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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扮演失足落崖受伤的采药女,她虽然砸破了自己的头和手,但因为力道不大,所以并不严重。现下头部伤口已经凝结不再出血,只隆起了一个大包,手上只是皮外伤,未伤筋骨,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先时她为了逃跑方便,只穿着一件薄而轻便的衣服便出来了,而那会儿为了蒙蔽于嬷嬷,她又把裹着几件厚衣的包裹顺着山崖扔下去了。
刚才处于紧张之中,她还不觉得冷,这一停下来,寒气似也开始入体,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冷得浑身发抖,上下牙齿不自觉打架,末了,就算双腿紧紧蜷缩,双臂紧紧抱住上半身也无济于事。
咬牙站起来,绵期心道: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冻死!还不如先跑起来,或许前面能遇上一个能投宿的客栈或人家也说不定呢!就算没有,动一动也至少可以暖和一些的。
这么想着,绵期不再犹豫,如一头刚刚学会奔跑的小鹿一样,跌跌撞撞地慢跑起来。
然而跑虽可另她不那么冷,但因为许久未尽饭食,她的体力终还是一点点耗尽……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跑也跑不动了,饥寒交迫到随时可能昏倒的时刻,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人家,在这暗夜密林中正散发着温暖的灯火,似在像她招手一般。
绵期没有那种行百里半九十的心理,她很平静亦很喜悦地向灯火处走去。
来到房屋跟前,绵期看清这是一幢三层的小楼,门口挂着的一串红灯笼映亮了小楼正中央的招牌,招牌上书:齐悦客栈。
进入客栈,因为绵期的形容很是狼狈,小二以轻蔑眼神打量了她半天,才慢吞吞上来招呼道:“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绵期根本不在乎小二的态度,刚才小二在观察她时,她也在观察这家客栈:
店里一层大堂地方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房屋角落里没有积垢,桌椅上也没有刀剑痕迹。大堂里只有一个作猎户打扮的虬髯大汉在喝酒,应该是进山打猎晚了,在此吃饭住店的客人,除了此人,另在她视线所及之内,便只有两人,一名是眼前招呼她的这名小二,另一名则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账房先生。
凭借这些,绵期大体上可确定这不是一家黑店。
安心地收回眼神,绵期同小二道:“来间上房!另还要一斤牛肉,一坛烧酒,几个馒头,全部送到房间中来!”
她语音刚收,便注意那名坐在不远处饮酒的猎户看了自己好几眼,才止住神色,继续饮酒。
绵期对猎户的反应并未深想。
一个女子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本就很奇怪了,况且她现下还是这样狼狈不堪,别人会好奇多看她几眼,其实也合情合理。
反倒是不看才不正常。
逆旅
虬髯猎户收回神色后,一侧嘴角微弯,将一块炙烤得喷香四溢的牛肉填入嘴里,再饮下一口酒,却觉得酒的味道比之刚才更要香浓。
这边小二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道:“这位姑娘,小店是小本经营,一概不赊账的,如果您身上……不方便,就请您……出去——”小二指了指门外。
绵期不恼,将一缕从发髻中窜出的乱发从容往耳后掖了掖,然后从袖子里掏出半锭银子往小二面前一送,道:“小二哥,你看这些够不够!”
小二一看银子,眼睛立刻就亮了,“够!够!姑娘这边请——!”欢喜接过银子,小二弓背将通往楼梯的道路让出来,请绵期先走。
“多谢。”店里燃着火,绵期冻僵得身体缓和了不少,声音也重新变得清脆。
走向楼梯的过程中,一想到马上就有东西可吃,有床可睡了,绵期的身体开始彻底放松下来,疲惫感也加倍向她袭来。
然而,今日时运似乎特别不眷顾她。
她前脚刚登上楼梯,后脚刚要跟上的时候,客栈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从外边进来十几个穿靛蓝色高领锦衣,腰扎鸭青色线绦的官兵,他们面容肃杀,队形整齐得在大堂里一字排开。
绵期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心虚地侧过身低下头来,她告诫自己镇定,这些官兵深夜造访,不一定就是为她而来。
可当官兵们站好后,一个清瘦的少年迈进门时,绵期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来人正是青安。
她只道是青安知道事情了会追出来,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衣衫褴褛,又是孤身一人,虽然面容已变,但青安是知道换脸的秘密的!她被他认出来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事情。
不过就在她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人竟突然被裹进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对方整个胸膛似要将她的头包住,她只觉连呼吸都费力。而凭借额头上刺刺扎扎的感觉,绵期心里已猜到现下抱住自己的人是那名虬髯猎户!
大汉在抱住她后,迅速附到她耳边,声音粗噶地低语与她说道:“小娘子,看你谎成这样,想必这些官爷是来抓你的吧?”
“关你何事?”绵期冷回。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帮你脱困如何?”大汉嗤笑了一声,然后不等绵期回答,粗粝的唇就从她鬓间擦过……
绵期知道他占便宜背后的目的,故只是倒抽了一口气,兀自将羞辱的感觉忍下去,埋在大汉的胸口咬唇不语。
这时,青安走近来,大汉佯装敬畏地对着青安等兵士点头哈腰,然后半拖半抱着绵期到一边站好。
猎户穿着一声不是很整洁的衣服,他身上还散发着一些动物粪便的味道,这让常年待在一尘不染的万乾宫的青安颇为忌讳。
青安捂着鼻子站得离猎户远远的,打量了大汉和他怀里的女子好一阵,眼波微动,突然命令大汉道:“松开你的手,让本官看看你怀中女子面貌!”
大汉闻言,立刻将怀里的绵期的背扳向自己,面朝向青安,哈哈大笑了声,才粗里粗气地道:“官爷难不成是对小民这下堂妇有兴趣?”
青安看见女子无神的双眼,立刻摇了摇头,捂住鼻子绕过大汉和女人,来到被屋内官兵气势吓傻了的小二身边,问:“你可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女子……”青安在自己头侧比了一下,“面容姣好不凡,孤身一人来投宿?”
小二意识到青安在问自己问题,回了半天神,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
青安无奈喟叹一声,命七八人上楼去搜,又命剩余人去客栈一层搜。不是他有不信小二话的理由,实在是逃走的女人在他主子心中的分量实在太重,他必须把事情做到最谨慎的程度。
若然绵期真的在跑掉过程中了什么意外,青安估计自己就只能提头去见皇帝了。
楼上稀稀落落住着的几个客人全部被吵醒,但一看搜房的是官兵,都不敢做声,而是恐惧而又沉默地配合了搜查。
楼下,睡着的账房先生早就被动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屋内士兵,八字胡微颤,估计也是被吓得不轻。
绵期被猎户搂着站在一旁,听他喋喋不止地念叨着,内容大致是数落她怎么不相信他,说自己是出来打猎又不是来会女人,埋怨她怎会大半夜跟过来找他?害他在官爷面前丢脸,还说回去就要休了她,娶个年轻的姑娘暖床云云……
为把戏做全,绵期象征性地敲打了猎户两下,然后掐着嗓子嚎哭了两声。
猎户见她这般表现,嘴角于暗处勾起一抹笑,随即消失换作一副怒容,不管不顾得将她拉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怒气冲冲地塞了一块肉在她嘴里——
“吃吧!臭婆娘!哭哭就知道哭,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猎户骂骂咧咧的道。
绵期偷偷吐掉了肉,不敢出声,只是低着头呜呜哭。
一会儿,官兵从楼上下来,向青安汇报并未寻到,青安向抛给小二一个木牌,告诉他一旦有符合要求的女子过来投店,即刻拿着木牌去最近的县衙通报,不得延误!
小二惊吓失措地接过牌子,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青安和官兵——
待官兵消失在视野里,小二才擦了把脸上的冷汗,紧张的心情一去,小二望着手里的木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刚想冲门外大叫通知官兵,却感到自己脖子上架上了一个个凉凉硬硬的东西。
铜环大刀割开皮肉没有声音,但血喷涌而出时,却长久地发出“呲”的声音——
账房先生见状吓坏了,不过他还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就被不知从屋中哪个角落飞出的一个男人给结果了。
绵期神色暗了暗,面上却依然镇定,并没有太多惊慌。
萍水相逢,猎户绝不会无缘无故帮她,除非她对他而言是有特殊价值的。而了解她的价值的,除了皇帝的人,那么剩下的无非是峻王的人,或翟氏父子的人。
是以,自刚才她被猎户抱入怀中的第一刻起,她就明白过来猎户的身份一定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然而不看皮相,单从她和小二的对话的声音就知道她是谁的人,那个虬髯猎户只会是一个人,那便是峻王。
“真是意外收获!”峻王捉过来绵期,凑在她耳朵旁的秀发上暧昧地闻了闻,接着又在绵期脸边缘处摸索找寻,没用多少功夫,便拽着一个和旁边肌肤不同的边缘,将绵期的面具撕了下来。
绵期借势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憋红着一张脸,冷眼睨着乔装后的峻王面容,“峻王殿下,好久不见!”
峻王明显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绵期能看穿他的身份,默了好久,方才笑嘻嘻地无赖道:“想不到宸嫔如此慧眼,我扮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不过本王实在想不通,你既识得本王身份,刚才怎不叫住那个阉官,救你走呢?”
绵期苦笑,“救我走?殿下恐怕还不知道因我的疏忽间接导致大皇子故去的事吧?明明就不是我的错,皇上却将我囚在燕鸣山上两个月,日日对我严刑折磨的事吧?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焉有再回去的道理!”
峻王看了绵期的额头及脖子的伤,立时信了一大半她的话,眼中写满了对绵期的嘲讽,“想不到深得圣宠的宸嫔娘娘也会有今日啊!哈哈哈……”
“欸!峻王殿下可别只顾着笑我!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之前臣妾间听说,皇上为了捉拿你,特意准备了一件秘密武器对付峻王殿下你。”
峻王眸子倏然闪过一缕寒光,神色微微一紧,冷厉而紧张地问:“你说的可是……她?她真的还……活着?”
绵期口中“啧啧”了两声,莞尔,“峻王殿下的消息还挺灵通,不错,栗姑的确尚在人间!而且好巧不巧,我正好知道皇上将她藏在何处!”
峻王定了定神,不悦道:“本王也不瞒你,若不是收到栗姑尚在人间的消息,本王也不会不顾危险,从北地又折回京城来寻。杜绵期,你既知道她对本王有多重要,你也该知道你若是敢和本王在栗姑一事上耍花招,你的下场将会是如何!”
绵期笑了笑道:“我的确不敢,我只求你,峻王,在我帮你寻回栗姑后,你可以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一个永远不被皇上的人找到的地方。”绵期声音很是凄然,脸上一副苦涩神情。
峻王闻言顿住,为了谨防有诈,他将绵期的话细思了一遍,才道:“本王同意了。你快带本王去找栗姑!”
绵期道:“我逃了一天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而栗姑栖身之地离此处大约有一天路程,臣妾固然可硬坚持着陪王爷去找。但若是等下我不幸晕过去了,耽误的那就是王爷的时间了。不若让我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明日再带王爷去找寻栗姑可好?”
峻王冷笑了下,“杜绵期,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