条路,我便开始着手创作“文侠小说”。
我写的第一本“文侠小说”叫《诗侠》,说江湖上传言有一本《奇门兵器》,谁能得到它,就可无敌于天下,人人都当是一本武功秘籍,而实际上那是一位诗人创作的一种新诗体——我把诗从旧体到新体如何演变的过程,用武侠小说的方式写了出来,但写成后发现仍然不是我想象中的“文侠小说”。我为此大伤脑筋,便将它束之高阁。2000年,作家出版社推出新千年第一本书叫《智圣东方朔》,作者自称为“文侠小说”。我闻讯欣喜若狂,谁知一读之下,大失所望——不是说书写得不好,而是它并非我想象中的“文侠小说”。说实在的,那不过是一本历史题材的小说,硬要归个新类型的话,叫“智谋小说”或许比较恰当。若拍成电视剧,我想至多与《宰相刘罗锅》《铁嘴铜牙纪晓岚》《天涯怪客》之类相似,谈不上创新。那是作者成书之后硬炒出来的一个新名词。既非所求,我便继续自己的探索。
我们那个地方,对写文章的人一向是比较崇敬的。本书中所写的“挎花篮”的传说实有其事,确实像武林中人打擂台、踢场子。许多故事从老人口中用村言俚语说出来,更是充满玄幻神秘的色彩。有一次回家探亲,听说一桩奇事:邻乡有个隐居在家专靠投稿发财的文人,家中有八九个文学青年一边帮忙,一边学“手艺”,备受乡人钦羡。邻乡文化站长讥之为“文贼”,他亦欣然领受,并引以为荣。据说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