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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枯雪带着叶羽昂然直上重阳宫主殿紫薇天心殿。
重阳宫的下辈弟子多半不通武术,看见两个人带剑直登重阳宫,不敢阻拦。可是随着他们逼近重阳主殿,一众道人顿时急了起来,早有小道士冲进后院“轩武堂”报告重阳宫“护法真人”李秋真。
李秋真号称重阳宫剑术之冠,但是四十岁以后已经绝少动剑。一是因为重阳宫以道术著称,当代掌教苏秋炎刻意压制剑术,使得武功之名不著于江湖,所以来重阳宫捣乱的人已经多年不见。二是重阳道宗几乎堪称一国宗师,敢上门惹事的人无疑是直接犯上作乱,谁又有这样的胆子?
李秋真听到消息,立刻抛下手边所有的事,如临大敌。他不同于那些下辈子弟,只知道学学丹鼎读读《道藏》,李秋真以剑术而名,算是半个江湖人,重阳宫虽然已经寂静了许久,如今竟然还有人敢带剑闯入,必定是有备而来的大敌。李秋真解了自己的“剑禁”,提起重阳宫镇宫之剑“七曜紫薇剑”冲上紫薇天心殿,只见那里已经有数百名道士将两个人团团包围在其中。
李秋真拨开人群缓步而入,看见青衣中年环顾周围,低头慢条斯理地抚摩剑柄,白衣少年跟在后面,面如严霜。魏枯雪剑气不动,李秋真却已经明白来者不善。
他毕竟是道士,上前揖手:“重阳宫李秋真拜见,不知何方高人莅临重阳宫,招待不周,尚请恕罪。”
魏枯雪笑笑:“昆仑魏枯雪,求见你们掌教,请李真人放个通路。”
闻名之下,李秋真仿佛听见霹雳炸起,心胆俱丧。一代剑宗驾临得如此突然,绝不可能是佳客来访那么简单。而仅以昆仑剑宗的名声,李秋真也不抱希自己可以挡住这两个不速之客。不过他职责所司,不敢退却,只能咬牙坚持:“掌教业已闭关半个月,魏先生如果有什么话,还请告诉在下。”
“半个月?”魏枯雪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半个月……时间也差不多,他也看见了。”
叶羽忽然听见师父扬声道:“拦住这些人,我上一趟忘真楼。”
他手指在剑柄上一按一弹,古剑龙渊长鸣一声冲出鞘外。李秋真一见叶羽拔剑的手法,背上一道寒气沿着后脊冲脑而上,昆仑派的“雪煞天剑气”消失数百年后,居然重现在一个少年的手里。叶羽拔剑,光辉如雪,而那片粲然之光并非剑上的金铁之光,而是带着昆仑山千年封冻的彻寒。
一股寒气压迫到李秋真胸口,李秋真呼吸也被压迫。叶羽凌空三丈,剑光如雪。苍龙一样的剑势带起长天大海般壮阔的剑气,那道弧形的剑气居然化作有形无质的丈二寒刀斩向重阳弟子中间。
李秋真退无可退,单手结印,低喝一声:“破!”
他拼起数十年真修的元气,马步扎稳,直连地气。同时他左手捻住剑身,双手推出,以七曜紫薇剑硬封剑气。一阵波涛般的气劲涌来,撞击在剑身上仿佛实质相撞,剑身弯曲,发出几欲折断的声音。只在一瞬间,李秋真吐血,弃剑,连退七步。七曜紫薇剑被叶羽的剑劲带起,撞击在地下又反弹插在了大殿的屋檐上。
不过李秋真也已经建功,叶羽的剑气稍稍一滞,十几个重阳弟子四散开去。剑气落在无人处,地面上只有留下一道剑痕,七尺长短,深达数寸,令人心寒。
叶羽落在紫薇天心殿前,反身将龙渊插在地上,低声喝道:“过此剑者,杀!”
古剑铮然作响,仿佛拨动一片高丽铜的清簧。
李秋真木然当场,呆呆地看着这一剑之威。他习剑数十年,从来没有想到剑术可以到这般境界。这一剑简直非人间所有。他昔日学重阳宫的武术,也曾自得于本门诸多的剑术密典,至今才知道远在苦寒之地的昆仑剑宗如何能以剑为名。
论剑术,是天壤之别。
“真人,掌教危险!”身边的小道士慌张地喊他。
“不必担心,掌教不会有事。”李秋真静下心来,微微摇手。他知道对方一个弟子的武功就高出自己不知多少,更不用提师父的剑气有何等强劲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相信掌教不会有事,因为他是真正了解掌教的人。
重阳宫这一代的掌教,是“中天散人”苏秋炎。
叶羽按着古剑的剑柄,看着李秋真被众弟子搀扶着退后十步,连吐几口鲜血。他被魏枯雪惊动,担心李秋真骤下杀手,所以出手便是用了全力。他并不知道重阳宫的武功已经荒废了多年,连李秋真的剑术也搁置了很久,这时候看见重伤李秋真,心下有些愧疚,恭恭敬敬地对着李秋真低头:“李真人,得罪了。”
李秋真苦笑数声,连连摇手:“技不如人,技不如人。”
叶羽知道他没有心情听自己说这些,可是他也未必有心情说这些。他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只为魏枯雪方才的神色。
半个月前的一个夜晚,魏枯雪轻裘带弓,趁着月色明媚出门猎狍,归来之后忽然就要备马来终南山。
两个人一路上拼命赶路,足足累倒了八匹骏马。终南山下的从容不迫,不过是魏枯雪强行克制,即使在叶羽困倦得必须休息的时候,魏枯雪也只是让他裹了毯子在路边小睡,而叶羽一觉醒来,常常发现魏枯雪默然地坐在路边,仰望天空,似乎根本没有阖眼。
魏枯雪从无斗剑的嗜好,现在却指明要会终南掌教。叶羽是他惟一的弟子,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那么天下知道的可能只有两个人了——“一剑雪枯”魏枯雪自己和“中天散人”苏秋炎。
忘真楼是一座二层小楼,相传重阳祖师就是在这里悟出地元之道,长春真人也是在这里得了天心之术,是以这栋破旧的小楼成为每一代终南掌教所专有的清修之所。
魏枯雪站在乌黑的木门前,等待了很久。
终于,他轻轻伸手扣住门环。可是魏枯雪没有扣门,而是微微发力震开四寸多厚的乌木大门,灰尘簌簌地落在魏枯雪头顶,门里面是一片漆黑,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深远。魏枯雪静静地看了一会,迈步踏上了早已朽败的木地板,随手在自己背后扣上了门。没有人的迹象,只有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似乎他每走一步都有灰尘从地板的缝隙里腾起来,脚下更是“咯吱咯吱”地响着,像是稍微用些劲就会塌陷下去。魏枯雪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走着,一共走了十七步。
魏枯雪看不见,也听不见,可是他就停在那里。默立片刻,他把手中的紫色包裹置于地上,然后坐在了地板上,面对着寂静的黑暗。
又是很长时间,有“嚓”的一声响,一个火星腾了起来,小小的火苗摇晃着,火绒被点燃了。然后是一灯如豆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魏枯雪的眼睛,也照亮了对面那人清瘦的面容。
年老的道士在破敝的座垫上,躬身为礼。
“幸会。”魏枯雪低声道。
“也是贫道三生有幸。”苏秋炎按灭了火绒。
“掌教以手指点燃火绒,想来在重阳派离火真诀上的修为已经到了极高境界了吧?”
苏秋炎却低头微笑道:“魏先生方才在重阳宫外,剑气奔涌如千里昆仑,相比之下,贫道这样的小道徒然惹人耻笑罢了。”
魏枯雪唇边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道:“远隔数里之遥,我的剑气尤然能惊动掌教的法驾,只怕不是我剑气修为高,而是掌教的天心之术足以傲人。”
“不敢,敢问魏先生不远千里前来重阳宫所为何事?”
“在下只是想来看看,重阳宫收藏的那件东西是否还在?”
“哪件东西?”苏秋炎长眉跳起,目光炯炯,直视魏枯雪。
魏枯雪沉吟半晌,微微点头笑道:“看来魏某的武功还不足以令掌教安心。”
苏秋炎也微笑道:“昆仑剑气名动四海,万夫莫敌。可是所谓武道之术,却不止于万夫莫敌。”
魏枯雪的手缓缓地伸向地下的包袱:“所谓道家真法,也不是为了讨朝廷的欢心而已。”
“然,”苏秋炎伸手,“请拔剑!”
随即,他的眼睛落在魏枯雪手中的包袱上,微光下,赫然只见无数的咒符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个包袱,连捆扎包袱的紫带上都没有遗漏。笑意顿去,惊讶的神色写在苏秋炎的脸上。
“莫非?”苏秋炎微微吸气。
“此剑杀气太盛,剑魂已成。若不是贵派宗师空幻子前辈以离火真诀书写的紫绫,凡物恐怕压不住它的戾气。我胆敢把它带出昆仑雪顶,还要拜谢贵派的道术无双了。”魏枯雪声寒如冰,缓缓拔剑出鞘,只有“噗”的一声闷响,质朴无华的长剑已经擎在他手中了。
随即,魏枯雪半跪于地,挥剑平指,长剑一寸一寸推向苏秋炎的眉心。
苏秋炎直视而去,古拙的剑身上绽开无数的冰纹,丝丝交错相射,在灯下漾出千重虚幻,不禁长叹一声:“贫道虽然是道术中人,也知道古剑纯钧天下第一神剑,魏先生既然能御使此剑,并且不为其中戾魂所噬,剑气之强恐怕尤胜贵派祖师常先生。这一场试剑,就免了吧?”
魏枯雪笑而摇头:“晚了,此剑一出,断不能半途而返,否则戾魂散溢,只恐为祸天下。还请掌教离火真诀出手代为压制。”
苏秋炎一笑摇头:“魏先生所说固然不假,可是以魏先生的剑气收取剑魂不是难事,恐怕魏先生还有相试贫道的意思吧?”
魏枯雪不再回答,只是端正身形,敛眉正意,将那一剑缓缓递了出去。
剑离苏秋炎的眉心尚有三寸,剑气已经在苏秋炎眉心凝起了薄冰,苏秋炎长吸一口气,左手凌空画诀,长须白发无风自动。忽然间,一道绚丽的火圈现于苏秋炎头顶,随即火圈落下笼罩全身,苏秋炎竟然端坐在透明的火影里。
“好!”魏枯雪大喝一声,古剑纯钧一震,暴风雷霆一般刺向苏秋炎的眉心。
寒气如刀,灯火顿灭。可是在这一瞬间,一道空明亮丽的火焰从苏秋炎的眉心里激射出去,在空中绵展为九尺长短的火弧。霜剑火刀在空中相击,雪霰和火星一起飞射,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脚下的木板承受不住,一条深深的裂缝一直拉到门口。两个人顿时失去了立足之处,苏秋炎虽然坐在地下,可此时凭空翻起贴在身后的墙壁上。而魏枯雪挥剑逼出三道寒气,居然凭借挥剑的力量闪开了裂缝。
满地都是薄薄的霜,而墙壁上无数的火苗窜动着,霜上火影流逸。魏枯雪凝视苏秋炎良久,缓缓抱剑于胸,苏秋炎则揖手为礼,两人均垂下头去沉思。
过了半炷香的工夫,魏枯雪才抬起头来。四面墙壁还是燃烧,于是他挥剑成圈,一道清晰可见的寒气剑圈扩展开去,撞击到周围的墙壁上,一瞬间,火苗都熄灭了,雪霜泛了起来。可在墙上身中剑气的苏秋炎却无动于衷,只是重新坐回地上,整了整散乱的衣服。
“我本以为贵派的风雪枯剑只不过是虚幻之物,乃是贵派宗师为了激励弟子所说的虚言,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一剑,纵死也可以含笑了。”苏秋炎叹道。
“掌教不能死,掌教若死了,天下还有谁能以先天无上罡气重现重阳先师的诸般神妙呢?”魏枯雪小心地把剑插回剑鞘,又仔细地裹上紫绫。
苏秋炎自嘲道:“若不是一日里忽然领悟了道术的一星半点真意,我还以为重阳先师的所为都是后人妄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