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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但是,他是不便于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的,因为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事情,他
不能由于这一点而坏了师弟师妹的兴致。他尽最大的努力把那份沉重压抑下去,装
出轻松愉快的样子。这真是难为他了。
“还不到十一点钟就回去?我觉得外面挺好玩的!”明月越来越疯了。
姚江河不便发表意见。说回去吧,他又真正的想再玩一会儿,三人同学这么久,
如此毫无顾忌地在雨中散步,谈论一些看似虚无缥缈却很有意思的话题,还是第一
次呢!说不回去,他又伯夏兄误解为自己是在顺从着明月的意思,甚至是在讨好明
月。他早已发现,夏兄对自己是没有多少好感的,夏兄看似愚钝的心,实际上异常
敏感。他把失意的巨大痛苦,短时间内消化于腹中,这样的心还不敏感么?
正在这时,一道亮闪闪的光影,从林梢直插而下,穿透繁密的叶片,在他们面
前抛出一条刚毅的弧线,又迅速地收了回去。明月吓得惊叫一声,随即说:“这不
是三榈大夫在舞剑么?”
姚江河与夏兄都笑了起来。
笑声未停,雷声便起。这雷声像从宇宙的极限处传来,只有声音的幻像而不能
让你真切地感知。就好象一干人站在莽莽空阔之处,听到林木掩映的村子里传来的
牛鸣。
随后,闪电来得更急促,更迅捷了,雷声的脚步由远及近,仿佛就在林梢上作
响。
“快跑!”姚江河大喊一声。
三人飞快地跑了起来。
明月是不落后于他们的,几步就跑到了他们的前面。
可是,刚跑到荷花池畔,明月突然蹲下去了,只不过一两秒钟,她便像一片落
叶摔在了地上。
胸口突然发作的剧烈阵痛,使她昏迷了。
两个男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围在她身边叫:“明月!”
明月不应。
“快背上她跑!”姚江河以命令的口气对夏兄说。
夏兄木木的,不敢去动明月的身子。那情形既让人着急,又让人可怜。
“混蛋!”
姚江河愤愤地骂着,蹲下身去,将明月扶在了背上。
姚江河背上沉重的明月,迟缓地向男生宿舍的方向跑着。夏兄颠颠地跟在后面,
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地下起来了……
第十一章
姚江河把明月背回寝室,放在他的床上.对一点没有主张的夏兄说:“你赶快
到明月寝室去给她拿一套干衣服来!”
雨水把明月的衣服湿透了,薄薄的衣裙,紧紧地裹住丰腴的身体。
夏兄飞跑而去,跑出十数丈远,又折了回来,着急地问:“钥匙呢?”
姚江河这才想起。明月将钥匙用一根鲜红的绸带挂在脖子上,姚江河把明月的
头微微抬起,夏兄便把钥匙取了下来。
夏兄去后,姚江河蹲在床边,轻轻地唤明月的名字。明月不应,嘴唇微微地开
合着。姚江河估计她是要喝水。见鬼!今天恰恰没有打水。姚江河提了提水瓶,幸
好还有一点昨天的积水,便倒在碗里,用勺子给明月喂。明月不知道吞咽,水从她
的嘴角流到枕巾上。
怎么办呢?姚江河想了想,只有将她抱在怀中喂水了。
门大大地开着,虽然自己心中没鬼,若让学友们看见,毕竟是不大好的,姚江
河略作迟疑,走过去将门关了一下,并不关死,留一条门缝的线儿。
他的心依然狂跳着。明月的上衣,是一件短而薄的洁白的衬衫,由于躺着,拉
长了身体的长度,在衣裙结合之处,便隐隐地露出椭圆的肚脐眼来。而且,透着薄
而湿的衣服,可以看见她的肌肤!在姚江河背着明月往回跑的时候,他是丝毫没注
意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因为顾忌而犹豫不决。
明月的嘴唇又一次翕动起来,可能由于低烧,她脸上泛出潮红。
“明月,你要喝水是吗?”姚江河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问她。
回答他的自然是无言。
再也不能犹豫了!姚江河一边想着,行动着,一边在心里愤愤地骂自己。在救
人的紧要关头,脑子里还涌出那些肮脏的思想,实在不应该!自己不是有一条理论
么?不是认为伟人和平凡人即便做同一件事情,价值取向也是不一样的么?为什么
真正实行起来,就有了那么多世俗的杂念呢?看来,自己真正只配作一个平凡人了!
姚江河坐在床沿上,将明月的上身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左手从她的颈部弯
过去揽起她的头,右手便一勺一勺地给她喂水。
虽然衣服被雨水湿透,可明月的身体热呼呼的,温突突的,柔软而滑腻。这对
姚江河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感觉。既便拥抱着妻子顾莲,他也是缺少这种感觉的。
喂了几勺子水,姚江河感觉到差不多了,就把勺子放进碗里。
有一绺湿漉漉的头发,盖住了明月的眼睛,姚江河放胆地将那绺头发撩到了明
月的耳后,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的确,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与妻子顾莲比较起来,
有明显的不足:她的眼睛没有顾莲的大不说,眼皮也缺乏顾莲的层次感;顾莲的额
头光洁得耀眼,而明月的额头是缺乏生气的,这种感觉,就如春天新翻的土地和秋
后沉睡的土地那么明显;顾莲的鼻梁挺直、修长而秀气,象刚被乳液浸过一样充满
着柔情,明月的鼻梁虽直,对女孩子来说,不仅短了一些,也略略大了一些;再说
嘴唇,明月的嘴唇厚而上翻,顾莲的嘴唇却像河岸一朵精巧的小花,既滋润、温暖,
又洋溢着安详安静的光辉……可是,当你调整一下视线,不从局部而着眼于整体,
顾莲就有些逊色了,如果说用她的故乡河“清溪”来评价她,是很中肯的,明月却
不同,她不仅有了整体的和谐,更重要的,还蕴含着更为丰富的内涵,透溢出文化
女性特殊的气质。
人就这么奇怪,好些东西,是学也学不来的。
明月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嘴里也有了声音,姚江河兴奋起来,又一连声地呼
唤:“明月!明月!”
明月微微地睁开眼睛,但她的视线是模糊的,意识不到是谁在叫她。她将眼睛
闭上了,含糊地说:“我冷……”姚江河听清楚了,愤愤地骂自己该死,将妻子前
不久才洗净的被子拉过来盖在明月的身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走廊上有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肯定是夏兄回来了。姚江河想。必须赶快将明月放回床上,不然,他不仅会有
别的想法,还会使他痛苦。
可是,姚江河还没来得及行动,夏兄就把门推开了。
夏兄猛然停了步,木木地立在门口。由于被暴雨来回浇了一阵,他浑身上下流
着水,刚刚站定,地上便湿了圆圆的一圈。他的头发,像雨淋过的鸡毛,在大而圆
的脑袋上服服贴贴。他肚子上鼓出一个大包,孕妇似的。
“夏兄……你回来了?……她想喝水,我给她喂了……”夏兄猛地拉开衣服,
将肚子上的那个包取了出来,狠狠地砸在姚江河的床上,迅速地转身出门。
伴随他身影闪出门外的,是“砰”的一声门响。
姚江河张了张嘴,想喊夏兄回来,并进一步作出解释,却久久地没有发声。
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夏兄扔在床上的,是明月的一包衣服。他想得很周到,不仅用塑料布包了,还
罩在自己的衣服里,怕一不小心将明月的衣服湿了一点。
姚江河轻缓地将明月放回到床上,准备去喊守门的婆婆来给明月换了,再送她
到医院去。
由于被子的温暖,明月渐渐醒过来了。事实上,她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昏迷。她
的灵魂,好象从躯壳里脱离出来了,穿过茫茫的风风雨雨,踱回到阳光灿烂的日子
。她仿佛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川西辽阔的大草原上。那里的天蓝蓝的,与大草原无
尽的碧草相辉映。
那里的天低低的,仿佛天空本身就是一片大草原。在高高低低嫩绿柔软的草丛
中,是一团团白云似的羊群,蓝天丽日之下,羊群缓缓地移动着,如悠闲的绅士一
般。你的眼光遥远地望着它们,稍不留心,它们就把自己洁白的灵光,掩藏在翠绿
的草丛中去了,直到风吹起,牧草像波浪般一排一排地向下倒去,羊们才显露出来
。那一刻,它们静止不动,像种在地上似的。猛然刮起的风是让它们惊俱的,它们
在短暂的犹疑之后,纷纷回过头来,对着远远的主人发出娇娇的鸣叫……月亮起来
了,羊们归圈了,主人们回到房里,洗尽一天的辛劳,谈论着丰收的话题,融融的
暖意,在大草原上流淌。
草原上的人家住得稀疏,但童心是耐不住寂寞的,在与大人和与自然的交流之
间,他们宁愿选择后者。于是,每到月亮初升之时,孩子们就偷偷地从大人身边溜
走,汇聚在草原的中心地带。多美的月光啊!把大地照得皓洁无瑕,夜的馨香,便
从草尖上,从地气里升上来,浸润着孩子们的发梢。这时候,他们就仰望月亮,扬
了声齐声喊道:大月亮,小月亮,公公起来学蔑匠,婆婆起来蒸糯米,蒸得喷喷香!
七十年代,这几乎是滋养整个四川孩子的儿歌。
那时候,明月的父亲是从蜀都大平原下放到草原劳动的右派。
这之前,明月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学教师,他划为右派的理由也极为简单的,
只不过在大鸣大放时说了几句老实话,后来,他所在的学校划了一个右派名额,自
然是非他莫属了。
当然,幼小的明月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也用不着去管这些。三年的草原生活,
使她与大草原的每一个生命融为一体了。现实无论多么严酷,童心永远是欢乐的。
明月挎着书包上学了。由于父母都缺乏牧羊的经验,羊群不是丢失就是死亡,
家里更是出奇的贫穷。明月上学,只能持家里唯一的一个花布包。这花布包是妈妈
赶集时购买油盐酱醋时用的。挎着土头上脑的花布包上学,对于爱美的明月来说很
难为情,她一到教室,不敢像别的同学一样把书包大大方方地放在桌面上,桌子又
没有底板,就只好把书包置于膝盖之上。可有一次,妈妈却大大地伤了她的面子!
她正专心听课,教室的后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接着,来人以响亮的声音说:
“明月,把包给我!你爸今天到集市上弄药,顺便叫他带一包盐回来。”
教室里轰笑起来。”
明月脸胀得通红,没等她回话,妈妈已走到她身边,提起布包。
将书本哗哗啦啦地倾倒在桌上,急急忙忙地走了……放学回家,明月大哭起来
。
父亲不知怎么回事,将女儿搂在怀中,问她为什么哭。明月结结巴巴地讲了。
父亲沉吟良久,对女儿说道:
“这事情怪你妈妈做得不对!”
之后,又对坐在一旁暗自伤心的妻子说:“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你随便闯进教
室去,会伤女儿的自尊心。”
“什么规矩!规矩早乱套了!”妻子愤愤地说,“讲几句老实话也要划成右派,
这叫什么规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