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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秋炎自嘲道:“若不是一日里忽然领悟了道术的一星半点真意,我还以为重阳先师的所为都是后人妄传呢。”
“那么贵派的南天离火真融之术掌教也一定有九重之功了吧?”
“所幸没有辜负家师的教导,”苏秋炎道,“既然魏先生问起此术,想来对那件旧事贵宗也还没有遗忘了。”
“如何能忘?”魏枯雪摇头。
“如何能忘?”苏秋炎也是久久地叹息。
“掌教既然闭关半个月,想必是看见了魏某看见的东西。”
“不必再打哑谜,”苏秋炎沉声道,“那夜我在太乙峰顶,正是看见了荧惑入犯紫薇!”
“时值九月,按照历法,荧惑断然不该在此时靠近中天紫薇的,可是如此?”
“不错,而且……”苏秋炎声音涩然。
“而且那荧惑光明大盛,夺了漫天之光,其前更有一月之内太白三度经天,光明白昼可见!”魏枯雪忽然接口道。
“是。”苏秋炎点头,“不必安慰自己,我已经查了七百年来的历书,这样的光景只有过那么一次。”
“他……真的要回来了吧?”魏枯雪的声调忽然变了,仿佛从一口枯井里透出的呼吸。
“方腊之时五明子的重现也使天相大乱,可是太白经天,客星破紫薇,都是五明子无法引动的神迹。”苏秋炎眉目低垂。
魏枯雪点头:“然,以五明子的光明怎么可能引动荧惑和太白?又怎能让天星夺日之光?只有那个人。”
“那个人……他……是人么?”苏秋炎静穆的面孔忽然间有些扭曲。
“光明皇帝!”魏枯雪幽幽地说,说到最后一个字,战栗已经夺去了他的声音。
?
一个灯花炸起在小油灯上,火光在苏秋炎的眼睛里跳了一下,然后那双眸子重新归于空洞。魏枯雪的叹息也在这时候幽幽而起,和小油灯的黑烟一起升入屋顶那一片黑暗中。
两个人已经无语对坐了一个时辰。
“魏某千里而来,掌教却就此不发一言,未免让人心冷了。难道光明皇帝重现人间,我等就真的是死路一条?”魏枯雪终于说道。
“心冷?”苏秋炎摇头,“魏先生的心确实冷,可是却并非因为贫道吧?”
“也罢,也罢,你我都不必再卖关子。事到如今,合你我之力胜负尤且难料,我等若是各怀鬼胎,还不如速速回家准备棺材,安排后事的好。”
“棺材?天地俱焚,光明煞灭,何必要棺材,一把骨头扔在荒郊野外也就是了。”
“掌教愿意死么?掌教如果愿意死,又何苦一生苦修,把南明离火提升到九重境界?重阳历代掌教,名为道士,皆虎恃狼行之辈,魏某不相信中天散人会是个懦夫。”魏枯雪冷笑,“掌教总不会告诉我,二十七年前拟定的《杀神三章》也是诸位宗师一时的心血来潮吧?”
苏秋炎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魏先生不必动怒,大祸将临,贫道不敢有半分隐瞒,自然也不敢心存怯懦而坏了我终南山数百年的声誉。只是魏宗主不要冲动,如今的情形比之七百年前更加艰难。当年的一场恶战,虽说是胜了,可是胜得好不悲凉。且不说数百英雄人物俱丧于一役,单是那朝廷三千雄兵的尸骨便堆满了塞北黄沙。天地同悲。”
长叹一声,苏秋炎又接着说道:“如今你我的剑气道术或者在两位先师之上,可惜……魏先生,不必贫道多言,你也该知道,你我在‘天道’一途上,成就远远不及先人。”
“不错,”魏枯雪坦然回答,“自从魏某练成风雪枯剑,曾在昆仑雪顶十二次挽剑欲逆转雪岭狂风,竟没有一次成功。想我派常祖师当年一剑之威,狂风倒流了半盏茶的功夫剑劲尚且不会散去,真令我只有惭愧莫名。”
“贵派常先生和我派空幻子祖师都以武功道术而窥天道流转,不必以蛮力取胜。以贫道的浅薄见识,常先生那一剑当是生生流转之剑,阴阳相衔为双鱼之形,以成漩涡之势,所以剑劲未见得胜于魏先生的绝世剑气,可是却当真是以心御剑,作用于天地的‘天道慧心’。”
“传说当年空幻子前辈更是近乎天仙的境界,不知道可是如此?”魏枯雪又问。
“不知道,只是依据本派所传,空幻子祖师决战光明皇帝的时候,已经是一百一十二岁高龄,可看起来宛如少年一般。那一战中更以护身炎火接下光明皇帝的七剑。”苏秋炎说到这里,话音转低,又是一声叹息,“可纵然如此,到头来却是生不如死!”
“据说,空幻子前辈后来在床上躺了六十年,到死也不能复原?”魏枯雪略微犹豫,问道。
“然,枯朽之身,缩如婴儿!”苏秋炎沉沉地点头。
“那么我们的生机何在?”魏枯雪幽然道。
“只要贵派收藏的那件东西,和我派收藏的那件东西还在,光明皇帝就尚未重生,你我和这神州天地也就有了一线生机!”说到最后,苏秋炎一字一顿。
“光明皇帝的重生,必需神器为引?”
“不,”苏秋炎摇头,“但是他一旦重生,不可能不找我们取回那两件东西。只有获得全部的东西,他才能证得神魔本尊。”
“好。那么掌教想必已经有成竹在胸了吧?”魏枯雪身体微微前倾。
“魏宗主说笑话了。”苏秋炎摇头,“我们面对光明皇帝,是以人弑神,以蚍蜉之力而撼巨木。什么成竹在胸,天下没有人敢这么说。不过人在其位,势在必行,宗主和我都没有逃避的机会。光明皇帝还未重生,对五明子我们尚有胜算,行事宜早不宜迟。要灭火患,便要灭其于未燃时!如果‘光明火’当真燃了起来,以你我乃至和天下人之力,都回天乏术了!”
“不愧是终南掌教!果然不让人失望。”魏枯雪轻轻击掌,“请问如何灭这场光明火?”
苏秋炎从坐垫后取出长卷抖开,卷上是一张地图,他伸手指点:“我重阳门下弟子,遍及天下,根据四方线报,发现三处有光明火汇聚的征兆。光明火汇聚未必就是有五明子出现,不过必然是有牟尼明尊教的徒众聚集,五明子和还未重生的光明皇帝,必然也都在这些教徒中。”
“敢问是哪里?”
“福建泉州、河南开封,再有,”苏秋炎摇头,“就是终南山下。”
“终南山下?”
“七百年前的事情,你我知道,明尊教也一样知道。要成就它的大业,只怕毁掉昆仑剑宗和重阳道统是迟早的事情。昆仑远在西北苦寒之地,他们势必首先冲着重阳宫而来。终南山下的光明火,是他们的棋子吧?”苏秋炎面沉如水,说到他自己的生死,他反而镇静。
“重阳门下,果然不俗,”魏枯雪赞叹,而后微微笑道,“但是以明尊教目前的实力,意图扫灭重阳宫,恐怕太过自负了吧?掌教需要魏某忝为前驱,为掌教驱除妖邪么?”
“不必。”苏秋炎也笑,“区区重阳宫的生死,还不敢劳动昆仑宗主。不过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
他的手指定在地图上。
“掌教的意思,是一发斩首?”魏枯雪低声道。
“那是魔神之属,宗主不斩断它的头,它始终都会重生。”苏秋炎直视魏枯雪的眼睛,纹丝不动。
魏枯雪不看他,凝视地图良久,微微点头:“好,掌教的意思我都明白,魏某愿为先驱。下次相会又在何时?”
苏秋炎沉吟了一刻:“我有俗务未了,宗主给我半个月,下一次是我去找宗主,那时候,便是图穷匕现的时候。”
“掌教修道人,行事却有将军气。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壮哉!”魏枯雪大笑。
“宗主见笑,‘不过是蝼蚁’,这是当年空幻子祖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蝼蚁。”苏秋炎叹息,“终南山不敢妄自尊大,这些年间却真是弟子众多,魏先生所到之处,我会命各方弟子略尽所能的。”
“确实令人欣喜,我们这一辈惟一强过当初的,便是终南山有了上万传人。”
“也无甚可喜,一千个庸才未必胜过一个俊杰。贵派小辈弟子方才一剑迫退我师弟所用的雪煞天剑气,隐约也有当年常祖师几分风采了。”苏秋炎称赞。
“多谢掌教夸奖。”
“那么事不宜迟,请魏宗主从速出发罢,不是本派没有待客之心,只是客星已正中天,天下苍生的性命都在你我手中。贫道有所失礼,还请魏先生见谅。”苏秋炎递过一个玉佩,又道,“此物是重阳宫信物,贫道已令各处弟子恭候魏先生,或许能帮得上忙。宗主前往开封,可以找一个叫做谢童的人。”
魏枯雪把玉佩收进怀里道:“魏某二十七岁修得风雪枯剑,本以为今生没有用武之地,想不到明尊教再起,这点武功非但不够,而且简直遭人耻笑了。”
“魏先生过谦了。还请魏先生听贫道一言。”苏秋炎说到这里,忽然止住。
“掌教请直言。”
苏秋炎神色郑重,整衣而起,绕行到魏枯雪身侧,半跪下。他年纪长魏枯雪甚多,忽然有此大礼,魏枯雪一惊,却并不起立。
“请大开杀戒。”苏秋炎低声道。
魏枯雪沉默良久:“魏某领会得。”
随即他伸手握住纯钧古剑,却不起身。
苏秋炎回归本座,道:“魏先生不肯离去,想必是还有话问贫道了。不妨直言。”
魏枯雪凝视手中剑,沉吟良久,这才低声问道:“魏某只是想知道贵派收藏的那件东西最近可有什么动向么?”
苏秋炎摇头:“那件东西贫道只随师尊看过一次,此后二十年间一直镇在紫薇天心阵里,配合终南山纯阳之气和北斗星相,应该镇压得下。贫道的天心之术略可窥其动静,魏先生不必过于担心。”
“那么……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苏秋炎面色肃然,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平时看来,不过是一件铁,可是我随师尊去看的时候,一旦走近,便有光明迸溅,夺人眼目,乱人心智。远远看起来,似乎有光无质。”
魏枯雪微微点头:“应当是如此了,昆仑山那件东西魏某倒是去看过几次,冰雪寒气之下尤然光明如海,确实没有辜负它的名字。”
“相比之下,昆仑山收藏的物事更让人心惊胆战,还请魏先生小心。一旦那物为其人所得,只怕你我都出不了那片‘光明海’。”
魏枯雪只是点头,而后提剑而起,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魏枯雪忽然回身:“不讳直言,我这次来,本以为掌教老迈,所以要试掌教的修为和决心,不过看起来,掌教心中并无恐惧。”
“恐惧何物?我若要恐惧,从知道这件往事的那一天开始,已经恐惧了一生。”苏秋炎低声道。
“人真的可以杀神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准备了二十七年。”苏秋炎声如磨铁。
魏枯雪转身出门。
身后的苏秋炎轻轻捻灭了灯火。
周围数百道目光齐射在叶羽身上,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袖手立在自己的龙渊古剑背后,低着头一言不发。有性子急躁的小道士想仗剑杀过去,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叶羽一身白衣就会微微飘动,似乎衣衫下有一道微风流转。李秋真连着几次制住众弟子。在对方气由心生的绝世剑法下,再多的庸手只怕也是自寻死路。叶羽把真气蕴藏不露,已经是给重阳宫面子了。
足足三个时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