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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老太太伸手抱住阮芷,低声:“女儿,叶家欠你的啊,你连做一个梦都要这般惊惧万分。梦自是虚的,白家那样门户的人家,他们好意思跟人说,他们当年因生出来的嫡女体弱,把她丢弃的事情。她是叶浅玉,叶家长房长女,是你已经骨血相连的女儿,谁也抢不走她。你既然心里担心,以后就不要事事顺从囡囡爷和奶的心思,伸手阻了自已儿子的前途。你三个儿子有本事能干,万一白家记起囡囡时,想用她去换取利益时,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
阮芷擦拭掉泪,她瞧着阮老太太眼里对她的顾惜之情,终是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说:“娘,都怪我不好,自个女儿这么大了,在娘身边还耍小性子。嗯,我不用心里觉得不安,官媒这个行当,媳妇们不愿意接手,我也不能压着她们行事。珍珠也劝过我,说叶家几代以来从事着官媒行当,可是叶家做官媒之前呢,应该不是做这一行当的。如今,官府册子的官媒人数多起来,官府我们的限制同样越来越多,几乎到了要保别人姻缘美满外,还要保别人生儿育女的地步。
我这一年来接得活越来越少,大都是从前的客人介绍过来的客人。幸好远儿店里的生意好了起来,珍珠又不是小气之人,家里的日子反而过得宽松起来。也多亏家里兄弟大方,嫂子弟妹们大度,供我们囡囡读书生活,还时不时让人捎带银两入京城给向儿零用。”阮老太太瞧着女儿哭完之后又笑逐颜开的模样,她笑着轻摇头说:“我瞧着你这模样,我心里放心下来,女婿还是一直体贴你,也纵着你行事,你的性情才没有变了太多。
你啊,唯一的不顺,大约就是囡囡的身世。你安心吧,囡囡和慧慧年纪大了,你大嫂担心常在家里呆着,会把她们的性子养得有些小家子气。这一年来,外面有聚会邀请,你大哥大嫂常带着她们一块出门,让她们跟着长见识。府城里,许多人都知我们家中有两朵小花儿,囡囡这一朵花儿,是阮家姑太太的嫡亲女儿。我和你爹当年决定要把囡囡带在身边,就是听了你大嫂一语,为了你着想,囡囡在我们身边长大,全了你的孝心,直接断了别人想拾果子的手。”
阮老太太不去瞧女儿一脸感激佩服的神情,她只是人轻叹息许久后,才低声说:“你们兄妹四人都随了你爹的性情,不被人逼上梁山,都不爱去花那心思动那多余地心眼。我要跟你们一样,你们兄妹当年那来的银两入学堂,有些应该想的事情,要提前想好前路和后路。你们既然收养了囡囡,自要防着别人家反悔,有一天要利用她。你日日担心,不如把囡囡带出带进,既成全了你们母女情深,又让别人见证你们的关系。
我从前叫你没事时,多去府城陪着女儿出门转转,你总是不当真。现在囡囡一天天长大,琴棋书画不说多么的出色,至少也是能见得人。囡囡的琴声,听久后,能让人静心。书画这两项,她花了大功夫,她不是特别有灵气的人,但她书写和画画认真,她的书画很是安定人心。囡囡最差的就是棋艺,她实在是没有算计人的本事。你爹说这样也好,她嫁进一般的人家,平顺过日子,用不着在大宅门里面,费心费力去计算清楚每行一步需要的枝枝节节。”
第一百五十五章 操心
天色朦胧,清风街口已经停着七辆青皮马车,马车上有忙忙碌碌的纪家妇人和叶家妇人。几位妇人下了马车,瞧见行走来的一群人,她们赶紧迎上前去。马车行过去,扬起灰尘渐渐的落下去,阮芷抱着哭泣中的叶家兴跟在人群后面往回走。
年还未过完,暖冬的客人已经离开,叶怀远夫妻和叶浅玉跟随一块离开,叶家清静起来了,幸好有叶家兴的欢喜叫嚷声音,热闹了一家人的心。年节的最后一天,清风街重新恢复平日的清静。叶老爷夫妻坐在屋檐下面,瞧着蹲在院落角落里喜看蚂蚁的叶家兴,两人满眼慈爱的神情瞧着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林宛兰从厨房出来,转出几步正好瞧见叶老爷夫妻的神色,她又转进厨房,对惊讶侧头打量着她的刘翠香说:“父亲和母亲瞧着兴哥儿,我来添柴禾吧。”官媒今日开市,阮芷一大早上去官府报到,叶家兴只有交给刘翠香和林宛兰两个人照顾。叶老爷夫妻经那一场闹事后,在街坊邻居们面前终是心里有些虚浮,面对他们显得不够理直气壮。这几日,两人几乎不曾出过院子门,只是相对静默的坐在屋檐下喝茶,两人的精神头有些不足起来。
刘翠香因林宛兰的话茬儿,她记起许多的琐细事,面上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她瞧一眼专注添柴火的林宛兰,低声说:“宛兰,大嫂没有在家里,我想跟你聊一会,你常在外面行走,比我有见识多,你听听我的意思,有不对的地方。你帮我指出来。我瞧着大嫂去年出门的日子,一月比一月少起来,是不是我们家官媒行当,越来越不易做?”林宛兰抬眼瞧着她,想了想说:“是比以前难做许多,从前只有两家官媒,而现在江怀城大约有了十多家官媒。
说不定,今年还要添加许多家的官媒。大嫂原本是书香人家的女子,她如果不是嫁给大哥,只怕这一世都不会挨着官媒的边。我打心眼里佩服她。为人行事提得起放得下,心眼也宽厚,不強求媳妇们接手自已手里的行当。二嫂。我们江怀城只有这么多的人家,,普通人家不会去找官媒牵线搭桥,一般都会由着左右邻居帮着帮忙配良缘。只有家境富裕人家,才会为了省人情往来找官媒出面。这两年来。只要稍有门路的人,都能成为官媒。
大嫂一向不是那种善于钻营的人,最不耐烦用花言巧语去哄骗两边人,她做官媒多年来,一直凭着良心说话行事,从来不会隐瞒男女双方的实情。唉。我们这一代还好有大嫂愿意接下官媒的行当,可是等到远儿这一代做媳妇的人,眼瞧着官媒这般难做。只怕是无一人肯接手传承下去。”刘翠香心有同感的点头说:“是啊,珍珠是绝对不会肯接手,她还要帮着远儿撑起外面的店铺生意。
方儿未来媳妇家中早说过自家女儿嫁过来行,但是绝不会接夫家的行当,否则宁愿毁了这一桩亲事。而向儿是要往科考那路上走的人。他将来娶的女子,不用说也不会接官媒这个行当。我也不想委屈安儿兄弟他们以后娶的女子。接官媒这个行当,宛兰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林宛兰瞧着一脸信任神色的刘翠香,她往炉灶里再添几根柴火,站起来两人靠拢在一块,她低声说:“大嫂其实是和我们一样的心思,她也不想儿媳妇接官媒这个行当。
这些年,大嫂做官媒这个行当,不管她如何的尽心尽力,还是免不了会得罪一些人。你看,囡囡这次归家,有许下双倍礼金请囡囡同往的人家,哪怕父亲和母亲两人如何的暗示劝戒大嫂,大嫂都以囡囡要陪外祖为由拒绝。囡囡年纪大了,大嫂不想外面的人,太知道她的事情。”刘翠香沉沉的叹息一声,家有老人在,这样的大事情,由不得她们这些晚辈多言。她沉沉的说:“按理说,父亲和母亲应该比大嫂还要疼惜囡囡才是,可我瞧着他们待囡囡没有从前那般的亲昵。”
林宛兰轻轻笑起来说:“有那样的一个大姑子,配上那样的一个心眼奇多的小娘子,来一次就要抵触囡囡一次,她们恨不得把囡囡打压到水里面去。这人心那经得起这么多有心的打磨,偏偏囡囡这些年里,又常年不在家里,两下对比肯定是更加的生疏起来。我们是日日在家里面,所以父亲和母亲遇事冷我们两天,过几天便能恢复原样待我们。大姑子有福气,有这样一对不管不顾一心护着她的爹娘,还有三个愿意忍气吞声维护她的兄弟。
可怜我们的囡囡,幸好外祖家人厚道,是真真的当她是嫡亲的外甥女看待。我瞧过她和慧慧两人身上的衣裳,除去花样不同外,别的样样相同,连同手上玉镯,都是一色的水样。囡囡说慧慧的爹娘在外多年,送回来的节礼每次都有她的份,慧慧最多比她多上一套衣裳。而她大表哥夫妻会做人,每月给家里书信,每星期有信给儿女,她现在年纪大了,她大表哥大表嫂每旬有一封问长问短的信给囡囡。
父亲和母亲怨言囡囡太过亲近阮家人,我们不说阮家大伯两人和阮家兄弟妯娌如何待囡囡的好,单单就她这大表哥大表嫂待囡囡的情谊都让人感叹。这亲哥哥有时都未必有她大表哥夫妻行事周到,会如此细致的照顾囡囡的心情,他们全了囡囡的脸面,同样周全加深了兄妹情谊。阮家人这般待囡囡,就是一块石头早已暖和化水了。再说,囡囡如果在家里,只怕此时早已休学归家来,那能这般轻松自在的上学堂。
我听阮家大伯母的意思,要等囡囡学成之后,才会放她归家来。我们一条街上的人,经过这些日子的打量,谁不说阮家大伯一家人地道,是囡囡实实在在的外祖。囡囡又不是不知恩的人,也不是那种大小眼的人。阮家是比我们家富裕,可囡囡心里还是有我们,不说她待大哥大嫂那份亲热劲,就是待我们两人都跟从前没有两样,待哥哥们更加是没话说。父亲和母亲怪囡囡待他们没有从前亲近,可怎么不想想他们待囡囡远了多少?”
这一个年过得叶家人人心里都起了波澜,林宛兰一气说下去,她说完之后,狠狠的往炉膛里塞着柴火。刘翠香怏怏的说:“纪家同样是几代的官媒,他们能够放弃,为何父亲和母亲一定要坚持做下去?我们瞧着囡囡懂事体贴,为何父亲和母亲会受旁人引诱,觉得她是装模作样的待人?阮家其实不欠叶家的债,他们家愿意如此待囡囡,一定是囡囡得了一家人的欢心。如果这样还要囡囡冷心待阮家,这样的囡囡谁敢安心去亲近?
‘歹竹出好笋’他们幸好有一个好儿子,而囡囡就是我们家的孩子。”林宛兰听后舒展眉头起来,想想说:“还好远儿他们不象他们的父亲,要不我们还要继续容忍下去,由着一个已经分不清好歹的人,借着我们孝顺老人的心,在家里指手画脚。说实话,我以前想着我们一家男人的宽厚性情,我一直为囡囡担心着,觉得她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惦记着,抢了走后加以利用。她这般性情的人,如何能在大宅院里生存,心太软手腕太软,最多保全自已。
而远儿兄弟们这一次出头说话,我心里安心许多,只要远儿这个长兄愿意自立起来,下面的弟弟们一定不会再弱下去,而哥哥们強势,做妹妹的人,多少会得到一定的保护。阮家人待囡囡再好再为她着想,可惜挨了一个‘外’字,只有我们自家人才能名正言顺挡在她的前面。”林宛兰长舒一口气,这世道女人嫁人如同重活一次,她听了阮芷说她的梦,听得她同样是一身汗水,白家人为何会来抢囡囡,一定只有亲事上面的原因。
白家人知道自家的人在何处,只是没有到利用时,由着那人自在的活着。叶浅玉一天比一天大起来,眉眼渐开起来,有书香人家熏陶出来的女子韵味。这样的女子,有一天白家联姻时,没有合适人选时,一定会记起她。叶家只是普通的人家,如何抵得过世家有心算计,还有怎么抵得过那一对爱女成痴的父母,在‘孝’之下,在那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