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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的。这人已经死了。”
“什么?”这倒是让李光沛很意外:“没有弄错吗?”
“没有,”那人连忙保证:“快过年那几年,京城的雪比往年都大。天也特别的冷,连有那有钱人家都买不着炭烧,那一般的人冢就更不用说了,有的一家人全挤一炕上取暖呢……”
孙二听他越扯越远。咳了一声。那人赶紧说正题:“那穷汉无赖乞丐冻死的也不少,巡城的兵丁人手不够,还雇了我们的兄弟去抬那种路倒尸。那个秃三他也在其中。我和一个兄弟都认出来了。”
“那和他一块儿的人呢?”
那人摇了摇头:“这个……没留意过。”
李光沛问:“知道他原来在哪一带落脚吗?有没有妻儿?”
“这个真没见过。”
秃三死了,可李心莲不知下落。按一般常理,秃三这种人拐了良家姑娘,一般也不会真的做起长久夫妻来,走水路往北方来,有可能在路上就会出手,随便卖哪儿都省事。真带来京城就要麻烦得多。
可是现在秃三一死。线索就断了,无从查找李心莲的下落。
李光沛以前觉得李心莲不过是个小姑娘,就算她父母心术不正,她也顶多心中怀恨,暗自咒骂几句。可是从知道她与人合谋。甚至可能是挑唆人来绑架自己的妻子女儿之后,顿时收起了小觑之心。这个姑娘年纪虽小,心计却毒辣。自己虽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家的事,可是显然,李心莲却十分记恨他们这一房。难道她真把五奶奶身死的账算在自家头上了?那会儿正赶着年下,哪里请郎中去?妻子也不过是念着同族的的亲戚情分,帮着找了一个郎中,五奶奶伤势太重,那纯是五老爷的错。五奶奶死了。五老爷跑了,他们那一房彻底败了。
李心莲虽然跟着秃三跑了,可是李光沛没有就此放过这件事。他隐隐有种感觉,不找着她,不除掉她,只怕她还会为祸。除非能亲眼看见她死了。李光沛才能放心。
那个人抬头看了一李光沛一眼,虽然这位李爷没什么绫罗绸缎,慈眉善目,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不象他们一路人,可人在他跟前就不自觉的拘束起来了。 李光沛看他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那人犹豫了下:“那个秃三……当时我们抬尸,我兄弟说,他好象不是冻饿而死的。”
李光沛眯了下眼:“他是怎么死的?”
“我那个兄弟见过……吃砒霜死的人,他当时说,这人的脸色,跟吃了砒霜死的一样。不过我们又不是衙门当差的,犯不着管这闲事儿,就和其他死尸拉去一块儿埋了。”
李光沛手一顿,茶盏与茶托发出一声脆响。
翠玉的消息最灵通,正跟胡妈妈说白天那事儿:“我早看那个锦云不顺眼了,有两回来咱们这儿送东西,只挑少爷在的时候来送,送了还不走,没话找话说,妖妖娆娆的,一看就是另有盘算。”
胡妈妈就比她镇定得多了,她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事儿没见过?象锦云的那点儿心思,真算不得一回事儿。丫头再怎么翻腾也搅不起大浪来,要说锦云会遇上今天这样的事儿,也是她自找的。
“咱们院儿里还一个呢。”胡妈妈说的是谁,翠玉心里有数。
半夏这些天看着也不大安分。她是又林从家带来的,按说,主母有了身孕,放一个通房也没什么。可是半夏是个心大的,很有点儿主意。胡妈妈绝对容不下她这样的。说句难听的,半夏要是象傻妞一样傻,只有脸蛋儿漂亮,那胡妈妈说不定还会劝着又林,就给她开了脸。反正几年里头不让她生,过了这开始的新鲜劲儿,以后想怎么摆布不行?
她越会打算,胡妈妈越不会留下她,好歹再过一个半月家里就要放人,钟氏那儿都已经拿着花名册在筹划这事儿了,家里各处都有要放的丫头,锦云年纪老大,名字肯定在上头。至于桃缘居这边,翠玉其实才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可是又林现在还离不了她们,所以趁这回就把半夏弄出去。
至于大太太那儿……胡妈妈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奶奶有孕,大太太要赏个丫头,这在京城是常有的事儿。婆婆赏的人,虽然也只是当通房,可是做媳妇的碍着婆婆的面子,也不好拿捏的太过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又林先从自己的丫头里挑一个,这样一来大太太就没话说了。
半夏不能用,小英和翠玉也不能用,剩下四个丫头……胡妈妈暗自盘算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跟又林商量一下。
锦云这事儿是没成,可是朱家上上下下妙龄丫鬟实在不少,今天这个不成,明天说不定会再来一个。就算她们个个都跟锦云一样不成事,大太太也会赏人,这个才最堪忧。
大太太这会儿心头最紧要的事就是儿子能不能中,求神拜佛,烧香祷告。
又林之前是担心,但是既然考完了,那担心也无益。刘书昭过来探望她,他说的倒是很中肯:“表妹不用太担心,依我看,表妹夫是必定会中的。”
他以前和朱慕贤是同窗,现在做了亲戚,称呼当然要改一改。不得不说,每次听到朱慕贤喊他表哥,刘书昭就跟三伏天里吃了冰镇西瓜一样,不是一般的畅快。
“你又不是那判卷儿的官,你怎么知道?”
刘书昭一笑。表妹嫁了人也还没变样儿,说话跟过去一样。“你要不信,那我就不说了。反正你等着,将来肯定有凤冠霞帔给你穿戴。”
又林瞅了他一眼:“你先给我表嫂挣一副诰命同说吧。我可等着你们高中哪,回来我就把那院子另外赁出去,那可是进士住过的地方,文气旺着呢。”
刘书昭难免摇头晃脑的感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表兄妹说笑几句,刘书昭才说:“虽然来了京城几个月了,可是天天闭门不出,回了家旁人问我京城什么样儿,我可答不出来。这两天我和谢兄四处走了走,去了相国寺,还爬了一回琵琶山。那山一端好似琴颈,后面是半梨形状,远望就象一把琵琶,果然名不虚传。”
又林心说,你来京城几个月不知道京城什么样儿,我都来了一年也不也不知道吗?相国寺倒是去过。可那是陪着老太太、大太太去进香的,连山门什么样都没看见,光拜菩萨了。琵琶山是在城外,当然更不可能见着了。
男人在这上头可比女人自由得多了,只要有路引哪里都去得。女人就只能关在家里,整日整日对着头上四方方的一块天消磨几十年岁月。
刘书昭紧张吗?也紧张。不过他很想得开。今年不成,三年后再来考一回。临来时家里就是这么嘱咐的,生怕他太过着紧了,反而把身子给搞垮。东潭就有一户人家是这样的,那家的儿子埋头苦读,废寝忘食,好歹是中了个秀才。可是才刚中了就一病不起,拖了小半年还是去了。这可把刘书昭的娘吓得不轻。考不上不打紧,只要儿子平安,那比什么都强。考不上进士,举人身份也足以光耀门楣告慰祖宗了。自家反正不缺吃穿,儿子能做官当然是锦上添花,不得中,也一样过着富足的日子。
天下的父母心都差不多,孩子有出息当然好,可是相比之下,孩子的平安更重要。
第212章
大太太那天晚上就知道了这事儿,把锦云叫去盘问了一通。锦云很了解大太太的脾气,绝不能说出自己是想去追四少爷却遇到了大老爷,只是哭着一口咬定是大老爷想调戏她。大太太倒是深信不疑——毕竟她对丈夫那德性是太了解了。所以她倒过反过来安慰了锦云几句。范妈妈站在一边还笑着劝了几句。
不过在锦云听来,范妈妈的话与其说是象劝解,不如说是象在火上浇油。
范妈妈说:“其实这也难怪,锦云伺候了太太这么些年,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出落得也好。大奶奶前几天不还打发人送了名单给太太看吗?锦云今年也该放出去了。”
锦云怔了一下,连哭都忘了。
果然大太太说:“说得是,这几年事儿多,我身边也离不了人,倒差点儿耽误了她。你回来去跟正铭的媳妇说,就说我说的,锦云伺候了我几年,情分不同,她要给锦云指什么人,得先来告诉我一声,务必找个好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胡乱把她给嫁了。”
范妈妈应得格外利索。
锦云心里象吞了黄连,却还得给大太太磕头谢恩。
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太太是不会把她给四少爷了——
锦云早猜到了这样的结果,这已经算是不错了。
起码,大太太还愿意善待她,给她挑个好一点儿的男人,等她要嫁的时候,多半还会掏腰包给她再添补点儿。毕竟是伺候了这么几年的。有情分。
按说丫鬟们的路都是这样走的,可是锦云不甘心。
她原来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可是偏偏那么阴差阳错的……
锦珠悄悄和她说,她好象已经有身子了。只是没敢让别人知道。大奶奶已经有了一子一女了,她这回要是能生下来,不管男女。肯定能抬个姨娘,下半辈子也有倚靠。
明明她也能过象锦珠这样的生活的……四少爷人好,比大少爷还温存体贴,她的日子会比锦云过得还好。
可是现在全都完了。
放榜那天朱家依旧一早打发人去礼部看榜。这看榜绝对也是个技术活儿,要有体格,还得有技术,占不着好位置让人一顶到后头。那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当然,得识字——不识字再有体格技术挤进去了,也只能听礼部的差役唱名才能他搞清楚榜上有谁的名字。
当然,榜贴出来的同时,各路报子已经赶往各处去报喜了。这才是一夕跃龙门。考上的立刻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受众人恭贺,那落榜的自然无人问津,只能待三年后收拾行装重再来考。
朱慕贤、刘书昭和谢岳他们都是头一次考,中了自然好,没中也不用气馁。说到底,少年得志能有几人呢?不经过磨砺挫折,没有积累阅历。眼界也不算开阔,应考经验也比不上一众前辈。
又林现在倒是很坦然,早上起来胃口还不错,吃了一碗蛋羹并两个萝卜丝馅儿的包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她得保持适当的活动,不然到时候要生可没有力气。这些常识她上辈子就懂。再加上娘家打发来的两个婆子也的确是老资历了,见多识广的,也鼓励她多走走,只是不要累着了。
桃缘居墙外是条小夹道,一排矮房,再往外就是坊市,可以听着锣鼓声喧嚣着经过,由远而近,然后又再走远。
小英看了一眼又林的神情,小心地说:“少奶奶,这先报的都是那名次靠后的,考得好的,那得最后才报呢。”
又林一笑:“我知道。”
她摸了一下肚子,继续迈步朝前走。
大红的喜报吹吹打打的送到了朱家,连老太爷都顾不得矜持,笑得合不拢嘴,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慕贤中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朱家办起事儿来更驾轻就熟,一切井井有条,并不显得忙乱。这一次又林却清闲了,她有身子,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怕她劳累着,早早让她回去歇着。
南街那边儿也传来喜讯,谢岳和刘书昭也中了,但石沛清这一次却落了榜。朱老爷子见他们几人的时候还特意勉励了石沛清几句。落榜后的失落自然也有,但是石沛清的媳妇却是稳稳的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