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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桥遗梦 作者: j.r.沃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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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见感到满意。她头发是黑的,身材丰满而有活力,套在牛仔裤里正合适。 不过她现在凝视的
        是自己的脸。那是一个疯狂地爱上了正在照相的男子的女人的脸。
        沿着记忆的长河,她也能清晰地看见他。每年她都在脑海中把所有的影像过一遍——细细
        地回味一切,刻骨铭心,永志不忘,就像部落民族的口述历史,代代相传直至永久。 他身子瘦。
        高。硬,行动就像草一样自如而有风度,银灰色的头发在耳后长出不少,几乎总是乱蓬蓬的,好
        像他刚在大风中长途旅行,曾设法用手把它们拢整齐。
        他狭长脸,高颧骨,头发从前额垂下,衬托出一比蓝眼睛, 好像永远不停地在寻找下一幅
        拍照对象。他当时对她微笑着说她在晨曦中脸色真好,真滋润, 要她靠着篱笆桩,他围着她绕
        了一大弧形,先蹲着照,然后站起来照,然后又躺下用相机对着她。
        她对他用了这么多胶卷有点于心不安,但是对他给予她这么多关注感到高兴。 她希望没
        有邻居这么早开拖拉机出来。不过在那个特定的早晨她并不在乎邻居以及他们怎么想。
        他拍照,装胶卷,换镜头,换相机,接着又拍,一边工作一边轻声跟她谈话, 总是告诉她他
        觉得她多么好看,他多么爱她。〃弗朗西丝卡,你太美了,简直不可思议,〃有时他停下来凝视着
        她,目光穿过她,绕着她,一直看到她身体里面。
        她的圆领衫绷紧处两个奶头轮廊鲜明。 很奇怪,她竟然对自己隔着衣服这样曲线毕露并
        不发窘。相反,知道他透过镜头能这样清楚看到她的胸部,她感到高兴。 她在理查德面前决不
        会这样穿法,她不会赞许的。 说实在的,在遇到罗伯特金凯之前她什么时候也不会这样穿法。
        罗伯特要她背稍稍往后仰一点然后轻声说,〃好的,好的,就这么呆着。〃 这时他照的就是
        她现在注视着的这张照片。光线最理想不过了,他说是〃多么透亮〃——这是他给起的名称,于
        是正在围绕她转时快门坚决地按了一下。
        他很轻捷,当时她望着他时想到的是这个词。 他年已五十三岁,而浑身都是瘦肌肉,行动
        敏捷有力,只有艰苦劳动而又自爱的人才能这样。 他告诉她他曾是太平洋战区的战地摄影记
        者,弗朗西丝卡完全能想象那情景: 他脖子上挂着几架相机跟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一起在硝
        烟弥漫的海滩上跑来跑去,其中一架放在眼睛下面,不断按动快门,其速度之快几乎使相机着
        火。
        她再看那照片,仔细端详。我当时是挺好看的,她心里想,为自己的自我欣赏不禁莞尔。在
        此之前和在此之后我都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都是因为他。她又啜一口白兰的,此刻雨随着十
        一月的风尾下得一阵紧似一阵。
        罗伯特金凯可以称得上是一个魔术师,他活在自己的内部世界里,那些地方希奇古怪,几
        乎有点吓人。在一九六五年八月那个干燥的而炎热的星期一, 当他走出卡车向她的车道走来
        的时候,弗朗西丝卡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理查德和两个孩子到伊利诺依州博览会上展出
        那匹获奖的小牛去了,那小牛比她得到的关注还要多,现在她有一个星期完全属于自己。
        她正坐在前廊的秋千上,喝着冰茶, 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辆县公路上行驶的卡车下面卷扬
        起来和尘土。卡车行驶很慢,好像驾驶员在寻找什么, 然后就在她的小巷口停下,把车头转向
        她的房子。天哪。她想,他是谁?
        她赤着脚,穿着牛仔裤和一件褪了色的蓝工作服, 袖子高高卷起,衣摆放在裤子外面,长
        发用一只玳瑁梳子别起,那梳子还是她离开故国时父亲给她的。 卡车驶进了巷子在绕屋的铁
        丝栅栏门前不远处停下。
        弗朗西丝卡走下廊子,款款地穿过草地向大门走来。卡车里走出罗伯特金凯,看上去好像
        是一本没有写出来的书中出现的幻象,那本书名。
        他的棕色军服式衬衫已为汗湿透,贴在背上,腋下两大圈汗渍。衬衫上面三个扣子敞开着
        她可以看见他脖子里银项链下面紧绷绷的胸肌。 他肩上是桔黄色的背带,是经常在野外作业
        的人穿的那种。
        他微笑着说:〃对不起,打搅了。 我是在找此地附近一座廊桥,可是找不着,我想人是暂时
        迷路了。〃他用一条蓝色的大手帕擦擦前额,又笑了笑。
        他两直望着她,她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那眼睛,那声音,那脸庞,那银发,还
        有他身体转动自如的方式。那是古老的,令人心荡神移, 慑人魂魄的方式;是在障碍冲倒之后
        进入睡乡之前的最后时刻在你耳边说悄悄话的方式;是把任何物种阴阳分子之间的空间重新
        调整的方式。
        必须传宗接代。这方式只是轻轻说出了这一需要, 岂有他哉。力量是无穷的,而设计的图
        案精美绝伦。这方式坚定不移,目标明确。这其实很简单,让我们给弄得好像很复杂。弗朗西丝
        卡感觉到了这一点而不自知,她是在自己的细胞层面上感觉到的。 而使她永远改变之事自些
        开始。
        一辆小汽车经过这条路,后面扬起一道尘土,按了按喇叭。 弗朗西丝卡向弗洛埃德。克拉
        克伸出车窗的那只古铜色的手挥手答礼,然后转向陌生人:〃你已经很近了, 那桥离这里只有
        两英里地。〃然后,在二十年的封闭生活中,长期遵循乡村文化所要求的克制。 含蓄。不苟言笑
        的行为准则的弗朗西丝卡。约翰逊忽然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领你去。〃 这连她自己都
        感到吃惊。
        她为什么这样做,自己始终也说不准。也许是在这么多年以后,少女的心镜像水泡一样浮
        到水面上,终于爆开了。她不是个很腼腆的人,但也不大胆主动。她唯一能解释的是,只见了几
        秒之后,罗伯特金凯就有某种吸引她的地方。
        显然,他对她的自告奋勇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认真地说,那他很感谢。她从后台
        阶拿起做农活穿的牛仔靴走到他的卡车边,跟他走到乘客的座位边。〃请等一分钟, 我给您腾
        地方,这里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边做边叽咕着,主要是自言自语,她可以看得出来他有点
        慌乱,对整个这件事有点不好意思。
        他把帆布包和三脚。暖水瓶和纸袋重新放好。 卡车后面放着一只棕色的山姆森式的旧衣
        箱。一只吉他琴匣,都满灰尘,饱经风雨,用一条布纹带子与一个备用车胎捆在一起。
        他正在咕哝着抒纸咖啡杯。香蕉皮等等塞进一个杂货店的大牛皮纸袋然后扔到卡车后箱
        中去时,车门砰的一声碰上了,打了他屁股一下。 然后他拿出一个蓝白相间的冷藏箱,也把它
        放到车后面。在绿色的车门上有几个褪了色的红漆字:〃金凯摄影,华盛顿,贝灵汉〃。
        〃行了,我想您现在可以挤进来了。〃他拉开门,待她进去后关上,然后绕到司机那边,以一
        种特殊的。动物般的优美姿态钻进驾驶盘后面。他看了她一眼,仅仅是一瞥,微微一笑,问道向
        哪边走。
        〃右边,〃她用手指了一下。他转动钥匙,那走调的引擎开动了, 车了沿着小巷颠簸着向大
        路驶去。他的两条长长的腿自动地踹着踏板,旧的莱维牌长裤盖着系皮带的棕色野地靴,这双
        靴子已见过多少英里从脚下驶过。
        他俯身伸手探到前面的杂物箱中,前肘无意中擦过她的大腿。他半望着风挡外,半望着那
        杂物箱,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她:〃罗伯特金凯,摄影家——作家〃。上面还印着他的地址
        电话。
        他说:〃我是到这里来的,您熟悉这个杂志吗?〃
        〃熟悉。〃弗朗西丝卡说,心想谁不熟悉这杂志。
        〃他们要发表一篇关于廊桥的文章,显然依阿华的麦迪逊县的几座满有意思的这样的桥。
        我已经找到了六座,但是我猜至少还有一座,据说是在这个方向。〃
        〃它叫罗斯曼桥,〃弗朗西丝卡说,越过风声。车轮和引擎的噪音,她的声音有点奇怪,好像
        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属于那个十几岁的那不勒斯姑娘,那个探头窗外,想着还没有出现的远
        方的恋人的姑娘。她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他换挡时前臂弯曲的样子。
        有两只背包在他旁边放着。一只是关好的,但另一只的盖向后翻着,她能看见露出来的照
        相机银色的顶部和黑色的背面,以及一个胶卷盒的底部, 相机背面贴着〃柯达彩色,25,26张〃
        的标签。在这些包包后面塞着一件有许多口袋的背心, 从一只口袋中挂下一条一端有活塞的
        绳子。
        好的脚后面是两个三脚架,已经刮痕累累, 不过她还辨认得出其中一架上面剥落的商标
        〃基佑〃。当她打开汽车杂物箱时, 她瞥见里面塞满了笔记本。地图。笔。空胶卷盒。散落的零钱
        和一条骆驼牌香烟。
        〃下一个街角向右转,〃她说。这给她一个借口可以看一眼罗伯特金凯的侧影。他脸上黝黑
        滑润,由于出汗而发光。他的嘴唇很好看,不知怎么,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的鼻子很像她所
        见到的印第安人的鼻子,那是孩子还末长大时有一次他们全家到西部度假看见的。
        从传统标准说,他不算漂亮,也不难看。这种字眼好像对他根本不适用。但是他有点什么,
        是一种很老,饱经风霜的神态,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眼神。
        他左腕戴着一块外表很复杂的手表,棕色皮表带汗渍斑斑。 右腕有一只花纹细致的银手
        镯。她心想这手镯需要用擦银粉好好上上光了, 立刻又责备自己这种注意鸡毛蒜皮的小镇习
        气,多年来她一直在默默反抗这种习气。
        罗伯特金凯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抖落出一支递给她。在五分钟内,她第二次使自己
        意外,竟然接受了。我在干什么?她心想。多年前她吸过烟,后来在理查德不断严历批评下戒掉
        了。他又抖落出一支来,含在自己嘴唇里,把一个金色吉波牌的打火机点着,向她伸过去,同时
        眼睛望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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