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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们似的。”说着,自己的眼睛也湿了,赶紧走出车间办公室。
吕建国在车间门口站了一下,风吹着,他觉得清醒了些,就
忽然想起三车间伍爱民的事。伍爱民是个工伤,几年前车间出事
故,一只手给弄走了四个手指,于是就在车间扫地。他过去当过
厂里的先进,人是老老实实的。前些日子车间竟争上岗,往下裁
了几个人,其中就有伍爱民。他一下子接受不了,说自己干不了
重活,还干不了轻活吗?就要求在车间看秤。车间主任乔亮不答
应,伍爱民找了吕建国好几趟。吕建国就想去找找乔亮,让他给
伍爱民安排个轻活。真下了岗,伍爱民缺着一只手,能干什么啊?
他家里生活挺紧的,老婆好几年不好好开支了,还有一个老娘也
在床上瘫着呢。
吕建国一进三车间,就见一帮工人正围着一圈嘻嘻哈哈地笑
着。吕建国没吭气,走到里边一看,就火了。工人大刘正背着大
半麻袋黑砂围着冲床转圈圈,头上都冒汗了。吕建国就知道是工
人们又在耍弄大刘。大刘最犟了,最爱用人打赌。上次有人从库
房抓了一把螺丝,说谁能吃下去,就给谁一百块钱。大刘虎劲就
上来了,直着嗓子往下咽。刚刚咽了两颗,就让车间主任乔亮看
到了。结果大刘被送进了医院,差点搞成胃穿孔。
吕建国心里窜火,可没敢嚷,怕大刘一惊会闪了腰。他走过
去,揪住大刘。大刘抬头一看是吕建国,就傻傻地笑了。吕建国
黑着脸低声说一句:“放下来。”大刘就把麻袋放下了,笑道:
“厂长,我们闹着玩呢。”吕建国发开了脾气:“你们是不是闲
得难受啊?啊?都吃饱了撑的啊!就欠不给你们开工资。你们把
大刘当傻子整啊?我告诉你们,谁要是再弄这种无聊的事,我就
收拾谁。”
工人们看吕建国真生了气,谁也不吭声了,都低着头听吕建
国嚷。大刘不好意思地笑:“厂长,跟大家没关系,是我这人爱
逞能,我……”吕建国狠狠瞪了大刘一眼:“你是个棒槌啊?让
你吃屎你也吃啊?”大刘不敢吭气了。
吕建国看看人群里没有伍爱民,就问:“韩燕和乔亮呢?”
车间副主任老王过来说:“他俩这两天有点事,没来。”吕建国
火了:“有事?有事也该跟我这个厂长请个假啊?你去找他们两
个回来一个,在车间里盯着点。”说完,就转身出来了。
吕建国回到办公室,秘书方大众正等他。
方大众说:“厂长,国税局定了,后天就在市工会的小礼堂
拍卖咱们厂跟制药厂的汽车了。”吕建国听得一愣:“操,看起
来真要卖啊?”方大众苦笑:“厂长,您以为人家哄着咱们玩呢,
怎么办吧?”吕建国骂道:“随他们大小便吧。”就抓起电话给
齐志远打,还是没人接。气得吕建国扔了电话,问方大众:“你
这几天见齐书记没有?”方大众摇头:“我也没见到他。”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吕建国抓起电话,是妻子刘虹打来的。
吕建国忙赔笑道:“有事啊?你们娘俩这一走,可是晾了我啊。”
刘虹口气淡淡的:“今天是我妈的生日,让你过来吃饭。你下班
买点菜过来。”吕建国忙问:“买什么啊?”刘虹不耐烦地说:
“你看着办。行了。”就把电话放了。吕建国心里的火就窜上来。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牛了。可是当着方大众的面,又不好发作,
就皱着眉头抽烟。心里一阵别扭,心想这人穷了,在家里也抬不
起头来。方大众看出吕建国不高兴,知道他又受了老婆的气,就
忍着笑说:“厂长,快下班了吧。”吕建国看看表:“走吧。对
了,你下午在办公室给我盯着点,我得去找冯大脑袋谈谈房子的
事。”方大众骂:“那王八蛋到底交不交工啊?”吕建国皱眉道:
“跟他谈谈再说吧。”两人就走出来。
吕建国出了厂门,正赶上厂子弟小学放学,学生们乱哄哄地
从厂门口经过。吕建国心里一阵难受,下个星期市教育局就要来
正式接收了,学校的老师们都不愿离开。这几年厂里的效益不好,
可教师们的工资一直都没有拖欠过,奖金也强挺着发着,怕教师
们闹情绪不好好上课,耽误了孩子。其实吕建国也明白,一些老
师不想离开厂里,是因为教学水平不行,真要是到了市里,怕也
得让给裁下来。吕建国看到子弟小学的副校长吴老师骑着车子过
来,忙转身走。他现在不想跟子弟小学的人说话,他就怕人家跟
他谈人员分流的事。可是吴老师看到了他,喊了一声:“吕厂
长。”
吕建国不好再装没听见,就回过头来,笑道:“吴老师啊。”
吴老师骑到吕建国身旁,跳下车来说:“吕厂长,我问你件
事,像我们这样的归了市里,厂里就真的不管了呀?”吕建国心
里骂,归了市里,厂里还管个屁啊,嘴上笑道:“归了市里好,
现在政府对教育抓得可紧呢,厂里不开支,你见过哪个学校不开
支啊?你说是不是?”吴老师苦笑:“吕厂长,现在老师们意见
可大呢,都说学校也算是厂里的一个大单位了,怎么说不要就不
要了呢。这工作怕是不好做呢。”吕建国长叹一声:“是啊,这
是个动感情的事啊。你跟韩校长得做工作啊。我听说现在学校上
课都有些不正常了,这不好,不管出什么事,也不能耽误孩子们
的学习啊。”吴老师脸一红:“我们知道的,其实也没像传的那
样严重,课还是上着呢。”吕建国点头:“那就好。好了,你赶
紧骑上走吧。”吴老师看出吕建国不想谈了,就笑笑,骑上自行
车走了。
吕建国远远地看到老马的摊上,自己的自行车已经弄好了,
就忙着走过去。
老马正在给另一辆车子补胎呢,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姑
娘。吕建国看到自己的那辆破车放在一边,让老马给擦了擦,露
出点新模样来了。吕建国喊了一声马师傅。老马抬起头,笑道:
“厂长,车子弄好了。”吕建国笑问:“多少钱?”心里核计着,
就掏钱。老马忙说:“行了行了。就接了接链子,不用给了。”
吕建国一怔,笑着说:“那可不行,您这是生意。”就掏出五块
钱放在老马的工具箱上:“够不够就是它了啊。”推起车子要走。
老马起身拉住吕建国,脸就沉下来:“吕厂长,你是不是看不起
我老马啊?”吕建国忙笑道:“马师傅,您说什么啊?我……”
老马苦笑着说:“吕厂长,我这可不是拍您的马屁,我老马现在
也没什么求您的,不就是给您修车嘛。您要是便给钱,您下次就
甭跟我说话了。”说着,就拿起那五块钱,硬塞到吕建国手里,
转身又去干活了。吕建国愣了一下,心想老马并不像老齐说的那
样啊,就笑着说:“您要是总白尽义务,可真是要赔本了啊。”
老马抬头笑道:“我是挣点就行啊,只当闹着玩呢。”吕建国说:
“下次不能这样了,让您吓得我不敢找您了。”老马笑笑:“吕
厂长,我也不是总这样,见着我看不顺眼的,我也敢下刀子的,
我是敬重您的为人。行了行了,甭神聊了,您快去吧,您伴不起
我这个大闲人。”吕建国心里一热,就笑着走了,心想老马这人
挺够意思的。
吕建国骑上车,觉得顺当多了,这东西修理修理是不一样,
又想如果厂子让章东民兼并了,也许真是一件好事呢。
章东民原来是厂里派出去的研究生,毕业回到厂技术处,后
来又提了副厂长。章东民提了副厂长,就变得不怎么听话了,渐
渐地总跟许厂长闹不来,开会总吵包子。后来就让许厂长给罢免
了。章东民一气之下,就去了环宇厂。环宇厂也是国营厂,但当
时只有几十人。章东民走了之后,有不少人笑话他是疯了,放着
好好的大企业不干,跑到一个小破厂当什么厂长,真他妈的有病
哎、也有人觉得是许厂长不容人,不该把章东民挤走。总之,谁
也没把蔫头蔫脑的章东民当回事,渐渐地许多人就把章东民给忘
了。前年的订货会,红旗厂的客户让环宇厂给拉走了一半还多,
人们这才着急了。当时气得许厂长直骂:“章东民这个狗东西想
挤垮咱们啊。”章东民真是把这个小厂搞成了事了,现在年产值
已经到了一个亿,章东民也成了全省红极一时的企业家。现在往
环宇厂调的人跟赶集似的。这几天,市里的电视台苍蝇似的追着
章东民采访。吕建国总在电视上看到章东民讲话,心想他现在真
是得意极了。刘虹就嘲笑:“吕建国,你这个破厂长当的?你看
看章东民也是厂长。”
这次市委想让环宇厂兼并红旗厂,看样子是下了决心了。吕
建国听说章东民跟市委提了条件:兼并可以,但是他不能全部接
收红旗厂的工人,环宇厂消化不了这么多人。于是事情就暂时僵
住了。吕建国心里也明白,如果现在不让环宇厂吃掉,那红旗厂
的出路就只有破产了。现在银行不给贷款,厂里的产品已经落后
得很了。可是工人们并不知道章东民不想接纳他们。吕建国突然
想跟章东民谈一谈。
农贸市场上,乱得让吕建国闹心。贩子们都推着三轮卖菜,
有不少是一些厂子不景气的工人,还有几个红旗厂的退休工人。
吕建国拎着一只大网兜,里边有两只道口烧鸡,还有二斤蒜苗,
已经干掉了六十多块钱。他想起妻子让他买几斤西红柿,就继续
在菜市上乱转。岳母喜欢吃西红柿,吕建国为岳母这个喜好生气,
是他妈的吃西红柿的时候吗?他转了几个摊子,西红柿的价钱让
他害怕,五块钱一斤。
吕建国心里一阵恍惚,他已经追忆不起西红柿当年是多少钱
一斤了。光说物价是偷偷摸摸地涨,现在竟然明目张胆地涨到五
块钱一斤了。吕建国脑袋蒙蒙地在菜市上转了快一个小时了,小
北风呼呼悠悠地刮着,他只觉得从心里往外冷,实不买西红柿?
他为这个问题挨冻。
他在一个姑娘的摊上停下来。摊上的西红柿真替主人争气,
一个个比主人还鲜亮。姑娘看到吕建国过来,就像是跟谁比嗓子
似地脆脆地喊了一声:“西红柿哎,要几斤?”姑娘看到吕建国,
两只眼睛汪汪的,一副宰人没商量的神色。吕建国想了想:“来
四斤吧。”姑娘笑笑,就住秤里拿西红柿。吕建国忙说:“我自
己来吧,我看看有烂的没有。”姑娘笑道:“有烂的我白送你。”
说着就停下来,看着吕建国自己挑。吕建国认真地挑选着。他仔
细端详着拿在手里的每一个西红柿,竟觉得每个都有些毛病,这
些西红柿放在一个堆里,都是挺好的,单个拿出来,竟是都有些
毛病的。于是,他挑得很慢,很艰苦。姑娘咳嗽了几声,吕建国
听出姑娘的不耐烦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没劲,他甚至不敢抬
头,他感觉姑娘一定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他匆匆拿了几个
让姑娘称,就听到有人叫他:“吕厂长。”吕建国一回头,看到
了瘦瘦的伍爱民。吕建国笑道:“老伍,你也买菜?”伍爱民皱
眉道:“这菜贵得不敢吃了。”吕建国笑道:“不敢吃也得吃
啊。”就对卖菜的姑娘说:“分成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