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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江河感到一种极大的快意,血液也异常通顺地奔流着。他本来已经吃完饭,可以
离开了,覃雨一定早就回了自己的寝室了,可姚江河偏不,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
惬意地看着周围的景色,轻快地哼着歌曲。
这校园多么美丽!花园里的太阳花、一串红,还有布于道旁的浓密的夹竹桃,
在正午的阳光下喧喧闹闹地开放。透过棕榈林向天空一望,几朵悠闲的云,分了又
合,合了又分,像在做着人间并不懂得的神秘游戏。那些平日里使姚江河看起来甚
觉浅薄的男女学生,此时也在他的心底里激起温馨的波澜。即便是邻座的猜拳行令
声,听起来也像唱歌一般。是呀,他们都是自己的校友,有什么理由不感到亲切呢?
古人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就是说,我与这里的每一个男女同
学,至少修了百年的缘份了。想起来真不容易,应该好好珍惜,再不应以挑剔的目
光去看待他们了。
明月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可是,她身边的夏兄,却一个劲儿地在给她夹菜呢!
明月一点也没有吃。
姚江河觉得尽兴了,可以离开了。他端起空碗站起来,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以极响亮的声音,吐纳着正午的空气。他本来可以直接从石梯上去,穿过刚刚培植
的“共青团林”回寝室的,可是他偏不,而是绕过喝酒的桌位,从明月、夏兄旁边
的石梯朝下去,过了草坪,再绕中国槐林回去。朝下走的石梯似乎很少人走,路上
长起了浅浅的青苔,姚江河由于步子轻浮,差点拌了一跤。这多少坏了他的好心情
。
姚江河刚过草坪,看见黄教授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急,很精神,虽有满脸的汗
珠,却遮不住他对生活的热情和信心。
“黄教授哪里来?”姚江河扬声问道。
“噢——你好。我刚从省上回来。”
黄教授极快地止了步,亲切地和姚江河问好。实际上,他对姚江河并不太熟悉,
但不管哪个学生,只要认识他,只要给他打招呼,他就感到亲切。
最近,学校里四处张贴着大红喜报,祝贺黄教授被推选为省人大代表。姚江河
估摸着他是去开省人大会的,便问道:“人大会上又提了哪些新议题?”
黄教授眼睛里洋溢着自豪,纠正道:
“人大会么?那是明年三月份的事,早着呢!我这次去省上,是去领一个奖。”
“黄教授高中了?”
姚江河这句话却使黄教授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他几乎是带着愤怒的口吻说道
:“高中个屁!我看现有评奖越来越没水平了!”
“噢?”
黄教授见姚江河不明白,便解释道:
“我的那本新著,可以说在国内是绝无仅有的新发现,但评委不知是拿的哪杆
秤量人,竟只给了个三等奖!可是,有人哗众取宠地写一部什么《楚辞之批判》,
却得了头奖!”
姚江河一惊:《楚辞之批判》是闻教授的著作,可从未听他说起过得奖的事啊,
而且,他这几天一直在学校,没有到省城领奖。
但姚江河装着不知道,也不点穿自己正是闻教授的学生。他知道黄教授的性格
和为人。
“这次评奖是国家组织的还是省上组织的?”姚江河漫不经心的问道。
“省上。评九四年度社科类著作奖。哼,有些人熬牌子,没有去领,组织者叫
我带回来,奖状是可以随便带的么?弄得不好,人家还会自我欣赏地以为你是在巴
结呢!再说,我老了,也没那个体力了。”
姚江河酸涩地笑了一下,随后说:“黄教授,你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好好,以后再谈,以后再谈。”
说毕,黄教授又快步向前走去了。
姚江河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绿树丛中。黄教授真的老了,像一枝可怜的灌
木,背已明显地佝偻了,加上他出奇的瘦弱,就显得更加弱不经风。他实在是活得
太累了,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琢磨人的上头,另一方面,又不敢在学术上落伍,
时时地要推出新著,并希望自己的著作引起公众的好评,压倒自己的竞争对手。可
越是这样,越是注定了他著作的肤浅,越是落后于自己的对手。然而,他又不承认
这现实,于是就更增加了一层痛苦。
他太好胜了!
好胜可以成就人,同时也可以扼杀人。
姚江河的心里涌起一阵悲凉。
同时,他更加由衷地敬佩自己的导师了。
他走出草坪,不经意地朝棕榈林望了望。明月和夏兄坐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空
空如也了。一排座位上,只有那几个猜拳行令的人,还在大张旗鼓地浪掷着美好的
青春。
姚江河就这样惆惆怅怅地往寝室走去。
走到寝室门口,见到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覃雨端着满满的一碗饭,饭的上头,
盖着至少两份红烧肉,背靠着门在那里站着。
“你——”姚江河歉意地说。
覃雨露出凄然的微笑。
姚江河掏出钥匙,抖抖索索地将门打开了。覃雨把饭碗放在书桌上,两行长长
的泪珠儿,顺着美丽的脸颊流淌下来。
“你等我多久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你为啥不自己吃?”
“我给你买了红烧肉。”
“我有时是有事的,出去了要很晚才回来,你完全没必要等我。”
覃雨没有做声,看着姚江河空空的碗,知道他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姚江河摸了摸覃雨的饭碗,饭碗已凉,饭菜早已没有了热气,便说:“我给你
热一下吧。”说着就到床底去找电炉。
“不用了。”
“热一下吧,吃凉的是要坏肚子的。”
“我不想吃。”
姚江河没理会她,继续把那一个堆臭熏熏的烂鞋子往外扔,执意要把藏在床脚
深处的电炉找出来。这电炉是他冬天偷偷用过的,春暖花开时节,他便藏起来了。
学校三令五申不准用电炉,也根本不准买电炉,在八十年代初,就曾有学生因用电
炉而引起火灾,差点毁了一幢楼。床底乱糟糟的,既有散放的鞋袜,也有不要的废
书,还有一大捆信件。除此之外,就是密布的珠网和厚厚的灰尘。姚江河的决心异
常坚定,他双膝跪地,手向床底尽力伸去,头便隐没于那一堆废物之中。覃雨看他
那一副模样,深深地感动了,也拿着一根撑衣服用的竹棒帮助姚江河挑开那些凌乱
的东西。姚江河折腾好一阵,终于将电炉拎了出来。
他的额头上,鼻梁上、肩头上,到处挂着蛛网,沾着灰尘。
覃雨忍不住笑了起来。
姚江河把电炉放在桌上,就到盥洗室洗脸。他依然忍不住要向夏兄的寝室望去,
但寝室里依然没有灯光。姚江河的心里,生出一种可怜的情绪。他觉得夏兄的价值,
就在于他像蛀虫一样泡在书堆里,虽然创造不出任何的价值,可恰好地表明了他生
存的意义。现在,他开始谈恋爱了,他的生活秩序完全被打乱了,他正在背负一种
自己并不愿意承受的重量,正在向完全背离自己人生理想的轨道上滑行。这只不过
是生活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当他按部就班地向前运行时,突然来了一股巨大的外力,
使他的轨道摇晃起来,并轻而易举地将他扔出去了。夏兄是很累的,因为他正在残
忍地摧毁着自己的理想之舟。
……可是,他恋爱的对象偏偏是明月!
弄到最后,姚江河不知道自己是在可怜夏尼还在可怜自己。
姚江河洗脸回来,覃雨把饭菜基本上热好了。
“吃罢,快一点了,你一定饿坏了。”
姚江河轻柔地说。
“你还吃吗?”
“不吃了。我刚才吃了半斤饭。”
覃雨一脸凄然。她坐着不动。
“快吃吧。”姚江河看着她说。
“我哪能吃得完呢?”覃雨怅怅地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与姚江河的眼睛对
视着。
姚江河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今天的覃雨,穿了一条雪白的牛仔裤,上身套一
件玄色的单衣,很利索地扎进裤子里,显得既青春又柔情。她的一双大大的眼睛里,
残存着晶莹的泪光,在淡淡的眼影之下,如梦一般的遥远,如梦一般的迷离。
“好吧,我吃。”姚江河说。
覃雨笑了。虽然这笑还是浅浅的,且依然显得那么凄然,却让姚江河的心中生
出一阵微妙的波动。覃雨的嘴唇,打了较为浓重的口红,合起来像一枚鲜桃,张起
来如一朵莲花。姚江河看着这好看的性感的嘴唇,突然想起他大学时曾爱恋过的那
女子,心想:今生今世,难道与那女子真的有缘?
他们怀着各自的心思开始吃饭,一碗饭吃完,话却说得不多。
姚江河为让覃雨开心,专捡肥肥的红烧肉吃。他开始打的也是红烧肉,食堂师
傅为了图方便,切得指拇那么宽,吃起来只觉喉咙里伸进了一根毛草,想呕。
覃雨却吃得十分香甜,边吃边把如水的眼波,流到姚江河的脸上来。
吃完了饭,覃雨要到盥洗室洗碗,姚江河不想让别人知道午休时间在他的屋子
里关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便对她说:“不用到盥洗室了,我盆子里有一些干净水
。”实际上,只不过是他的洗脸盆里存放着一些清水而已。而且,他只有一个盆子,
洗脸洗脚是无法分开的。这是大学生们的通常做法,有人甚至夸张地、善意地描绘
他们的生活,说他们是洗脸洗脚接尿打饭用同一个器皿。
覃雨听话地在洗脸盆里洗了碗。
她劳动的动作是很优美的,头微微地侧着,一绺头发遮住了她的半个脸部,女
人贤惠的本性,便从她那一绺头发里透露出来。她修长洁白的手指在水里微微地动
着,随着这富有节奏的韵律,她圆润的臀部发出轻微的、不易感觉的震颤,像是弹
奏一首充满诱惑的歌曲。
天啦,她实在是太美了!
太阳越过最顶点,慢慢向西偏斜了,热热的阳光,从窗口直射进来。
姚江河拉上了窗帘。
覃雨擦了手,跑过来就投入了姚江河宽大的怀抱里。
姚江河几乎没加任何思索,右手往侧边一伸,让覃雨侧身倒在自己的臂弯里,
便对着她湿漉漉的嘴唇狂吻起来。
对覃雨来说,姚江河的动作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发展得
这么迅速,她只是想从姚江河的臂弯里获取一种温暖的慰藉,对姚江河嘴唇的攻击
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事实上,覃雨对接吻是异常陌生的,虽在梦中还想时有过这
种渴望,有时还异常强烈,弄得她不能安睡,可对真正有血有肉的男人的嘴唇,她
是异常陌生的。姚江河的嘴唇很有经验地在覃雨鲜红的唇上滑动,企图唤起她的激
情——因为他分明地感觉到了,覃雨嘴唇是冰冷的,她的整个心态,是完全被动的
。
姚江河显然失败了,覃雨越来越被动,她把自己残存的那一点力量,完全用于
招架了,连初始的那一份柔情,也被这一阵狂风暴雨吹散了。她的脸上,呈现出从
未有过的痛苦的神情。
这让姚江河隐隐地感到愤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