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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朱老太太并不是那样不明事理一味放纵娇惯孩子的老糊涂,她所要表达的,只是劳逸结合四个字。
朱慕贤笑着说:“我们顶着大太阳赶了半日路,祖母连一杯茶也不舍得给吃?”
朱老太太也被他给逗笑了:“一杯茶还是有的,再想别的就没了。”
朱慕贤大概正在变声——听声音来声音有些哑,象是叫破了嗓子的鸭子一样,听起来不算悦耳。杨重光却除了一开始问安,之后便一言不出,完全成了背景。
又林抬起头来对两人各打量了一眼。
少年人总是一个尴尬的年纪。褪去了孩童时的肥嫩可爱,可是成年人那坚实成熟的轮廓还没有成形,就象出壳一个多月时候的小公鸡,绒毛已褪,翎羽未成,看上去瘦仃仃,惨兮兮,斑驳潦倒,无所适从。要象孩子一样撒娇他们已经做不出来,可要象成年人一样圆融世故他们又还做不到,青黄不接,无所适从。
又林想,自己还不是一样?身体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射了某种激素一样,胸部疼痛难忍,微微的鼓涨起来。这对又林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上一次的体验与记忆早已经淡去,这一次身体的改变,同样让她不知所措,连站立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微微缩起肩来。这样一来,衣裳不会摩擦到身体。
四奶奶当然注意到了女儿的身体变化,她既欣慰,又有些感慨,一面张罗着给又林做新的小衣内衫,一面给女儿教导传授身为过来人的种种经验体会。
又林只希望快快度过这段尴尬的时期。
朱慕贤正问朱老太太朱老爷子怎么不在家中,朱老太太说:“他哪里闲得住啊,昨天说看到湖边有人捕鱼,没用叉也没用网,用的是鱼鹰,把他给稀罕的啊,昨天没看够,今天又去啦,中午想必又不回来了。渔家捕上来的鲜鱼一烧,再来二角老酒,就够他乐的了。”
听起来象抱怨,其实不难听出,朱老太太对朱老爷子的这种消遣方式是乐见其成的。
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比闷在屋里发霉的好。又林跟着李光沛也曾经去看捕鱼,船家会用烧鹅、咸蛋和捕上来的鲜鱼待客,还有船家自酿的酒,甜中带酸,只有淡淡的酒味儿。
嗯,朱老爷子才来几天,已经很象一个地道的本乡人了。
这就很好,入乡随俗,处处为家。看来这位传说中被罢了官的朱老爷子,倒是个很豁达的人。
朱家现在看起来虽然十分简朴低调,看下人的行事,朱老爷子原来做的官肯定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官,大起大落的,经常有人扭转不了心态。这祖孙三人倒还好,一片和乐融融的。
朱老太太要留饭,四奶奶婉言推辞,说家中事忙。反正今天不过是礼节性的上门来拜望一下,目的已经达到。头一次来就在别人家中留饭,实在有点儿冒失。朱老太太也不强留,只说:“你这姑娘我很喜欢,有空就过来,陪我说话解解闷。”
“您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
过了一天又林见着了朱家老爷子。他已经过了六十大寿,鬓发斑白,但是腰杆依旧挺得直直的,穿着一双浅口的布鞋,并没象一些官老爷那样走路非刻意迈着外八字步——似乎那些人觉得不这样不足以体现做官的赫赫威势,也可能他们穿着官靴,走外八字更舒服更自然。
朱家老爷子负着手缓缓从巷子那端走过来,身后跟着个长随,一手里提着两条用草绳串起的鱼,一手里捧着张大荷叶,上面堆着好几个大莲蓬。李光沛笑着上前招呼,施了一礼。朱老爷子点了点头,说话十分和气。
“您这是打外头回来?”
“嗳,去湖边儿看了看。这于江当真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的。”
两人寒喧几句,末儿朱老爷子还非把那两条鱼送给李光沛了——李光沛推辞不过,只把两条鱼接了过来。又林隔着门吃吃笑,看自家老爹穿的十分体面,手里却被迫拎了两条鱼的模样,实在是滑稽。
朱老爷子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林觉得这人不可能隔着门缝看见自己站在门里面,可是那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心里一虚,朝后退了一两步。
那目光象是带着股穿透力似的,好象已经猜到了门后头有人。
都说人老成精,这种在官场中浸yin沉浮几十年的人,可不能小看。
李光沛邀他到家里品茶,朱老爷子摆摆手说:“赶明得了闲儿再去讨你的茶吃。这儿什么都好,就是下棋都寻不着个对手。”
李光沛笑着说:“您要是不嫌我愚钝,我倒也能陪您消遣消遣。”
朱老爷子顿时眼前一亮,跟酒鬼闻见了酒香,色鬼见着了美女一样——看来这人对下棋很有瘾头啊。
“那可一言为定了。”
李光沛笑呵呵的站在那儿目送朱老爷子,直到他也到了门前,才转身进了自家的门,一眼就看到又林站在门后头,正朝他嘻嘻笑。
“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站这儿做什么?”
“我想着爹你快回来了,想出来迎一迎你啊。”又林很有眼色的把那两条鱼接了过去,让人送去厨房,又说:“结果一到门口听您和人说话,就没出去。”
第六十章 买人
晚上用那两条鲜鱼做了菜,鱼头烧豆腐,剩下的鱼身片肉剁糊做了鱼丸。
李老太太有了年纪的人,喜欢吃软烂的东西,鱼头烧豆腐又鲜又嫩,软滑适口,那豆腐筷尖一点即破,得用调羹来舀。李老太太胃口好,还添了一次饭。
又林笑着说:“难得您今天胃口好,要不,吃完了咱们出去在园子里转转,消消食。”
玉林渴盼的目光盯着李老太太看,李老太太点了下头:“成,一块儿去。”
园子里栽了好几棵石榴——原来这里栽的都是些花树,合欢、紫薇都有,果树是又林出的主意。石榴多好,春天能看花,秋天还有甜甜的石榴吃。三五棵石榴树,可以结许多的石榴,不但自家够吃,还可以分送亲戚四邻。
这会儿花是早谢了,石榴都长得有拳头大了,表皮还是绿的,但是向阳的那一面已经微微泛红了。
玉林好奇的用手摸摸,石榴皮坚实光滑,还带着光泽。
又林笑着把她的手拉开:“没有熟哪,还不能吃。”
“那什么时候才熟?”
“总得到中秋的的时候吧。”
玉林点了点头,还是不舍得把目光移开。
这孩子看什么都新奇。她很少能出门,李老太太对她的管束也很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生活得象又林一样,李光沛和四奶奶都看重她,教导她,她跟李光沛去过杭州府,甚至还去过更远的地方。李老太太对大孙女也是十分偏疼,并不因为有了孙子就不重视她。可是对玉林,李老太太象是生怕这孩子长歪了传虗品行一样,对她管束的特别严,即使是识字,也只是三字经,百家姓这些书,要么就是让人给她讲烈女传之类的,连诗经都不给她看——诗经里还有讲两情相悦的诗呢。
李老太太年青守寡,玉林母亲的出身始终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
又林摸摸玉林的头。
她改变不了家里头长辈们的想法。不……不止他们这样想,这时候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嫡庶有别,出身决定了一切,李老太太对玉林的严格不但不会被人诟病,反而会被所有人一致赞同。
又林扶着李老太太的手,经过水池子边的石子铺的路时,又林特意扶着李老太太慢慢挪着步子从上面走过去:“您慢些走,别嫌硌脚。”
李老太太笑了:“就你点子多不过常打这上头走一走,倒还觉得人真是轻快不少。”
又林抿嘴一笑,玉林乖巧的扶着李老太太另一只手,也跟着慢慢的走。
玉林最喜欢晚饭前后这段时间,因为又林总是相着她,有什么东西有德林一份,必定也有她一份。
但是玉林也很懂事,能要的东西她要,不能要的她也不会撒娇耍赖。前两天家里小厮捉了蝉,给了德林玩耍,玉林也十分羡慕。那蝉趴在窗棂上,时不时的叫上一两声。德林十分宝贝,玉林也很想要一只,但是玉林是养在李老太太那里的蝉鸣太过聒噪因此又林就不能给玉林也弄上一只蝉了。玉林也很乖,又林把道理一说,她就马上说:“蝉会吵老太太,我不要。”
这样乖巧的孩子……也由不得又林不疼她。
“朱家老太太人怎么样?”
“头发都白了,但是脸色很红润,看起来爱说爱笑的。”
“嗯。”
又林又说:“朱家的规矩可大了,下人特别守规矩。”
“那是当然。人家是官宦人家,对礼法规矩特别看重。象咱们家,要是谁做错了事,罚点月钱、训丨一顿,或是让他做点重活儿苦差就算了。在人家家里,关起来三天不给饭吃,或是打一顿,那都是常事儿。家越大人越多,规矩就越严,不然的话,一个管束不当,出纰漏事小,说不定会惹出祸事连累主家,这可不得不慎重。”
又林点了下头。
李老太太说的都是金玉良言。人事人事,人在事前。欲要做事,必先做人。
玉林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也把这几句话牢牢记住。
“你娘正张罗着再给你再预备几个人,明天就叫镇东边的石婆子来一趟。”
石婆子是镇上有名的牙婆,很有口碑。
又林以前刚到这里,听到牙婆,总觉得这不就是人贩子么?坑蒙拐骗,逼良为娼——反正于的都不是好事儿。
但是后来慢慢了解,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个牙人,性质其实可以解释为中间人。但凡需要牵线跑腿,保媒拉纤,买卖互通,雇人买人这些活计都可以托付给他们。当然,人口买卖在这个时候是完全合理合法的。
就象现在李家一样,他们家需要买人,而在于江的周围四乡六里,有的是人家想把养不起的孩子送出去,换一笔钱救急救命,孩子也谋个好出路。这中间就需要牙婆来牵线奔走。最后李家买了人,那穷苦人家可以得一笔银钱,牙婆也能抽成,这是三方都得益的事。
卖儿卖女固然是人间的惨事,可是在乡间,要是自家孩子在大户人家里头做事,吃穿不愁还有月银,比在乡间受苦受穷要强。将来婚配,由主家做主,可能也会嫁得不错。所以只要卖到一户好人家,他们反而求之不得。
又林点了下头。这是没办法的事,她身边的两个,的确都有不妥的地方,小英不够机灵,翠玉又太过浮躁。还有一点更重要是,小英还罢了,翠玉比又林大,她今年已经十七,眼看要十八了,已经到了能出嫁的年纪了,这个年纪,显然不适合做陪嫁的丫鬟跟着又林出嫁。
所以买人是一定的。
李家的腌的梅子是很有名的,这一次再腌成的时候,又林照例把梅子装满了两只小坛子,带去周家。
以前每次腌成了,都少不了周家这一份儿。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对周榭来说,这是她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虽然她嫁的是又林的表哥,可是舅舅家毕竟不在于江镇,两人想象现在一样亲亲密密的在一起,是再也不可能了。
又林进周家跟进自己家一样,周家的人都快把她当成自家第二位姑娘了。事实上周大奶奶不止一次说过,要认又林当个于女儿。她只有一个女儿,又十分喜欢乖巧的又林。
“李家妹妹?”
又林站住脚,看到周富辉正出院门。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