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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德丽德一把抓起菲利普的手,在上面吻了个遍。
〃快别这样,〃菲利普不由得叫了起来。
米尔德丽德神情颓然地瘫进安乐椅中。
〃我不能再像这个样子生活下去了。你不爱我,我宁可走。〃
〃别傻了,你没地方可去,你可以在这儿爱呆多久就呆多久。不过务必记住,我们俩除了朋友关系,别的啥关系都没有。〃
猛地,米尔德丽德一反刚才那种激情奔放的神态,柔声媚气地笑了笑。她侧着身子挨近菲利普,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他。她操着一种轻柔的、甜蜜的声调说:
〃别再傻里傻气的啦。你心里不好受,这我知道。可你还不知道我也是个好女子。〃
说罢,米尔德丽德把脸依偎在菲利普的脸上,并使劲地厮磨着。可在菲利普看来,她那双笑眼是令人生厌的媚眼,从那里射出的猥亵的目光使得他心里充满了恐怖。他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放开我!〃他喊了一声。
但是米尔德丽德就是不松手。她噘起嘴唇直往菲利普的嘴边凑过去。菲利普抓住她的双手,粗暴地把它们掰开,然后猛地把她推开去。
〃你真使人讨厌!〃他喝道。
〃我?〃
米尔德丽德伸出一只手撑着壁炉稳了稳身子,定睛瞅了菲利普一会儿,双颊顿时泛起了两片红晕。她突然发出一阵尖利、愤怒的笑声。
〃我还讨厌你呢!〃
她顿了顿,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她便拉开嗓门,破口大骂起来。凡是她能想到的脏话都写出来了。她骂出的话竟那么污秽刺耳,菲利普不觉为之愕然。过去她一向热切地要使自己变得高雅,每当听到一声粗鲁的话语都会为之变脸。菲利普倒从来没料到她居然也学会了她刚刚说出的那些脏话。她走到菲利普的跟前,把脸直冲着他的脸。她那张脸因情绪激愤而扭曲着。在她扯开嗓子滔滔不绝地骂娘的当儿,口水顺着嘴角滴答滴答直滴。
〃我从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一天也没有过。我一直拿你当傻瓜耍。看到你,我就讨厌,讨厌极了。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为了几个钱,我从来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个指头。我不得不让你吻我时,我心里腻味极了。格里菲思和我在背后讥笑你,笑你是个十足的蠢驴。蠢驴!蠢驴!〃
接下去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骂人话。她把天底下所有的卑鄙行为都往菲利普头上栽,说他是个吝啬鬼,头脑迟钝,骂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为人自私刻薄。凡是菲利普很敏感的事情,她都言语刻毒地挖苦一番。最后,她猛地转过身走开去。此时,她还是歇斯底里大发作,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她一把抓住房门把手,使劲打开房门。接着她掉过脸来,口吐恶言,刺伤菲利普的心。她知道有句话是菲利普最忌讳听到的。于是,她把满腔的怨恨和恶意一股脑儿地倾进她的话中,憋足气冲口骂了一声,好似一记当头棒喝!
〃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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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威廉·萨默赛特·毛姆/著
张柏然 张增健 倪俊/译
第九十七章
次日早晨,菲利普一觉从梦中惊醒,发觉时间不早了,连忙望了望表,只见指针指着九点。他一骨碌从床上跃起,跑进厨房弄了点热水刮了刮脸。此时,连米尔德丽德的人影都未见。她吃晚餐用的餐具都堆在洗涤槽里,还没有洗呢。菲利普走过去敲了敲她的房门。
〃醒醒,米尔德丽德,时间不早了。〃
米尔德丽德在里面一声不吭。菲利普接着重叩了几下,可她还是闷声不响。菲利普心想她这是故意同自己怄气。此时,菲利普急着要到医院去,没工夫来理会她。他自个儿烧了点水,然后跳进浴缸洗了个澡。浴缸里的水通常是前一天晚上就放好的,以便驱赶寒气。穿衣的当儿,他脑子里在想米尔德丽德总会给他准备好早餐的。他边想边步出浴室,来到起居室。以前有那么两三次,她虽发脾气,但早餐还是给他做的。可是他还没见米尔德丽德有什么动静,此时,他意识到这一回他真想吃东西的话,就得自己动手罗。这天早晨。他一觉睡过了头,可她倒好,还这么捉弄他,菲利普不觉又气又恼。他早餐都准备好了,可还不见米尔德丽德出来,耳边只听得她在卧室里走动的脚步声。她显然是起床了。菲利普自顾自倒了杯茶,切了几片牛油面包,一边吃着。一边往脚上套着靴子。然后,噔噔冲下楼去,穿过小巷,来到大街上等电车。他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报亭前的告示牌,搜寻着有关战争的消息。在这同时,他心里暗自思量着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儿。眼下事情算是过去了,第二天再说吧。他忍不住认为这件事太离奇了。他觉得自己太可笑了,连自己的情感都抑制不住,有时候还被它冲得昏头昏脑的。他非常憎恨米尔德丽德,因为是她使得自己陷入眼下这种荒谬的境地的。菲利普重新怀着惊奇的心情,回味着米尔德丽德歇斯底里大发作的场面,以及她嘴里吐出的一连串污言秽语。一想起她最后骂他的话,菲利普的脸就不由得红了,可他只是神情轻蔑地耸了耸双肩。他的同事们一生他的气,总是拿他的残疾来出气,对此,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还看到医院里有人模仿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当然,那些人是不会在他面前学的,总是在他们认为菲利普不注意的时候才模仿。现在他也知道那些人学他走路,绝不是出于一种恶意,而是因为人本来就是一种好模仿的动物。再说,模仿他人的动作是逗人发笑的最简便的办法。他深深懂得这一点,但他永远不能听之任之,无动于衷。
菲利普为自己又要开始工作而感到高兴。走进病房,他觉得里面洋溢着一种愉快、友好的气氛。护士同他打着招呼,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您来得太迟了,凯里先生。〃
〃昨晚我尽情玩了一个晚上。〃
〃从你的脸色就看得出来。〃
〃谢谢。〃
菲利普满面春风地走到第一个病人一个患有结节溃疡的男孩跟前,给他拆去绷带。那孩子看到了菲利普感到很高兴。菲利普一边给他上干净绷带,一边逗着他玩。菲利普可是病人心目中的宠儿。他对他们总是和颜悦色地问寒问暖;他那双手又柔软又敏捷,病人们从没有疼痛的感觉。可有些敷裹员就不一样,做起事来毛手毛脚,不把病人的痛痒放在心上。菲利普和同事们一道在俱乐部聚会室吃中饭,只是吃几块烤饼和面包,外加一杯可可。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议论战事。有些人也准备去参战,然而上司对此事倒挺顶真的,一概不接纳那些尚未获得医院职位的人。有人认为,要是战争继续打下去的话,到时候他们会乐意接纳凡是取得医生资格的人的,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要不了一个月就会停战的。眼下罗伯兹就在那儿,形势很快就会好转的。马卡利斯特也持同样看法,并对菲利普说,他们得瞅准机会,抢在宣布停火之前购进股票,到时候,股票行情就会看涨,这样他们俩都能发笔小小的洋财。菲利普托付马卡利斯特一有机会就代为购进股票。夏天赚得的三十英镑,吊起了菲利普的胃口,这次他希望能捞它三百两百的。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菲利普乘电车返回肯宁顿大街。他心里有些纳闷,不知晚上米尔德丽德会做出什么事来呢。一想到她很可能倔头倔脑不搭理自己,菲利普感到腌(月赞)极了。每年这个时候,傍晚温暖宜人,即使光线幽暗的伦敦南端的街上,也充斥着二月那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氛。漫长的隆冬季节消逝了,世间万物蠢蠢欲动,一切生物均从长眠中苏醒过来了。整个大地响遍窸窸窣窣声,好似春天重返人间的脚步声,预示着春天又要开始其万世不易的活动了。此时此刻,菲利普实在讨厌回到寓所去,只想坐车朝前再走一程,尽情地呼吸一下户外的新鲜空气。但是,一种急着想见见那孩子的欲望蓦地攫住了他的心。当脑海里浮现出那孩子咧着嘴嘻嘻笑着,一步一颤地向他扑来的情景时,菲利普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他来到寓所跟前,抬头一望,只见窗户黑咕隆咚的,心里不觉一惊。他连忙跑上楼去叩房门,但屋里毫无动静。米尔德丽德出门时,总是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蹭鞋垫底下的。菲利普在那儿拿到了房门钥匙。他打开门走进起居室,随手划亮一根火柴。他顿觉出事了,但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开足煤气,点亮灯盏,灯光把整个房间照得通明雪亮。他朝四下里打量了一番,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房间里被弄得一塌糊涂,所有东西都被捣毁了。顿时,他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奔进米尔德丽德的卧室。那里漆黑一团,空空荡荡的。他点了盏灯照了照,发现米尔德丽德把她和孩子的衣物一应席卷而去(刚才进门时,他发觉手推车没放在原处,还以为米尔德丽德推着孩子上街溜达了哩),洗脸架上的东西全被搞坏了,两张椅子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砍痕,枕头被撕开了,床上的床单和床罩被刀戳得像破鱼网似的。那面镜子看上去是用榔头敲碎的。菲利普感到不胜惊骇。他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那儿也是一个样,被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木盆和水罐被砸破了,镜子粉碎了,床单撕成了布条子。米尔德丽德把枕头上的小洞撕开,伸进手去把里面的羽毛掏出来,撒得满地都是。她一刀捅穿了毯子。梳妆台上凌乱地摊着他母亲的一些相片,镜框散架了,玻璃砸得粉碎。菲利普跑进厨房,只见杯子、布丁盆、盘子和碟子等凡能砸碎的东西全都被砸成了碎片。
面对眼前一片凌乱的景象,菲利普气得七窍冒烟,连气都喘不过来。米尔德丽德没留下片言只字,只留下这副烂摊子,以示其满腔的憎恨。菲利普完全想象得出她造孽时那副咬牙切齿、紧绷着脸的神态来。菲利普重新回到起居室,惘然地环顾四周。他感到惊奇的是他内心竟无一丝怨恨。他好奇地凝视着米尔德丽德放在桌子上的菜刀和榔头。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扔进壁炉里的那把断裂的切肉用的大餐刀上。米尔德丽德着实花了番时间才把这些东西捣毁的。劳森给他画的那张肖像画被米尔德丽德用刀划了个〃十〃字,那画面可怕地开裂着。菲利普自己创作的画都被她撕成了碎片。所有的照片、马奈的名画《奥兰毕亚》、安格尔的《女奴》以及腓力普四世的画像都被米尔德丽德用榔头捣烂了。桌布、窗帘和两张安乐椅都留下了斑斑刀痕,破得不能用了。菲利普用作书桌的桌子上方,墙上挂着一条小小的波斯地毯,那还是克朗肖生前赠送给他的。米尔德丽德一向对这条地毯心怀不满。
〃如果那是条地毯的话,那就应该把它铺在地板上,〃她曾经这样对菲利普说过。〃那东西又脏又臭,真不是个玩意儿〃
那条波斯地毯惹得米尔德丽德经常发火。菲利普曾对米尔德丽德说过,那条地毯隐含着一个难猜的谜语的谜底,而米尔德丽德印以为菲利普是在讥诮她。她用刀在地毯上连划三下,看来她还真的花了点气力呢。此时,那条地毯拖一块挂一片地悬在墙上。菲利普有两三只蓝白两色相间的盘子,并不值钱,不过是他花很少几个钱一只只陆续买回来的。这几只盘子常常勾起当时购买时的情景,因此他非常珍爱它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