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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屋于,收拾得虽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陈设却极为简陋,也没有姬妾奴仆,只有个
又聋又哑的老头子,蹒跚地为他做些杂事。
小鱼儿随着他走了两天,才走到这里。
这两天小鱼儿更觉得这“江南大侠”实非常人,一个在武林中有如此大名的人,对人竟
会如此客气,这大概除了江别鹤外,再没有人能做到了,和他走在一起,就如同沐浴春风一
般,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很舒服、很开心的。
走进了这间屋子,小鱼儿更不免惊奇。
江别鹤微笑道:“这庄院昔日本是我一个好友诸葛云的,他举家迁往鲁东,就将庄院送
给了我,只可惜我却无法保持它昔日的风貌,想起来未免愧对故人。
小鱼儿叹道:“名震天下的‘江南大侠’,过的竟是如此简朴的生活,千百年来,武林
中只怕没有第二个了。”
江别鹤正色道:“古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我从未忘记。”
小鱼儿叹道:“你真是个君子。”
少时菜饭端来,也只是极为清淡的叁四样疏菜,端菜添饭摆桌子,竟都是这领袖江南武
林的盟主自己动手的。这样的主活,与他那炫目的名声委实太不相称。
小鱼儿喃喃道:“难怪天下江湖中人都对你如此尊敬,一个人能忍别人之所不能忍,自
然是应当成大事的。”
江别鹤闪亮的目光转注着他,忽然道:“我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你像我昔日一位恩
兄。”
江别鹤叹道:“他是昔日江湖人中温文风雅的典型,也是千百年来江湖上最着名的美男
子,我为小儿取‘玉郎’这名字,正也是为了纪念他的。”
小鱼儿笑道:“你看我像个美男子?我这人若也可被称为‘温文风雅’,那么天下的男
子就没有一个不是温文风雅的了。”
江别鹤微笑道:“你也许并不十分温文风雅,但你的确有他那种无法形容的魅力,尤其
是你笑的时候,我不相信世上有任何少女能抗拒你微笑时瞧着她的眼睛。”
小鱼儿大笑道:“我但愿能有你说的这么好,也但愿能就是你说的那人的儿子,只可惜
我爹爹也和我一样,纵然是个聪明人,但绝不是什么美男子,而且他现在也正活得好好的,
也许正在他那张逍遥椅上抽着旱烟哩。”
他大笑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江玉郎也只有跟着他。
小鱼儿又笑道:“我实在想陪你多聊聊,却又实在忍不住要去睡了……希望你明天能找
几个有用的锁匠来,能将这见鬼的‘情锁打开。”
江别鹤叹道:“这一路上我几乎已将鄂中一带有名的巧手锁匠都找过了,我实也未想到
这‘情锁’的视簧竟造得如此之妙。”
他一笑又道:“但你只管放心,就在这两天我必定能寻得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到了
我这里,你什么事都不必再烦心了。”
小鱼儿笑道:“所以我现在只要一沾着枕头,立刻就会睡得像死人似的。”
江玉郎现在就像是已突然变成了一个世上最听话、最老实的孩子,老老实实的随他走了
出去。
江别鹤温柔地瞧着他们的背影消失,缓缓在袖中摸索着,竟摸着了柄长不过一尺的短
剑。
这短剑的剑鞘黑黝黝的,看来毫不起眼,但等到江别鹤抽出这口剑来,屋子里却像是有
电光一闪。森冷的剑气,立刻使烛火失去了光彩。
那又聋又哑的老头子,远远站在门口,此刻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瞪大了眼睛,像是在
说:“你手里的明明已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却又为什么不为他人将那见鬼的‘情锁’削
断?”
江别鹤抬起头,瞧见他这充满惊疑的目光,像是已瞧破了他的心意,微微一笑,缓缓
道:“我此刻自然还不能将那‘情锁’削断,那孩子一肚子鬼主意,谁也猜不到他要干什
么,我只有叫玉郎时时刻刻地监视着他…”·有了那‘情锁’,他就是想溜想跑,却也是跑
不走的了。”
可惜他说话的对象只不过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子,他无论说什么,这老头子都是听不见
的。
走廊上,有个小小的灯笼,昏黄的灯光,照着荒凉的庭园,一只黑猫蹲踞在黑暗里,只
有眼睛闪着碧绿的光。
小鱼儿和江玉郎走在这曲廊上,脚下的地扳吱吱直响,远远有风吹着树叶,小鱼儿缩起
了脖子,苦笑道:“任何人着在这种地方住上十年,不变成疯子才怪。”
江玉郎道:“你放心,你用不着住十年的。”
小鱼儿笑道:“你终了说话了……,方才在你爹爹面前,我还以为你变成哑巴哩!”
江玉郎道:“在我爹爹面前敢像你那样说话的人,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
小鱼儿瞧着那黑黝黝的后园,笑笑道:“这后园你去过么?”
江玉郎道:“去过一次。”
小鱼儿道:“你在这里也住了许久,只去过一次?”
江玉郎道:“去过一次的人,你用鞭子抽他,他也不会去第二次了。”
小鱼儿笑道:“那里面难道有鬼?”
江玉郎道:“那种地方,鬼也不敢去的。”
他打开一扇门,悬起了一盏灯,小小的屋子里,有几柄刀剑,一大堆书,自然,还有张
床。
小鱼儿眼珠一转,道:“这就是你的卧房?”
江玉郎长长叹了口气,道:“一年多没有回来,此刻看见这张床,也不觉亲热得很。”
小鱼儿笑道:“瞧见你那些宝贝朋友之后,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以前会老老实实睡在这张
床上,你难道真的憋得住?”
江玉郎突然一笑,道,“半夜我不会溜出去么?”
小鱼儿道:“我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有半夜溜出去的稚癖,但你爹爹可与别人
不同,你怎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江玉郎眨了眨眼睛,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你在这屋子里?”
小鱼儿道:“知道。”
江玉郎道:“只因这屋子距离我爹爹的卧房最远,而且窗子最多……这本来应该是佣人
住的地方,但我却抢着来睡了。”
小鱼儿笑道:“据我所知,这只怕是你最聪明的选择了!”
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江玉郎终于也放下了心,睡到床上,还没有多久,便已真的睡着,
而且睡得很沉。他也用不着再去提防小鱼儿,他也实在累了。小鱼儿也像是睡得很沉。
也不知道了多久,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过来,走到门外,停了停,轻轻敲了敲房
门。门里没有应声,这人将门推开一线,瞧了瞧,然后这脚步声又走了回去,竟像是走入了
那荒凉的后园。
这连鬼都不敢去的地方,他叁更半夜去做什么?
小鱼儿突然张开了眼睛,自头发里摸出了根很细很细的铜丝,竟将这铜丝刺入那“情
锁”上的一个小洞里。他耳朵贴在这“情锁”上,将那铜丝轻轻拨动着──他眯着眼睛,聚
精会神地,就像是在听着什么动人的音乐。
突然,轻轻“喀”的一响,那鄂中所有的巧匠都打不开的“情锁”,居然被他以一根细
细的铜丝拨开了。
他面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挥动着那只失去自由已久的手随手点了江玉郎的“睡
穴”。
江玉郎腿得更不会醒了。
小鱼儿瞧着他得意地笑道:“你自以为聪明,其实却是个呆子,竟一直以为我真的弄不
开这见鬼的情锁,你也不想想,我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恶人谷”中既然有最出色的强盗,自然也有最出色的小偷,在最出色的小偷手下,世
上哪有打不开的锁,
但他为什么却一直宁愿和江玉郎锁在一起?宁愿受各种气?他心里究竟又在打着什么主
意?莫非他早已猜到江玉郎的父亲必定是个神秘的人物?莫非他早巳猜到这地方必定有一些
惊人的秘密?
他要和江玉郎锁在一起,莫非只不过就是要到这里来!而且还可令别人都因此而不再防
着他。任何人都以为他是摆脱不了江玉郎的,有江玉郎时时刻刻、寸步不离跟着他,别人自
然都放心得很。
但这时,小鱼儿己溜出了窗子。竟向那连鬼都不敢去的后园掠了过去。这时,那脚步声
入园已有许久丁。
小鱼儿掠入那圆月形的门时,只瞧见远处有灯火闪了闪,然后,便是一片黑暗,灯火竟
似熄灭。
黑暗中,树木在风中摇舞,仿佛是许许多多不知名的妖魔,正待择人而噬,天上虽然有
黯淡的星光,但星光却更增加了这园林的神秘和恐怖,风很冷,但小鱼儿掌心却是湿湿的,
已沁出了冷汗。
假如是别人,此刻早巳退回去了。但小鱼儿却不是“别人”,小鱼儿就是小鱼儿,天下
独一无二的小鱼儿,他若要前进,世上再无任何事能令他后退。
他早己认准了方才那灯火闪动之处,他就直掠过去。但园林中只有枯萎了的树木,颓败
了的山石小亭,方才那一点灯火,早巳不知到哪里去了。
走着走着,小鱼儿突然迷失了方向。一阵风吹过,他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他忽然
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该找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自黑暗中窜了出来!小鱼儿魂都几乎被骇飞了,黑影窜过去,竟是
条黑猫!但这黑猫又怎会入了这后园?又怎会突然窜出来?
小鱼儿心念一转,绝不再多想,立刻伏到地上,前面有一堆碎石瓦砾,还有一片枯萎的
菊花。
他身子刚伏下来,十余丈外,突然有一扇窗子亮起了灯火,接着,一条人影缓步走了出
来。这人手掌着灯,灯光照着他的脸,赫然正是江别鹤!
只听他“咪呜”一声,那黑猫便向他窜了过去,窜入他怀里,他反手扣起了门,抱着黑
描走了回去。
小鱼儿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灯火,刚刚去远,园林中像是更黑、更冷。小鱼儿
又等了许久,才悄悄爬了起来,悄悄走过去,走到前面,才瞧出那里有间小小的花房。
门,已锁上了。
于是小鱼儿又有了机会施展他开锁的本事。
他轻轻推开了门,点着他方才从桌子上偷来的火折子,花房里蛛网密布,角落里堆着些
破烂的花盆、枯叶、木炭,此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半夜叁更,江别鹤跑到达什么也没有的
破屋子里来做什么?
风吹着窗户,吱吱作响,风从破了的窗纸里吹进来,就像是一只冰冷的鬼的爪子,在摸
小鱼儿的背脊。小鱼儿真想逃走,逃回床上,用棉被盖住头,这种地方,真是连鬼也不会愿
意来的。
但连鬼也不来的地方,岂非最好隐藏秘密!
他目光四下转动,瞧了半晌,也瞧不出这屋子里有什么可疑之处,屋子里到处都积着灰
尘,像是已许久没有人来过!但江别鹤方才明明来过,灰尘上怎会没有他的脚印?小鱼儿心
一动,俯身摸了摸,那灰尘竟是粘在地上的,除非你用力去搓,否则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小鱼儿几乎跳了起来,他知道这屋子必有地道,但他将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出
有什么机关消息。
他几乎绝望了,仰面长长叹息了一声,蛛网。在风中飘摇,有些蛛网巳被风吹断了,蜘
蛛正忙着在重新绘起。但有一张蛛网,任凭风怎么吹,却动也不动。
这种事别人也不会注意,但世上再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