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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天冷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必定是别人化名改扮的。”
花无缺道:“但普天之下谁会有那么高的武功?’燕南天道:“移花宫主。。。”
花无缺淡淡笑了笑,道:“家师为何要改扮成别人?家师又为何要瞒住我?这对她老人家
又有何好处?燕大侠你可想得出什么原因来么?”
“我想不出……”他语声微顿,又道:“你想,那‘铜先生’会将江小鱼带到何处
去?”
花无缺也长长叹了口气,道:“在下也想不出.”
这时小鱼儿已睡着了,铜先生乘着夜色,将小鱼儿又带到那客栈的屋子里,他实在想不
出能将这作怪的少年带到何处。小鱼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铜先生却只有坐在椅子上瞧
着,他就像个木头人做的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只见小鱼儿鼻息沉沉,似睡得安稳已极,
就像是个睡在母亲旁边的孩子似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他醒着时,这张脸上,不但充满了一种逼人的魅力,也充满了飞扬洒脱、精灵古怪的神
气。但此刻他睡着了,这张脸却变得有如婴儿般纯真.
铜先生瞧着他这张纯真而英俊的脸,瞧着他脸上那条永远不能消除的刀疤,整个人突然
都颤抖了起来。
他手掌紧握着椅背,握得那么紧,冷漠的目光,也变得比火还热,像是充满了痛苦,又
像充满了仇恨。
只听“啪”的一声,柚木的椅靠,竟被他生生捏碎!
小鱼儿缓缓张开眼来,揉着眼睛向他一笑,道:“我睡了很久了么?”
“很……很久了。”他拼命要使自己语声平静,却还是不免有些颤抖。
小鱼儿笑道:‘你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我?”小鱼儿身子虽不能动,腿一挺,就跳下床
来,笑道:“我占了你的床,让你不能睡觉,真抱歉得很。”
铜先生盯着他的腿,厉声道,“你……你的腿没有伤?”
小鱼儿朝他扮了个鬼脸,就要往外走。
铜先生喝道:“你要到哪里去?”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有个毛病,一睡醒就要…·就要上茅房。”
铜先生怒道:“不许去!”
小鱼儿苦着脸道:“不许去,我就要拉在裤子上了,那可臭得很。”
铜先生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喝道:“你……你敢?”
小鱼儿悠悠道:“一个人无论有多凶、多厉害,他就算能杀人、放火,但可也没法子叫
别人不拉屎的。”
铜先生瞪着他,目中简直要冒出火来。
小鱼儿却还满不在乎,笑道:“你要我不拉屎,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立刻杀了我,否
则…·否则我现在就已忍不住了。”他一面说话,一面就要蹲下去。
铜先生赶紧大呼道:“不行……这里不行…。.”
小鱼儿道:“你让我出去了么?”
铜先生狠狠一跺脚,道:“你滚出去吧!”
小鱼儿不等他说完,已弯着腰走出去,笑道:“你若不放心,就在茅房外看着我吧。”
铜先生的确不放心,的确只得在茅房外等着。
他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过,自己这一辈子,居然也会站在茅房外,等着别人在里面拉
屎。
过了几乎快有半个时辰,小鱼儿才摸着肚子,施施然走了出来,铜先生简直快气疯了,
怒道:“你死在里面了么?’
小鱼儿笑道:“好几天的存货,一次出清,自然要费些工夫。”
铜先生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扭过头去。
小鱼儿却笑道:“现在咱们该去吃饭了。”
铜先生大怒道:“你……你说什么?”
小鱼儿笑道:“吃饭拉屎,本是最普通的事,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难道从未听
见过一个人要吃饭么?”
铜先生怔了半晌,突然冷笑道:“我虽不能禁止你…。·你上茅房,但却能禁止你吃饭
的。”
小鱼儿道:“你不许我吃饭?”
铜先生厉声道:“我给你吃的时候,你才能吃,否则你就闭起嘴!”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但嘴却是长在我脸上的,是么?所以,我要吃饭的时候,你
就得给我吃,否则我就永远不吃了,我若活活饿死,你的计划也完了……你明白了么?”
铜先生一步窜过去,揪住小鱼儿的衣襟,嘶声道:“你。。。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虽打不过你,但要饿死自己,你可也没法子,是么?”
铜先生气得全身发抖,却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燕南天和花无缺自然没有找到铁心兰,更找不着小鱼儿,他们茫无目的地兜了两个圈
子,燕南天突然道:“你喝酒么?”
花无缺微笑道:“还可喝两杯。”
燕南天道:‘好,咱们就去喝两杯!”
两人便又入城,燕南天道:“江浙菜甜,北方菜淡,还是四川菜,又咸又辣又麻,那才
合男子汉大丈夫的口味,你意下如何?”
花无缺道:“这城里有家扬子江酒楼,据说倒是名厨。”
这时夜市仍未收,街上人群熙来攘往,倒也热闹得很,扬子江酒楼上,更是高朋满座,
座无虚席。
江别鹤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这两天令他烦心的事实在太多,小鱼儿、花无缺……还有他儿子江玉郎,竟直到此刻还
未回来。
突见一个大汉匆匆奔上楼,撞倒两张椅子,才走到他面前,悄声道:“花公子来了,就
在下面,好像也要上楼来喝酒。”
江别鹤道:“他一个人么?”
那大汉道:“他还带着个穿得又破又烂的瘦长汉子,好像是
他话未说完,江别鹤面色已惨变,霍然长身而起,颤声道:“快…。·你想法子去挡他
们一挡。”
但这时花无缺与燕南天已走上楼,花无缺已面带微笑,向他走了过来。
江别鹤手扶着桌子,似已吓得站不住了。
只听花无缺笑道:“不想江兄也在这里。”江别鹤道:“是……是……”
他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燕南天,只觉喉咙发干,双腿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竟似已吓破
了胆。
燕南天上下瞧了他两眼,笑道:“这位就是近来江湖盛传的‘江南大侠江别鹤’么?”
江别鹤道:“不。。。不敢。”
燕南天道:好,咱们就坐在一起,喝两杯吧。”
他拉过张椅子,就坐了下来,只觉桌上杯子、盘子一直不停地动,原来江别鹤全身都在
发抖。燕南天皱眉道:“江兄为何不坐下?”江别鹤立刻直挺挺地坐到椅上。
燕南天笑道:“燕某足迹虽未踏人江湖,却也久闻江兄侠名,今日少不得要痛痛快快和
你喝上两杯。”
江别鹤赶紧倒了三杯,强笑道:“晚辈先敬燕大侠一杯。”
他用酒杯挡住脸,心里却不禁更是惊奇!原来江小鱼还未将我的事告诉他,但他……他
又怎会不认得我了?这二十年来,我容貌末改变许多呀
他眼角偷偷自酒杯边缘瞧出去,又自暗衬道:“但他的容貌却改变了许多,莫非…莫非
是。。。”
突听燕南天道:“江兄这杯酒,为何还不喝下去?”
江别鹤赶紧一饮而尽,哈哈笑道:“晚辈也早已久仰燕大侠侠名,不想今日得见,当真
荣幸之至。”
燕南天大笑道:“不错,你我初次相见,倒真该痛饮一场才是。”
听到“初次相见”四个字,江别鹤心里虽然更奇怪,却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大笑道:
“正是该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燕南天拍案笑道:“好个不醉不归…。·来,快拿三十斤酒来!”
铜先生和小鱼儿走出客栈,夜已很深,长街上已无人迹,两旁店铺也都上起了门板。
小鱼儿背负双手,逛来逛去,好像开心得很,笑道:你别着急,饭铺就算打烊,只要你
肯花银子,连鬼都会推磨,何愁饭铺不为你开门。”
铜先生忍住怒火,道:“这里就有家饭铺,你叫门吧。’
小鱼儿道:“这家饭铺叫三和楼,是江浙菜,不行。。嗯,这里还有家真北平,一定是北
方菜,也不行.”
铜先生怒道:“为何不行?你难道不能将就些?”
小鱼儿正色道:“不行,一个人可以对不起朋友,但却万万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肠胃,因
为朋友在你倒霉时,都会跑的,但肠胃却跟你一辈子。”
铜先生狠狠盯着他,过了半响,才缓缓道:“世上人人都怕我,你…你为何不怕?”
小鱼儿笑道:“我明知你绝不会自己动手杀我的,我为何要怕你。”
铜先生霍然扭转身,大步而行。
小鱼儿大笑道:“其实你也不必生气,你明知你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又何必定要和自
己过不去呢?”
只见前面一处楼上,还有灯光,招牌上几个斗大的金字,也在闪闪发着光。
“扬子江酒楼,正宗川菜。”
但这时扬子江酒搂上却已没有人了,几个伙计,正在打扫收拾。
几个人一抬头,全都吓得呆住——一个戴着铜鬼脸的人,不知何时已走上楼来,正冷冷
地瞧着他们。
小鱼儿却笑嘻嘻道:“你们发什么呆,这位大爷脸上戴的虽然是青铜,腰里却多的是金
子,财神爷上门,你们还不赶紧招呼?”
那店伙吃吃道:“抱……抱歉得狠,小店已经打烊了。”
铜先生冷冷瞧着他,忽然一把揪住他的头发。
那店伙身子就好像腾云驾雾似的,直飞了出去,等他定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已坐到横
梁上。身子虽未受伤,胆子却几乎吓破,头一晕,直栽了下来。若不是小鱼儿接着,脑袋不
变成烂西瓜才怪。
铜先生冷冷道:“不管你们打烊没有,他要吃什么,你们就送什么上来只要少了一样,
你们这四个人休想有一个活着!”
四个店伙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小鱼儿大笑道:“愉快愉快,和你这样的人出来吃饭,当真再愉快不过。”
他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道:“先来四个凉菜,棒棒鸡,凉拌四件,麻辣蹄筋,蒜泥白
肉,再来个肥肥的樟茶鸭子,红烧牛尾,豆瓣鱼———”
他说一样菜,店伙们就点了一下头,四个店伙的头都点酸了,小鱼儿才总算叹了口气,
笑道:“深更半夜的,也不必弄太多菜了,马马虎虎就这几样吧,但酒却要上好的,竹叶青
还是花雕都行,先来个二三十斤。”
几个店伙听得张口结舌,这些菜二十个人都够吃了,这小子居然才“马马虎虎”,几个
人怔了半晌,才吃吃道:“抱歉…。小……小店的酒,已经被方才三位客官喝光了。”
铜先生冷冷道:“喝光了就到别处去买,三十斤,少了一斤,要你的脑袋!”
四个店伙只有自叹倒霉,刚送走了三个瘟神,又来了两个恶煞。
不到半个时辰,酒菜都送了上来,果然一样也不少,小鱼儿立刻开始大吃大喝,铜先生
却连坐都不肯坐下来。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为何不坐下来,你这样站着,我怎么吃得下?”
他举起酒杯,又笑道:“这酒菜倒都不错,你为何不来吃一些,你若气得吃不下,饿坏
了身子,我心里也不舒服的.”
铜先生根本不理他。
小鱼儿夹起块樟茶鸭,一面大嚼,一面叹着气,道:“嘴是长在你身上的,你不吃,我
也没法子,但你这样,既不吃,又不睡,怎么受得了呢?”
铜先生忽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