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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iza-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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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冷”,我回答说,“在日本时可以想像巴黎的许多地方,但不知道气温如何。”
  “我本来以为和一无所知的同伴旅行会很单调,但确实有些紧张。”
  传者过来问咖啡里是否加牛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马上送来了牛奶咖啡。那是一位笑容满面的金发年轻传者,我用手势、英语单词、表情加在一起问他的名字,他回答说叫乔埃尔。我也为自己身体中出现的意志起个名字,我在心里说,“就叫乔埃尔好了,今后你要帮助我啊……。”
  “我想更多地了解你,我也想多谈一点自己的事情。以后你不用称我‘先生’了,就叫我神原好了,我只是讨厌吉雄这个名字。”
  并不是一想见乔埃尔就可以看得到他,我觉得训练还是必要的,因为随着摇曳的窗帘而出现的乔埃尔实在很微妙。我保持着极浅的睡眠,就像我与“先生”谈话时一样,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有意识地创造这样一种状态,也就是使现实与理想相配合的自我意识处于假死的状态。我巡视了一下店里和大街上。除了我们之外,店里还有两组客人。一组是穿着高筒胶底运动鞋,好像是学生的一对情侣,另一组是穿着貂皮大衣的两名中年女人。情侣们点了啤酒、法国面包、三明治,中年女人则点了白葡萄酒和水果馅饼。
  “刚才你说巴黎很冷,确实很冷,这是非常重要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有真的来到巴黎,就不知道这儿到底有多冷。周围的人都会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当然,他们既不知道我们是谁,也不知道我们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可以说,我们现在不用为我们的行为负任何责任。我的话你明白吗?”
  “先生”的脸上满是“羞耻”,有什么使这个男人感到羞耻呢?我是因为确认乔埃尔的存在才安定下来,他的羞耻一定不是由于外在原因产生的,而是他自身内部产生的。他一定隐瞒着什么,但那不是我的失态或错误,而是他自身应感到羞耻的秘密。
  “你有预卜未来的能力吧!”
  “不是我有,而是乔埃尔有。”
  “你别产生误解,我不是罪犯。怎么说才好呢?我只是有些虚荣或撒谎什么的,我确实上过美国的大学,但既不是哈佛、康耐尔,也不是麻省理工学院等名牌大学,而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乡下市立大学z那个镇上连一家酒吧或迪斯科舞厅也没有,居民都长得肥肥胖胖的,是每个人早餐都要吃四个薄饼的城镇。”
  我想起在新宿高层饭店里见到的穿黑西装男人,想起和那个男人跳舞时的情景,并想象将那女人肢解后抛到下水道的情景,那就像注视铬钢锅里水沸腾的情景一样,是一种仪式。首先在女人口中塞进四个高尔夫球,然后用胶带固定三层。在地板上铺上建筑用防水罩布,先剁她的手腕。先砍掉头可以省下按住身体的麻烦,比较轻松,但要拍摄成录像带或照片就没意思了,所以先剁手腕,然后是胳膊肘、肩膀,慢慢地刹。剁断手腕时,马上在切口上涂抹美军使用的强力止血剂。切口喷出的血混合着白色泡沫,就像粉红色的香按酒注入酒杯时一样美丽。女人被迫看着自己失去手腕的地方,用没有手腕的胳膊摩擦着脸,当已经离开她身体的手腕塞进她的那个部位时,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尽管往她的鼻孔里注射了氯化扶,但她仍然没有失去意识。脚与手腕不同,不剁成小块,很干脆地将小型电锯对准大腿根部,于是女人眼看着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人。穿黑西装的男人很忧郁地看着这一情景。“也许你不太明白,”男人搂着我的肩对我说,“因为这录像带挽救了整个世界,虽然感到不太舒服,但为了挽救大多数人,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在脑子里将这一情景的细节组合起来,如同注视铬钢锅中的水沸腾一样。当我细致地描绘着女人额头如同奇维果园树叶上朝露般密集的汗水、在防水罩上类似豪安·米罗的抽象画般飞散的血迹。碰到大腿后有些变形的电锯声。被剁断后仍然蠕动的手指骤然变成紫黑色时,我心中出现了一幅美丽的风景画,画中作为旅行者登场的是乔埃尔。但那个人物只是一个轮廓,是背后有强光照射的乔埃尔。乔埃尔说话了。“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全是假的,即使真实的东西,但只要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就变成了假的,因为这个男人是为说谎而存在的。”
  “我不是因为成绩优秀才到美国那所乡下大学留学的,而是父亲管不住我才让我到美国去的。我的父亲在战前就是个贸易商,我是次子,个子矮小。我哥哥是一个争强好胜的死硬派,所以我经常挨揍,高中我也只上了一半。我和朋友们经常开车到迪斯科舞厅去,将在那儿认识的女孩子带到横滨的汽车旅馆里。其中一个女孩的父亲是电视台的高级官员,结果我们被起诉,终于在日本呆不下去了。你真是太厉害了,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可思议。我还是第一次对刚刚认识的人喋喋不休地说自己的事情,大概我也累了吧?要不要喝点波尔例卡尔的苦艾葡萄酒?这是一种加酒的饮料,巴黎人都爱喝。加葡萄汁也可以,你来一点吧!”
  我摇摇头。“我再来一杯牛奶咖啡”,我说。乔埃尔告诉我,“在这个男人面前,无论如何都要保持清醒状态”。一群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旅游者从大街上走过,“那是美国人吗?”我嘟囔着,乔埃尔回答说“是的,美国人没有在欧洲城市中穿的衣服,他们总是穿现成的T恤衫、牛仔裤和夹克外套,脚穿高筒胶底运动靴。这种打扮只有在美国,也只有在美国西海岸才可以看到。那伙人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我马上知道他们是美国人,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其实美国人才是世界第一的乡巴佬,比波茨瓦那、加拿大、爱斯基摩人、拉普人还要乡巴佬。说到鸡尾酒,他们只知道奎宁杜松子酒,说到法式菜,他们只知道蜗牛。这个男人说他上过美国乡下大学,那你可以问问他,是哪个州哪个城市的哪所大学,我想他一定答不出来吧!这个男人认为你只是个好色无知的女人,说不定打算把你卖给阿拉伯人呢!皮卡尔街尾有个阿拉伯黑手党,专门买卖东方女子,日本人最受欢迎,价钱也不错。他们的货源不是当地的女子,而是那些来到巴黎,对什么也不适应,又无法回到日本,完全没有自尊的低级女人。但是,你可以利用自己的才能得到拯救。”
  “你看,音文葡萄酒一兑水就变混浊了,听说布雷诺和兰博等诗人都喜欢喝这酒。”
  “是哪儿的大学呢?”
  “什么?”
  “你说的美国乡下是哪儿?是哪个州?”
  “真是输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追根求底的人,求求你,别再欺服我了。”
  “先生”腼腆一笑,喝着白色混浊的酒,乔埃尔也在我的身体中笑着。我朝大街上望去。穿着彩虹般花帽大衣的小孩和一个男人手牵手地走着,那个好像是父亲的男人穿着带围巾的厚皮夹克。在注视小孩时,乔埃尔的轮廓好像就要消失了。我想起了被割断的女人大腿和铝钢锅中的水泡,因而集中精力想挽留乔埃尔的轮廓,无论如何也要乔埃尔跟着我。我累了。为留住乔埃尔似乎必须集中精力,必须保持头脑清醒。“你问问他是西海岸,还是东海岸,是中西部,还是南部、北部,这个男人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你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虽然你没有什么都问,但我却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在美国非常不注意身体,结果把身体弄坏了。幸好不是肝炎,但胃却出了毛病,可能是压力太大吧!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英语也说得不是很好,因为我要回到日本接受手术。切掉半个胃后,人变得神经兮兮的。大家可能都不太清楚,其实精神对内脏的影响非常大,因为心理就是生理啊!”
  “是西海岸吗?”
  “什么?”
  “‘先生’的大学啊。”
  “啊,你说西海岸就西海岸吧,真是输给你了。你一定没有在听我说的话吧!我觉得和你很合得来,和你做爱棒极了。”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先生”把视线移开了。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我可以主动地跟乔埃尔说话吗?我集中精力面向他的轮廓,就像集中在阴蒂的感觉上以便引起高潮一样。但是我似乎无法和他分享日常会话的乐趣,只在危机时乔埃尔才会出现。
  “你在想些什么啊?我切掉胃后,食欲也只有以前的一半,而且我觉得全部细胞也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人哪,似乎是因此而再生的。细胞每天都要更新,所以在一天之中,也没有完全相同的自己。我们一直是不断再生的,见到你后,我更觉得那是真实的,也就是你是个奇怪的人,和我初次见到你时完全不一样,仿佛从外面也可以看出你身体中的细胞一直在发生变化。”
  “不许说谎!”乔埃尔刺激着我的神经。“你的腹部没有动过手术的痕迹啊,”我说。这是从头项空洞中发出的声音。
  “是的,因为是用激光做的手术,是试验性手术,所以没有留下痕迹。”
  “激发手术也要留下痕迹的。”
  “你想干什么?这儿是巴黎,惹火了我你怎么办?你想一个人被丢在这儿哭泣吗?”
  “让他更生气,揭露他的谎言,”乔埃尔刺激着我的神经。“你不会成为迷路的孩子,让他更发怒,这个男人就会离座而去。然后你就回到饭店去,在饭店服务台将美元换成法郎,再去收拾行李,搬到另外一家饭店去,给守门服务生二十法郎,让他替你预定圣贝雷斯三星级饭店。那家饭店是日本时装界人士—一虽然他们不是有钱人—一喜欢住的小饭店。在那儿,你可以遇见各种各样的人,这个男人也会追去的,但你最好不要理他……。我不想让你生气,但我讨厌谎言。”
  “难道你不知道有诚意的谎言有时是体贴人吗?”
  “我认为撒谎是人间的垃圾。”
  “先生”满脸通红地离开座位,从口袋里掏出一百法郎放在桌子上,走出了咖啡店。
  我没有马上回饭店,一边慢慢地喝着已经变凉的牛奶咖啡,一边看着大街上的景色。乔埃尔已经脱离了我的身体,但隔着玻璃的巴黎却离我非常近,而且也变得更亲切了。
  我在回饭店的路上一直想着乔埃尔的事情,乔埃尔现在已经不在我的身体里。我虽然没有吸毒的经验,但毒品大概与乔埃尔非常相似吧。当乔埃尔出现时,我立刻觉得自己发生了很大变化。不是遇见了另外一个我,而是一种瞬间再生的感觉。乔埃尔在场时,我必须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保持集中精力和头脑清醒,所以神经十分疲倦。而且乔埃尔消失后,我又处在担心他会不会再现的不安中。如果把乔埃尔当作我意志的化身,那么,意志这种东西是可以独立于身体之外的吧!“先生”在饭店大厅里等我。我先到服务台将所有的现金换成法郎,一共是一万三千四百二十法郎。我必须回房间收拾行李,但“先生”拿着钥匙。“先生”紧跟着我走进电梯,满脸怒气,但一点也不可怕。下电梯后我们来到房间前,“刚才真对不起,我想到房间里休息一下”,我用撒娇的声音说,并透过裤子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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