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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门亲事算是朱心瑜自己看中的。心里多少还有些底气。到了出嫁那日,徐姨娘一早过来。她不能上前,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女儿梳头,开脸。换上嫁衣。
瞅着没人时候,徐姨娘安慰女儿:“不要惦记家里,好好过日子。好好侍奉丈夫和公婆,早点生下孩子……你在婆家好了,姨娘也就放心了。”
朱心瑜也安慰她:“姨娘不要太挂念我,石家人口简单,乡里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姑父看着就忠厚,公婆也是老实巴交的人。我的日子一定不会难过。你自己在家要多保重,得空我会回来看你。”
又林和钟氏站在门外头,把两人的话都听到了。
这一对母女也着实不容易,都在替对方着想。
朱慕贤做为兄长,是要送嫁的。好在石家也是在京城迎娶。成过亲回完门之后才会回保定去。朱慕贤倒是对这门亲事挺放心的。一是石沛清人品端方,他信得过。再者说,石沛清将来还有要仰仗朱家的地方,不会对妻子不好的。
朱慧萍看着二姐出嫁,两人平时感情也不好,她只是觉得嫉妒不平。眼见着朱心瑜嫁了,她自己的姻缘还不知道在什么地主。腿到现在都不能下地行走,谁知道哪年哪月家人才会给她说亲?
她又在屋里唤人,新拨来伺候她的丫鬟可没有小珠那么服管。知道她脾气不好,又厌烦她吵闹打骂,能躲就躲出去。朱慧萍口渴想吃茶都叫不着人,她又不敢自己下床去倒茶,越是气,越觉得干渴。越干渴。就觉是生气。
连丫鬟婆子都敢这样怠慢她,更何况是其他人?
她的腿可怎么办?她的将来怎么办?
朱长安今天也露了面——这样大的场合,他要再不露面,别人一问起缘故来,那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可不就全知道了?
其实伤都在皮肉,已经收口了,只是他不太好意思见人,所以一直待在屋里。再说,老爷子可能还没消气,他这么快出来活动,也太招眼儿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养伤,韩氏都不理会他,让两个通房小心伺候。朱长安自己心虚,也知道妻子为什么不来理他——他是为了纳新人挨的打,对妻子来说,伤的也是她的颜面和在这个家里的尊严地位。
朱长安对妻子也有些愧意。
不过今天是办喜事,他穿得一身簇新,就算是知道他挨打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痕迹来,关系一般的客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既然已经露了面,就不好再借着养伤为理由躲在屋里了。第二天只能规规矩矩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对朱长守真是恨铁不成钢。也怜惜他挨了打,把他叫到跟前打仔细打量一下,瘦了点儿,精神倒还好。
“你可知道错了?看你下次还敢胡闹!”
朱长安诚恳的认错:“孙儿是真的知道错了,祖母别生气,若是为了我气坏了身子,那孙儿的罪过就更大了。”
“唉,年轻人,这上头把持不住也是难免的。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人做事,要稳重,凡事三思而后行,可不要再出这样的事了。”
“是,孙儿知道了。”
老太太点点头,终于发了话:“那个刘氏,既然已经对你托付终身了,过几天找个好日子,让她给你媳妇端茶见礼,正经的纳了吧,这么不明不白的搁着,反而会让人说闲话。”
祖母的体谅让朱长安越发惭愧:“都是孙儿的错……”
“犯错不要紧,改了就行。”老太太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你祖父打你板子,也是希望你学好,你可别在心里偷偷记恨他。”
朱长安忙说:“孙儿不会的,孙儿知道祖父是为了我好。”
“嗯。”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媳妇生气也是难免的,谁让你干出这样的事儿来,既伤了她的心,也伤了她的脸面。回来我把她叫来,你给她赔个礼,赶紧合好吧,老住在西屋里也不象话。”
说曹操曹操到,韩氏也过来了。
从那次吵过嘴之后,朱明娟就不大和她嫂子一起过来请安了。韩氏一进屋看到朱长安也在,明显有些意外。
她给老太太请过安。就站在一边不吭声。
“我知道你生他气,长安这一回是太不象话了。”老太太示意朱长安:“去把案子上那个掸子拿过来。”
朱长安窘得脸通红——对他这么个脸皮很厚实坚韧的人来说这真是难得一见的事情。可是老太太的话他也不能不听。
那是一把扎得相当漂亮的掸子,杆子粗,掸毛厚密。
取过来之后。老太太抬抬下巴:“交给你媳妇去。”
朱长安垂着头,挪了两步,站到韩氏身边。两手把掸子托着一递。
韩氏没接。
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说:“长安媳妇儿,我知道你有气。换了我啊,我也得气。他这事儿做的是不对,他祖父打他板子,那是因为他犯了家规。你这里呢,他迟迟不赔礼认错,是另一回事。一码归一码。这掸子你接着。想怎么抽他就怎么抽他,这屋里的事儿没人敢往外说。”
朱长安苦着脸,老太太说要让他们夫妻合好,可是没说要用掸子当合好的道具啊。
韩氏也愣了,看着那根掸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要按她的心情。真愿意抄起掸子劈头盖脸给他一顿!可是她又不能这么做。再说,就算抽他一顿,也不能解气。该进门的那个女人还是要进门,丈夫的心依旧不在她身上。
朱长安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做小伏低,小心翼翼地说:“三奶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是能消气,就狠揍我一顿吧。”
看韩氏还不接,朱长安又保证:“我保证下不为例。以后我再也不干这种混账事情了。”既然要赔礼,戏就要做全套,朱长安干脆屈了一膝要跪,韩氏赶忙闪身躲开:“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
朱长安当然不起来。
韩氏也给弄得脸通红,窘得没办法,老太太已经不在这屋里了。只有他们两个。朱长安索性一把拉着韩氏的手,把掸子塞进她手里。
韩氏咬着牙,狠狠的抽了两下。朱长安疼得呲牙咧嘴,一边还不忘了再三道歉——
小夫妻俩过了半天才从房里出来,韩氏脸红红的,奇怪的是朱长安的脸也有些红红的。
夫妻俩冷战了数日,这也算是合好了。
其实韩氏需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台阶。
虽然——看起来是合好了,但是韩氏脸上羞涩,心里却有些悲凉。
丈夫这么做小伏低,是为了让她认下另一个女人进门。从前他可从来没有对她如此殷勤小意过。
而她当然得原谅他,她不得不原谅。老太太给搭了台阶,她得识趣。丈夫是她立身的根本,她得原谅。那个女人已经委身于丈夫,她得接纳。
这么多的不得已,但韩氏只能把委屈全咽下肚。
朱心瑜三朝回门,大太太不待见庶女,但是面子上也能做得和和气气。回门之事,朱心瑜就得跟石沛清一起动身回保定。
刘氏得给韩氏正经的端茶见礼,才能被称一声刘姨娘。韩氏比吃了苍蝇还恶心,却不得不喝了她这杯茶。穿着粉色衫裙的刘氏果然如她猜想的一样,很是秀美,看起来也温婉可人,是男人最爱的那种调调。身为正室,无论如何韩氏也不可能象她一样对着朱长安撒娇发嗲,讨好献媚。她不能给男人的,刘氏全能给。
既然算是纳了她,纳新总有三天的好日子,朱长安会留在刘氏那里。韩氏没做出什么拦人、故意为难人的举动,她只是打发人送了汤药过去,看着刘氏全部喝光。
又林深居简出,安心养胎,这也是朱慕贤所希望的。他不能无时无刻照看着妻子,上次的惊马事件还没有水落石出,妻子不外出,那么出事的机率就会相应的变得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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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总觉得睡不够……出门睡宾馆的床总是认床,回来以后可劲儿的睡。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朱长安纳了这个妾之后,家中各人反应不一。大老爷从不关心旁人的事,大太太一门心思想看二房的热闹。
至于钟氏,多少有些唇亡齿寒,兔死狐悲的感慨。说到底,还是因为韩氏没有孩子。她自己当年也差点儿吃了这个亏,幸好她怀上了。弟妹李氏也是,因为她有了身子,所以能理直气壮的霸着丈夫,丈夫也愿意为了这点夫妻情份,为了子嗣而屈就一二。可是韩氏进门一年了,到现在没有动静,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头她说不响。
钟氏管着家,各房有什么动静,她都能知道一二。韩氏偷偷请了郎中来看,还吃药调理身子,这些不算是什么大秘密。
朱长安大约是对妻子有些愧意,一个月里还是留在妻子那里的时间更多一些,刘姨娘和那两个通房丫头比,当然也要吃香一点。韩氏现在还给她们都用着汤药,但如果过了第二年,她还没动静,只怕长辈就不乐意了。
又林对此事倒没多大反应,到现在她还没见过刘氏。堂兄纳妾,同她关系不大。她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也懒怠出门,有时候就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最远也就是去园子里头转转。那常常是半上午的时候,或是歇过午觉之后。园子里头十分安静,花也开得繁盛。只是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常常只走了几步,额际鼻尖都会冒汗。
天气好的时候老太太也会出来散散步,和又林搭伴儿。两个人一个有孕,一个年老,走得都慢腾腾的,倒是很合适做伴。身后跟的人提着茶壶坐褥点心等物,她们走得慢,后头的人当然也跟着走得慢。遇到小桥、窄路的时候,她们通常得停下来半天,等老太太和又林走过去了才能接着走。远远望去一堆人浩浩荡荡的在散步。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又林并没有因为有孕在身,不出门应酬就不着意打扮自己了。正相反,她现在收拾自己比以前还要精心。这不单是为了自己有个好心情,让别人看着舒服——更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丈夫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是。丈夫对她是很好,顶住大太太的压力,更抵御住了自身本能的冲动,没收房里人。又林对他不是不感激的。可是再忠诚的丈夫,也不能总让他看见妻子是个不修边幅蓬头圬面的黄脸婆形象,那忠诚也许大概总有一天会消磨光的。
而且这个夫妻相处呢,也要讲究投其所好。两人都做了一年多夫妻了。又林不敢说对这个人彻底了解,可是大概了解还是有的。比如他不挑食,不过如果菜和肉放一起他更偏向于多吃肉。更偏好穿颜色素雅的衣裳,帮又林画过几次眉,虽然画的不是那么理想和完美,但是几次画的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柳叶细眉,看起来短一些,浅一些。让整个人看起来很素雅和柔软。
女为悦己者容,再说,又林本来也不喜欢浓妆艳饰。夫妻俩在这上头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她陪着老太太慢慢朝前走,这条石子路两边栽的都是桂花树,这会儿还不是开花的时候。到中秋前后,丹桂盛开,这整条路都弥漫着甜蜜蜜的桂花香。花开败了,从枝头落下来,这条路就被桂花铺满了。又林有点儿出神,想起去年秋天的时候,吃过了晚饭,朱慕贤和她来园子里头散步。经过这条道的时候。朱慕贤哄着她把鞋子脱了,只穿着白绢布袜从上头走。松软软的桂花下头是凹凸不来的石子。花瓣的汁液沾到了袜子上头,朱慕贤忽然在树下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