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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而已。是那个摄影师把这个镜头抓住了,广为传播,才让你孙子转化过来的。”
岳大爷擦了擦泪说:
“都该感谢!都该感谢!”
“老爷爷,那画册还有积存没有?”
“还有几本。卖得很快,来一个人我就向他们推荐。”
“我全部买了。”
“全部买?为啥?是送人还是自己保管?我倒觉得不如卖给读者,万一转化了
一个我孙子那种人,作用更大呢!”
明月立即悲戚难禁,便咽着说:“我买去祭奠一个人。”
“祭奠?”
“是的”
“谁?”
“那个摄影师。他死了。”
老人立即显出惊慌的神色:“他多大年纪?怎么就死了?”
“二十七岁。”
老人立即不说话了,嘴却合不拢来。在场的人、包括那个豁达的女职工在内,
虽不知摄影师是谁,也无不为他英年早逝而感动痛心。
今早上,明月六点半起床,洗漱完毕,习惯性地打开她那个“梅花牌”小收音
机:七点钟是四川人民广播电台的早间新闻,她总是要听的。
刚一打开,播音小姐就介绍内容提要了,前两条是关于省委书记xXX视察某地
以及全省农民抗旱救灭的新闻,明月正在想:处在城市之中,竞然不知道农民遇到
了旱灾。自己都快变成公子王孙了!第三条新闻就来了,标题是;“著名青年摄影
家尚千里不幸遇难”。
明月在叠被子,听到这则预告,立即住了手,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凝神静听,
生怕碰倒了什么似的。
前两条新闻明月是模模糊糊地听过去了,第二条新闻,明月屏住呼吸,生怕漏
掉每一个字——著名青年摄影家尚千里不幸遇难本台消息:7月2日上午九点,曾以
恢宏的气势谱写过英雄史诗的大渡河上,漂浮着一具面目模糊的尸体。从上游下来
的船夫立即将尸体捞上岸去,并报告当地公安机关。公安人员赶赴现常从死者的上
衣里掏出一张身份证和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证,证件上写着“尚千里”。
尚千里原名南华,今年二十七岁,九O年毕业于中央艺术大学,成绩优异,校
方决定让他留校执教,他婉言谢绝,并向校长陈述了自己的理想,就是要用自己的
一双脚,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用那小小的镜头,谱写中国人民的理想、希望和执
著的奋斗精神。因此,他把名字改为尚千里。几年来,尚千里足迹所至,遍布陕西、
河南、甘肃、新疆、内蒙、黑龙江等地,拍下了许多气魄宏大艺术精湛的作品,在
《人民画报》、《中国摄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等报刊发表之后.
引起广泛影响。
今年,尚千里把四川作为自己关注的重声。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之说.但四川人民不但顽强地生存繁衍,且成为新中国的农业大省,这无分证明了
四川人民和险山恶水抗争的韧劲。入川前.尚千里在日记中写道:“我要在四川那
块土地上,找到一种力,一种可以让石破天惊的力!”他先后到了剑门关、大巴山、
长江、氓江等地,留下了一大批张扬“力”的作品。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大巴山
下的洲河摄下的题名《历史》的作品,通过一个少女拉纤的特写镜头,有力地展示
了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该作品最先发表在《四川画报》上,迅速被多家
报刊转载.并收入近十种画册,引起极大反响。《四川画报》和转载这幅作品的报
刊,每天要收到数百封读者来信;但是.尚千里萍踪浪迹,无法把这些信件转给他,
许多时候,稿酬也不知寄往何处。就在尚千里遇难的当天,首都北京传来消息:
《历史》获国际青年摄影家作品大赛金奖,邀请他赴文艺复兴的先驱之地、世界闻
名的水上城市威尼斯领奖。遗憾的是,他永远也不能去了,只把一个摄影家的精神
和强烈的使命感留存人间!
尚千里是在大渡河边一柱高高的石崖上抢拍镜头,不慎坠崖身亡的。据当地一
个小女孩说、他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年轻人站在石崖的尖嘴上,拿着相机对着水面上
照。
水面上有一排松木木顺流而下,松木的上面,奇迹般地长出一棵小树来,生出
片片绿叶。摄影家被这种生命的顽强感染了,不想自己却从长年生活在水边的人也
不敢光顾的石崖上摔了下去。时间是六月三十日黄昏。
尚千里,湖北孝感人,他的不幸遇难,是艺术界的一大损失。
听完这则很长的消息,明月除了惋惜,并不感到特别悲哀,一个奋斗者不幸遇
难,只不过是发出生命的更为悠长的啸音,是用不着去为他悲哀的。过了一阵,明
月回想起那长发披肩的模样,想起那个孤独的影子,悲痛才慢慢浸润了她。
岳大爷把剩下的几本画册全部送给了明月,明月挥泪而别。
明月抱着画册,踽踽独行。从马蹄街走出来,在小摊上买了包火柴,向右插过
凤凰头,再向右穿行而下,走到大西街的尽头,就是滨河路了。下午时分,滨河路
上只有一些老头儿老太婆在作悠然的闲谈,有的也在小孩儿般地开着玩笑,把别人
的鞋偷偷地提走,拿到远远的树丛中藏起来,然后独个儿笑得抱住了肚子。暴涨的
洲河水全消下去了。夏天的河就是这样,可能一夜暴涨.也可能一夜消退。但留在
河沿上的污泥却滑溜溜的,拒绝人们靠近河沿;水是不够清亮的,淡黄的色彩,像
一张发过怒的脸,还没有完全缓解下来。
明月想从这里渡过河去,到对岸的镜花滩上。
像姚江河一样踩水过河于明月是不可能,她就四处看有没有渡船。在二十米之
外的下游,有一艘洲河上少见的大船。明月便沿滨河路走下去,看见那船分为上下
两层.大大的“滨舰”两个字,凸出在船头上。船的上面一层是敞开着的,地上竟
然铺有红绒毯,精致的竹椅和竹制茶几,颇为考究地摆设着。
这船是干什么的呢?明月从来没有看见过。
明月走近一个老者,问道:
“老人家,那船摆渡吗?”
老者看了明月一眼,不屑地“喊”了一声说:“摆渡?人家那么好的船用来摆
渡?告诉你,那是晚上有钱人休闲的地方!你这女娃娃怕是没见过世面罗!”
明月受了奚落,很是不快,被迫逆流而上,走出一公里左右,上通州桥,过去
便是水泵厂,在厂里曲曲弯弯地绕一阵,便上机耕道了。
被洪水吞噬的镜花滩,又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只是,扇面形的镜花滩已没那么洁净,那么柔情,那么美丽,即便是皓齿一般
的卵石上,也敷上了一层黄粉。在卵石与卵石相接的缝里,更是被褐色的泥浆填塞
得满满的,太阳照在上面,已不是先前那样明亮晃眼,而是泛出一种有些浑浊的光
。
明月整个儿望厂一眼镜花滩,就抱着画册,下了上坎,向滩面的深处走去。
她一直走到自己拉过纤的地方。
明月把画册铺开,面向尚千里消失的方尚,“噗。地一声擦亮了火柴。
微弱的火苗.舔着画册厚厚的纸张,蓝天骄阳之下,一束幽幽的绿光立刻升腾
而起。
这束绿光在明月的眼里扩大着,扩大着,像春草一般蔓延千里,一直与大渡河
边的那柱高高的石崖相连结。
画册烧完了,明月站立在镜花滩上久久不去。她环视着城墙一般的连山,关于
这山的历史和传说排山倒海地拥入脑际,脆弱的、带有杂念的灵魂里,像放进清洁
剂似的净化着。小时候父亲关于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记心里的教导,也在耳
畔回想着。人啊,有了精神才会崇高.才能真正的不愧为“人”。这种思考.明月
一直没有停止过,然而,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深入骨髓。
这时,背后有了喧腾之声,明月转身一看,是装了山货的木排漂流下来了。由
于刚刚涨过水,河道变得顺畅得多了,木排几乎不受任何阻碍,稳稳沉沉地问下游
划去。几个面色黝黑的青年,记着前辈水手的教导.每到镜花滩上,总要唱一段古
老的歌:(领)么么罗么么么啊唉罗唉罗么屋啊也唉罗唉罗么屋哩屋嗨么么么屋么
屋哩嗨唉罗么么屋.么屋么也屋嗨么也嗨唉罗唉罗么罗么哦么哦哩嗨唉罗么罗也嗨
啊嗨唉罗唉罗么也么哦么哦么也嗨唉罗唉罗啊嗨啊拿下来唉(伴)唉嗨唉嗨嗨嗨嗨!
嗨嗨嗨!
嗨嗨嗨!
这近乎无词的“歌”,便是有名的《洲河号子》,雄浑悲壮,充满地动山摇的
力量。
木排远去了,歌声还在连山和镜花滩上回荡着,尤其是那富有节奏的“嗨嗨嗨”
的声音,象像在宣誓,又像在示威,更像是昭示巴山儿女的壮志雄心。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钟,明月想到四点钟还有一节课,便恋恋不舍地回校园去了
。
这时候,姚江河与夏兄两人,正在大街上汗流浃背地找她呢!
上午十一点多,夏兄写完一篇读书笔记,伸了伸懒腰便出了寝室,约上正读书
的姚江河,一起去找明月。作为长兄,夏兄第一次请客,非常兴奋。
刚出宿舍大楼,同楼的一个化学系的研究生就递给姚江河一张两百元的汇款单
。自然是妻子顾莲寄来的。附言条认认真真地夹在汇款单的里面,露出隐隐约约的
圆珠笔字。姚江河扯出来,见妻子在窄窄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道:“江河,我生了
几天病,一直躺在床上,钱寄晚了,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现在我好了,你不要牵
挂。快放假了,用钱的地方多,比以前多寄了一百。等你回来。”
看过附言,姚江河明朗的心情又郁闷起来。妻子生病在床上躺了几天,想必不
是小病.自己却盲然无知!妻子那么好的一个人,又那么精明强干,嫁给自己不知
图个什么!她虽生在小地方,却不是那种市侩女人,只图钱财。结婚的时候,自己
连一件衣服也没给她买,只送了她一条真丝围巾,她竟像得到无价之宝,小心保管,
并不时地炫耀于她的女伴。妻子看重的是才学,如果我还不发奋努力,在自己研究
的领域做出贡献,就真真不是人了!
姚江河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妻子有心痛的感觉。正兴奋着的夏兄见姚江河心事重
重,知道他肯定是收到妻子寄来的钱,心里反而不好受,也就不再说话。
到明月的寝室楼下喊她,没有应声。门卫说,她没看见明月回来。
“莫非还在输液了”夏兄疑惑道。
“我们去看看吧。”姚江河说。
两人又说着话,向校医院走去。
在半月湖畔,他们遇上了给明月扎针的老医生。老医生主动向他们打招呼:
“二位好。”
姚江河与夏兄也向他问了好,继续往医院方向走。
老医生看着他俩的背影问道:“你们是不是去找师妹?”
“呃”
“她早走了!”
接着,老医生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她说没说要办什么急事?”夏兄问道。
“没说。但看她那样子,的的确确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办。”
“她朝哪个方向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