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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阳初露,百鸟争鸣,校园里清爽极了,干净极了。那些东一个西一个晨读的
人们,也收起书本,挎着书包准备进教室了。
明月坐在石条上等,医生们部还没有上班。
“你早,明月。”姚江河首先看到她,提前打了招呼。
明月正在想心事,被姚江河的声音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因习她今天在四川人民广播电台里听到一个让她悲恸的消息.她是不
会理姚江河的。明月转过头来.一脸的忧伤。这忧伤是深入骨髓的,使她明亮的双
眸蒙上了一层雾。
姚江河和夏兄都以为她是因为生病而造成精神上的不愉快,安慰她道:“不要
做出悲痛欲绝的样子,小小一个胸膜炎,是不会有事的。”
姚江河补充道:“我高中时候有个女同学也得过胸膜炎,比你严重多了,人家
照样好好的,现在正就读人民大学哲学系研究生。”
夏兄说:“昨天,我没能陪你一起去看病,心里很难过。”
一直没有表情的明月听了夏兄这句话,凄然地笑了一下,表示对夏兄的感激。
这时,一个医生来上班了、接着别的医生生也来了。明月摸出张衣开的处方递
给其中一个年长者,医生便忙着给她备药,准备输液。
姚江河看着那份单子,心里涌起一阵别样的情绪。又有谁知道,开这张处方的
人,过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凄惶日子呢?他由此想到自己的妻子。她所过的艰难日
子,难道自己是知道的么?抛开自己省吃俭用供丈夫读书这层意思不说,光是守住
竹林深处的那个家,也是够寂寞的了。事实确是这样,顾莲和姚江河所处的环境,
毕竟是不同的人。作为家庭妇女,顾莲不大看书,下班回去,就只好守住一盏孤灯
想念丈夫。姚江河处在高等学府。到处是同等层次的人,随便找到哪个,都可以聊
上一天半天,而且,既有书本为伴,也有音乐和书画为伴。可是,自己不仅不满足.
还要想入非非呢!
姚江河开始的好心情.淡了许多。
明月躺到病床上去,医生把一根细而长的针插进她手背上的血管,就忙别的事
务去了。
明月道:“你们俩回去吧,我这里没事的。”
姚江河说:“快放暑假了,下午还有一节课上了恐怕就不会上什么课了,我们
也都想清闲一下。”
夏兄也说:“我们坐在这儿.几个人说着话,时间也混得快些。”
明月说;“我想清闲一会儿。”
姚江河和夏兄都以为她是说客套话,坐在那里不动。
“你们走吧,我真想清静一会儿!”
明月有些不耐烦了。
姚江河不做声,夏兄对他说:“这样也行,生了病的人,心情不免烦躁,中午
再去看她吧。”又对明月说:“中午我请客,在我的印象中,我们三人好象从来没
有在一起吃过饭。”
明月点点头。他们二人便离去了。
屋子里没有人,明月偷偷地把那塑料管上的开关动了一下,慢吞吞的液汁立刻
滴滴哒哒地往下流。
她恨不得十分钟就输完!她需去干一件事。
当她听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那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的时候,本想立即去干那
一件事的,但她不知道情况如何,即使是最好的情况,人家也没上班,是找不到人
的,便决定先输了液再去。
几分钟之后,给明用输液的老医生进来,见明月把开关调这么大,吓了一跳,
接着怒发冲冠,质问道:“这是谁给你开的?”
“我自己。”明月如实回答。
“你想死呀!”
说了这句,老医生觉得过份了,一面把开关调到比最初还小,一面轻言细语地
说:“这是几种混合的消炎药,药性很重的,只能让它慢慢浸入血液,快了,人的
身体是承受不住的,轻则昏迷,重则中毒而亡。这是有先例的!”
明月不但不怪罪老医生的话,反觉得他那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泪水差点流了
出来。
老医伯她又自作主张.到自己办公室拿了本书来,坐在明月旁边的椅子上看。
“叔叔,你忙去吧,我再不乱动了。”
老医生抬起头来,对着明月慈祥地笑。以前,学生都叫他医生,从没有人把他
叫叔叔,虽两种都亲切,可“叔叔”一词毕竟带有更多的血肉感。“上午学生大多
上课去了,临近考试,生病的人好象也少了,即使生了点小病,也懒得来弄药,我
没有多少事的。”老医生说。
他书也不看了。
明月无可奈何,过一阵又央求道:
“能不能给我开得稍稍大一点儿呢?只大一点儿!”
“不能!”老医生笑笑说,“因为你刚才开得太大了,必须让它们慢慢疏通一
下。”
明月的心凉了半截。
老医生干脆把书放在明月的病床上,和她攀谈起来。
“你读几年级了?”
“二年级。”
“哪个带你们?”
“曹方老师。”
曹方是中文系主任。
“呵,那你们派头不小嘛!”说过这句,老医生突然醒悟过来:“你是研究生?”
明月“嗯”了一声。
“哪个系?”
“中文。”
“学啥?”
“先秦文学。”
“先秦文学……谁是你们导师?”
“闻笔教授。”
“对了!”老医生的巴掌在膝盖上猛地一拍,“这就对了!既然作了闻教授的
研究生还不爱惜生命?古人说名师出高徒,你们都是很有作为的呢!”
“谢谢叔叔。”
“刚才那两个小伙子呢?”
“是我的两个师兄。”
“嗯,我是说嘛,他们一来我就看出气度不凡!”
说得明月直想笑。
“好好学吧小姑娘.这世界上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没有哪一样好东西能与青
春相比!人只要年轻,就有了本钱.只要有理想,就大胆去干,去拼搏,就有光明
的前景呢!毛主席说.青年人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你看窗外的太阳多好!要是
我还是你这个年纪,又遇到现在这好时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碌碌无为了……”老
医生的一席话,使明月大受感动。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嗯,这就好!这就好!不要学现在有些青年人,成天昏昏然,荡荡然,不知
自己这一辈子要走到哪一步,没有明确的目标.享乐思想重了,啥坏事情部干得出
来。到头来,害的不是别人,是把自己消耗了!”
明月的热血再一次涌上来,眼眶湿润润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瓶液体终于输完了。
“你个要动,还有一瓶。”老医生说。
“还有一瓶?”
“是的,前三天要猛,把病毒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之后,再慢慢消灭。这同煮肉
是一个原理,先用猛火炖,再用微火煨。”
明月着急起来,恳求道:
“我下午来吧,叔叔.我有点急事要办。”
老医生不高兴地说:“比杀灭你体内的病毒更急吗?”
“更急!你就放了我吧,我下午一定来!”
老医生见她真的有事,便放了她,但是说;“你如果下午不来,我就告诉间教
授!”……明月要办的急事,是去找那家被拆毁的新华书店。
她先到朝阳路,从头走到尾,没有新华书店的影子。又走了荷叶街、大西街、
文华路,朱氏街……走累了,便租了辆三轮,拉着她走。
“到哪?”车夫问。
“你就到各条大街转,速度慢一点儿,转一条街给你五块钱。”’车大怪异地
看了她一眼,便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转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在马蹄街一个偏角落里,看到“新华书店”几个毛体
朱红大宇。
“停!”明月惊呼一声。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累得汗流浃背的车夫吓了一跳,立即将车刹住了,呼呼喘气。
明月付给他三十块钱,下车直奔书店。
这书店虽然处在阴暗角落,但里面空间并不小,从立在屋中的几根大水泥柱看
来,是几间屋子拆了合并的。明月先审视了书店的几个职工,像以前在朝阳路新华
书店工作的人.又看了看书的基本格调,确信了这就是那家店搬过来的。
民确信之后,她立即就后悔了:由于走得匆忙,她忘记将姚江河送给她的、放
在书柜里的那本画册带来了!
她正这么想,发现柜台里一个女职工正对她指指点点,并悄悄地同她同伴说着
什么。
明月抓住这个机会,索性走到那女职工面前,让她看个究竟。
那女职工不再说了.可还在继续审视她,态度很清楚,也比开始大胆。
明月对她和蔼地笑笑。
“买书啊?”女职工问道。
“是的。”明月说。
“我好象在哪里见到过你。”女职工试探着。
“是吗?”
“你是哪个单位的?”
“通州大学。”
“研究生。”
明月点点头。
女职工脆亮地笑了起来,接着扬声喊道:“岳大爷!岳大爷!”
这一喊,唤出一个老者,脸上灰扑扑的,大概正在库里清理什么。
“岳大爷,你看看!”
岳大爷就盯住明月看,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你就是通州大学闻教授的研究生?”
“是的,老爷爷。”
“你得到过一本书没有?”
“得到了,是一本画册。听说是老爷爷送我的,我还没来感谢呢!”
岳大爷短短的胡须不停地颤抖着:“你到镜花滩拉过纤?”
明月认真地点点头。
岳大爷笑了,笑得小孩子一般灿烂。“好女子!好女子啊!”他不停地说。
“你知道不。我把那画拿回去给我的孙子看,他怎么说;他说:一个姑娘家去拉纤
。完全是自找的,随便去给别人洗衣服,当保姆、也可以混一个饭吃嘛!我就问他
:你知道这姑娘的身份不?他摇头,然后说:是郊外的农民吧?看她穿这一身,还
有点洋气呢!我就告诉他:这姑娘啊,是通州大学问笔教授的研究生!我那孙子腰
板一直,立即就不说话了;然后,他把自己关在他的小屋子里,一两个小时不出来
。饭弄好了,他妈去叫他,他才把门开了,递给他妈一大叠纸,纸上写满了字,是
他的保证书呢!姑娘,我那孙子以前打麻将,整夜整夜的不归家,现在洗手不干了,
除了上班。回来还要做家务,还要学习,好姑娘,是你挽救了他啊!”
岳大爷老泪纵横,那些浑浊的泪珠,在深深的皱纹里流淌。
在场的人无不感动。
明月也哭起来了,泪珠儿叭哒叭哒地掉在胸前。
过了好一阵,当大家情绪都平稳些之后,明月说:“老爷爷,你不该感谢我,
该感谢那个摄影师。我只不过是在镜花滩上玩,见装有原木的船搁浅了,顺便帮帮
忙而已。是那个摄影师把这个镜头抓住了,广为传播,才让你孙子转化过来的。”
岳大爷擦了擦泪说:
“都该感谢!都该感谢!”
“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