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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随缘,但现在比较入世,喜欢广结善缘。”三十余年心路历程,三毛喜不喜欢做三毛?
“三毛从来没有做过三毛,你们都被我骗啦。我做我!”她大乐。
“三毛”只是个笔名,可是“我喜欢三毛,喜欢她的真。喜欢,很喜欢。尤其笔下的三毛,觉得她很可贵。如果不喜欢她,我相信我就不会写她了。可是并不喜欢三毛带来的一些劳累,也不喜欢被访问、座谈会时的三毛,但,她还是可爱。”
台湾的生活对三毛,又是一份新的历练。她期望自己在里面时时保持自己,做一个永远宠不坏的三毛。至于别人如何看三毛,她喜欢大家“雾里看花”。文学的美丽在于它的再创造。三毛,也不给她实体。每一个人可因自己的个性而想像三毛的样子,然后,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三毛。
三毛还教不教书?
“这是我一直在文章里问学生的啊!”
下辈子呢?
三毛喜欢再做一次荷西的太太。“我这生有过很多的男朋友,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自然过。全使我变成一个最纯洁的小孩子。当然来世不会再是今生的荷西、三毛了。可是没有关系,我们会懂。”
荷西过去后,叶曼女士曾送给三毛一个牌子:“GONERNEVERWINWINNERNEVERGONE”。再没有多讲话。三毛说:“我和叶曼叶老师只做过三次简短的谈话,但她句句真理,我一生受用无穷。有一次,坐在她的办公室里,我告诉她,我要出家了。她说,出家不是一件虚幻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在佛学里看到的是红红的太阳从海里升起,而不是退隐山林,你才了解什么是佛学。”
那时候,三毛不懂,可是现在晓得了。一别三年,她现在可以打电话给叶曼了。三毛要说:“谢谢你,叶曼教师,我看见红红的太阳了。”
就是这句话。
访问三毛,就好像读一本万壑千峰、一路奇花异树、令人莫辨虚实的书。她敏感、忧虑、没有安全感,是个同时喜欢查泰莱夫人和芸娘的一个女人。
她说,她一生不写爱情故事,只写自己的故事。然而她的故事,就如同爱情一样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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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跋)
shu
子菁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在台湾做一个中国的孩子,就要在沉重的书包下奋斗十几年,做无谓的体力透支。从小,我们就很温顺听话,大了难道就不了吗?我们是不会听话,但是学校定要叫我们剪一个西瓜皮的头发,露出耳朵来叫我们听话。于是我们变成了一个只会听话的孩子,而没有了自己。
做了十几年的学生,到今天总算熬出头来,在大学的窄门里占有一席之地,我不敢说做学生不好,至少今天的我,仍受到国家、社会的抚育,坐在台下安心的听老师上课。
做学生是没有权利批判教师的,打从做小学生时开口闭口“老师说”开始,老师的形象就是一个权威,小小的个子在他的面前唯唯诺诺的,连大气都不敢哼一声,因为老师就代表了尊严。但人是会长大的,于是我们学会了用眼睛观察、用心灵去体会;这个老师是不是一个好老师,他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墨水,他有没有爱心,教书对他是兴趣、是义务抑或是一个铁饭碗?
学生不是石头,而是有血有肉的个体,打了会疼骂了会哭的孩子。
大学生更难教也就是因为我们有了更明显的自我意志,有了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除非教师的确有教学上的方法和爱心,有实质上的内容让人心服,否则空有老师之名,站在台上,在学生的眼里,也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三毛第一天来华冈上课,可以用行动这两个字来形容,因为来一睹其风采的学生,像是一颗颗软糖装在大肚小颈的瓶子里溢了出来,是的。教室太小了些,但这不是准备做演讲,而是要上课。
“后面站着的同学,我的一个椅子也可以搬去坐,快要开始了。”她说。“好了,现在请各位把情绪安定下来,文艺课是自由的,各位请随便坐,不要拘束,肚子饿的可以吃东西,只要不妨碍到上课的专心,心情不要太紧张,这一堂课心情不放松是听不来的……”定了定神,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吃东西讲话,大家都盯着她打量,只为了看一看她、听一听她。
一身素白的过膝长裙,薄施脂粉,媚而不浓,头上挽了一个髻,清爽怡人,白色的短裙套进咖啡色的平底皮鞋,直挺挺昂昂然地站在台前。
“我叫陈平,今天我们要上的是‘小说研究’课……”从她的眼神、声音、气息和手势里,可以感觉到这堂课将不会给人带来任何心理压力,不用强迫自己呆呆地坐在那儿不住地看表。
等到那一声下课钟响时瞄了一下时针,才感到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好像还没听过瘾,怎么就这样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感觉让我们再做期待——下礼拜再见。这位新老师,全新的形象和态度。
见了一次面,我们之间已不再是作者与读者间的关系,所以不再称她三毛,而唤她做“陈老师”。第一个学期飞逝而过,第二个学期就这样又来了。
师徒间的缘分绝不是偶像式的崇拜,而是一天天被驯养,就像《小王子》书中那只狐狸与小王子的接触一般,是渐渐批判与接受,而不是偶然惊鸿一瞥,就马上在心中把老师用自己的想像塑造出完美来,那种感情是浮动的,不实在。我们不会欺骗自己,更不容易被老师所迷惑的。
多一份了解,也就多一分真实,老师在学生面前是不能做假的,陈老师用真挚的情感来薰陶我们,我们既不是顽石当然亦受所感,因此我们相信学生与老师之间是可以沟通的。
老师有时住在学校的菲华楼宿舍,房门前有个美丽的牌子,上面几行小字:“我喜欢跟朋友先约定时间再见面。如果您突然好意上山来看我,而我恰好也在家,很可能因为正在工作,而不开门,请您原谅。请不要敲门,除非我们已经约好,谢谢。”
我想或许每一个人跟我当初第一次瞥见这几行小字的感触一样,既震惊而不知所措。中国人的喜悦是有朋友自远方来,但这么有原则的拒人于门外也是罕见。
不要不相信你的眼睛,但也不要不相信你的冲动,细细地想一想,如果我们都是闲人,天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当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但是今天如果您是三毛或是陈平老师,请您再思,做一个文字工作者,三更半夜爬格子是习惯,做一个老师也不易,起早睡晚改作业是责任。今天三毛已不是往日迦纳利群岛上三毛,在台湾,有无数的人等着见她,信件、电话和面对面。她有多少时间和体力?她不是神,是人,和你我一样,我生怕她做了“三毛这笔名下的牺牲者”而逃离中国,再也看不到、听不到、见不到她的人,声音、和文章。她会的,因为她很明白生活的意义。门上挂的牌子,已说明了做三毛的不胜负荷。
老师一篇文章里说她自己有时感到是一个小丑,为许多人的欣慰而沿着。要知道小丑在台前笑,在台下是不好笑的。
老师是所有她关心的人,和关心她的人的特别天使,别以为天使是好当的,相对的付出未必会有令人释然的感觉,只是我们无法拒绝,拒绝她那无尽的鼓励、爱心与强悍的生命在学生良知背后的催促,直到每一个人的心版上刻进三毛的名字。但是她也失去了所有的自由和时间,只是为了三毛能带给人们一些东西,所以付出了无尽的体力心血投入人群。我不敢问她;我们的老师,她快乐吗?
老师今天站在讲台上,开的课是“小说研究”,而我们所得到的又岂只是小说而已,三毛的非小说故事就活生生地映在我们眼前。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往往给我们一个死板的模式,让我们向里套,合适的衣服穿在合适的人身上是舒服,若是不合适呢?就成了束缚。
今天师道之不存也,久矣!为什么?因为中国的孩子愈来愈听话了,不再有任何怀疑,因为多一份存疑就多一份反抗,也多一份苦难,不说话!先是不敢,再是不愿,到后来也懒得去说,什么是麻木不仁,去问一问这一代苦闷的学生。
可是在“小说研究”课里你是看不到沉默的,今天全台湾只有中国文化大学中文系文艺创作组开了这堂课,研究的是一个启发创作潜能的课题,探讨的是一个又一个人性的问题,所有的小说情节也逃不过描写人类的问题,让我们学着如何去观察,来解释人之所以存在的价值。
当然,陈老师也分析起、承、转、合的小说技巧。她能够将理论的东西,经过完善的表达,使那份艺术的特质,在课上讲出来。老师上课不仅是知识经验方法的传递,更是某种观念的建立,她告诉我们一个小故事,都是书中人生的经验,我们不是不讲理论,只是我们用生活来印证理论,是活活泼泼的课,真是如沐春风。
老师教我们观察世上的景相,使我们知道不要轻视任何一个生命,包括印在白纸黑字上的“孝敬父母”,尊师重道”都有它行为上的意义,但是知其然,而且又知其所以然的人有多少,知而能行的又有多少?传道者用照本宣科式的教人已不实用,如果只是如此,那么识字的人难道自己不会去看书?
上小说课我们谈人之生人之死,什么是人性,好人与坏人是不是绝对的,善与恶是与非真有其不变的真理吗?我们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么什么才是真理?真理是动的、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第一堂上课时,老师发觉全班许多同学对《红楼梦》、《水浒传》这两本白话文学如此生疏,没有说什么,可是看得出她也有些急了,她在先做了一个问卷调查之后,毅然开了《红楼梦》。可是说得十分客气,说只是对同学在这两本小说上,做一个“引介”的工作。陈老师对于《红楼梦》,不是索隐派,不是考证派,而是由艺术欣赏与人物刻划上说出这本书的境界来的。下一学期,她开了《水浒传》。我们上《红楼梦》、《水浒传》不是因为这两本书只是一个爱情悲剧或是一些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而是看出文学的美、对话的高妙、内心的刻划、人性的复杂、章回的安排、情节的前后呼应……艺术没有价钱也没有是非道德,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是一般人性而不是单纯的罪恶。从那一个角度我们做如此的论断,只是去观察、去体验吗?光是这样是不够的,但是我们不能去做每一个别人,我们只有一个自己,所以仍是要去探索,用心去了悟。
讲这两本书,可以看出,老师的课来自她一生对于中国白话文学不舍的热爱和了解,她的《宝玉与袭人》、《潘金莲与武松》、《鲁达的心境转变与时令》都是极有特质而极有自我见解的精采课。这两本书,在她的引介下,薪火传了下去,我们也狂爱了。她讲的何止是语言文字的美,简直是活活的心理分析,又是艺术的极致。
老师在开学的前几周曾说:“中国的孩子被训练得很被动。只愿意听而不喜欢讲出自己的意见。”谈文学与人生不是用电脑阅卷来解答,说标准答案只有一个。我们需要与人沟通,需要了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