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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姜可晨的妈妈,说出了从进来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说到底,您无非就是觉得,我的经历太复杂了,不适合姜可晨那样单纯的性格。我也不说什么‘如果没有这份心机,恐怕我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让你来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说‘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愿意’,我知道,我的经历对你们来讲,或许连一笔谈资都算不上,那样怨天尤人的话,就算说给你们听了,好的话还能够得到一个同情的眼神,不好的话,你也只是无动于衷。你没有义务要来同情我,我清楚,更加没有义务要来理解我所经历的过去。”
她的话说得如此的明晰又理智,看着那双清湛的眼睛,姜可晨的妈妈心里居然升起一丝愧疚感。然而也仅仅只是这么一丝,她可没有忘记她是来干什么的。陶诗序说得对,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陶诗序的经历再怎么不好,那也不关她的事。这些事情既不是她造成的,她也没有参与进去。要不是陶诗序和姜可晨在一起了,恐怕她们两个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这些年的上位者当惯了,她早就练就了一番铜筋铁骨,莫说是陶诗序这样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就算是跟她有关系甚至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她在面对这些经历的时候,未必会有半分的动容。
人在世间活得越久,消磨得都不是生命,而是人情味。
“过去什么的,我不想再纠结。”她清冷的声音在开满了冷气的大厅里显出一种碎玉般的冷冽,“只是我想问问,你就单凭你的经验就判断我和姜可晨不合适,你对你自己,就这么自信吗?”
听到她这样说,刚才还担心会很麻烦的姜母心里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就算是经历得再多,也不可能像那在人情场上打滚多年的老人一样,讲话做事,密不透风得让人根本就找不到插针的缝。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只是说道,“你知道的,子女对于母亲来讲究竟有多重要。何况这又关系着他的终身幸福,我和他爸爸,是宁可错杀,也不会让任何可能影响他婚姻幸福程度的因素出现的。”
她说完,陶诗序就淡淡地笑了笑,立刻回答她,“说到底,你自己都没有底气。”她将手里的咖啡杯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仿佛手里的杯子是个绝世古董一般,“也是,任何的婚姻到了最后都不过只是一场坟墓罢了,单看这场坟墓里面的两个人最后还剩下几分的温情。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很害怕,害怕将来真的有一天和姜可晨结婚了,到最后不过是两个人相看两生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还不如现在就分开。”
她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姜可晨的妈妈,眼睛里仿佛可以射出闪电来,“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要我就这么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和他分开,你不觉得,有些不可能吗?你说的话虽然在理,但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没人可以预测到以后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你现在所说的话基本上都是没有根据的,就算你要防范于未然,可是要我因为一些猜测的话而放弃一段感情,姜太太,你不觉得你,太不知所谓也太天真了吗?”
她的话语锐利,可是姜可晨的妈妈并不生气,良好的教养让她不可能在一个小辈面前生气,更何况,她也没有必要生气。陶诗序既然已经在开始反驳她了,这样总比她之前的那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样子要好得多。
姜可晨的妈妈低头喝了一小口面前已经凉掉了大半的咖啡,继续不紧不慢 地说道,“我并不这样觉得。说实话,我其实是很欣赏你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个社会上要好好的、没有任何倚仗地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你还有那样的一段过往,如果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已经被生活给打趴下了,可是你没有。非但没有,反倒比很多人都活得繁华安然。单是这样的一份心性就已经很让人佩服了。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接往你面前放一沓钱让你离开姜可晨就算了,因为那不仅是对你的侮辱,也是对姜可晨的侮辱,更是对你和他这段感情的侮辱。我尊重你,也希望你能够尊重一下我们这片为人父母的心。我知道这中 间会伤害你,可是这只是一个母亲想报保护自己孩子的一种本能,就算伤害的人再多,受到的责难再大,我也在所不惜。我不能要求你来理解我,就如同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求我理解你一样,那样实在是太残忍也太没有道理了。我们今天的谈话,能够达成共识是好的,将来再见,不仅你和晨晨是朋友,我和姜可晨的爸爸也可以做你的朋友,即使没有达成共识,那也没有关系,不能从你这边下手,我们就只能给自己的儿子施压,他过得也许会现在辛苦得多,到那时候,就还请你好好地对待他吧。”
许蹇墨看着陶诗序从桌子旁边站起来,状似礼貌地跟那个中年女人说了话,应当是告别一类的话,便拿着包包走了出来。她低着头,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那张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想到这里,许蹇墨又忍不住笑了笑,不要说陶诗序低着头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是她抬起头来,自己恐怕有的时候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那个人啊,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就开始把她的情绪藏得深深地,一般都让人看不出来她究竟在想什么,仿佛将喜怒泄露一点点,便会有杀生之祸一般。从那以后,她脸上出现得最多的便是讥讽和冷笑,甚至连愤怒都没有多少,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伤透了心,很少有事情值得她愤怒了。讥讽,不是因为心中不平,只是因为在看透了世情之后对这个世界的肮脏已经看淡了,所以不屑,懒得理会而已。但又不同于无动于衷,到底她无论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心里都还是热的,不会那么冷漠。
就连许蹇墨的车子就在陶诗序她们的桌子旁边,隔得那么近,许蹇墨也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从头到尾发生过多少的改变。宠辱不惊,波澜不兴,仿佛就是泰山崩于眼前,她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可是许蹇墨还是看出来了,陶诗序不高兴,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那双眼睛,却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太多的情绪。
她将自己像一个坚果一样地包裹起来,不肯让自己有半点儿的柔软暴露在众人面前,却不知道,坚实的果核里面,是像棉花一样柔软的内核。
许蹇墨知道她是不想让对面的那个人看轻,她这样的女孩子,不肯让自己的骄傲有半分的折损,不肯让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半点儿的软弱,一双肩膀扛起原本是不需要她扛起的东西,这样坚强却又柔软的女孩子,又怎么不叫人心痛?这样的故作坚强,却比那些让柔弱展露于人前的女孩子,更加地让人怜惜。
陶诗序背着包包从咖啡馆里出来,耳畔响起的都是刚才离开时,姜可晨妈妈那一句低低的话语,“如果你妈妈还在,她也不会愿意你找一个同你一样的伴侣的。”
她当时只觉得脚下一滞,心中的那股被强压下去许久的痛又开始向全身蔓延,之前的镇定这一刻全都不见了,像是逃一样地看似沉稳实则恨不得在脚上多装几个轮子快速地从这里离开。
姜可晨的妈妈果然是好手段啊。看似是在跟陶诗序示弱,实则却是在步步紧逼。她用她的一颗慈母之心做理由,让她无论是跟陶诗序提怎样的要求,陶诗序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真的是在人世场上打滚许久的人,她说是要给姜可晨施压,让自己到时候好好地对待姜可晨,可是如果陶诗序是真的在为姜可晨着想的话,那个时候就必然不愿意看见姜可晨夹在自己和父母之间左右为难,她看不下去,到时候就自然会退出了。
只可惜了姜可晨,成为自己和他父母这一场角力之间的牺牲品。姜可晨妈妈的话,说得很对,无论是她对陶诗序性格的分析,还是对姜可晨性格的分析,都很正确。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谁也不能保证将来的事情究竟会怎么样,同样的,她和姜可晨也不能保证,他们两个将来就一定会幸福。姜可晨的妈妈说得不错,倘若将来姜可晨真的背叛了她的话,她不能保证那个时候还能够真的不伤害姜可晨。她本来就不是委曲求全的性格,就算一时的忍让也只是在为将来能够狠狠地还回去做准备。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天的话,姜可晨,一定会比她父亲当时还要惨淡。像她这样的定时炸弹,作为父母的姜父姜母,又怎么会把她放在姜可晨身边呢?她最后的那句话,说得也没有错。如果她的母亲还在的话,必然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将来的终身伴侣会是像她一样的定时炸弹。
陶诗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与姜可晨妈妈的一席谈话,将她原本的防备心降下去了不少。她低着头走路,自然是没有看到身后那一辆缓缓移动的黑色轿车,等到她发现不对的时候,人已经走到街边没有摄像头的地方了,腰上一紧,鼻子嘴巴也被一块毛巾给紧紧捂住,陶诗序甚至没有怎么挣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命悬(下)
陶诗序醒来的时候;她正被人用胶布蒙住了嘴;双手双脚都被绑在了一起,仍在了一个罐车后面的车厢里。她刚刚醒来;头脑都还有些不清楚,只感觉身下车子正平稳快速地向前行驶着。
即使被装在了密不透风的罐头车里;她还是能够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间或还有其他的声音,究竟是什么,她辨不清楚,但总的来说;还是属于城市的嘈杂。这就是说,他们眼下还并没有离开城区。这车子里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货物,看样子他们也并没有出城到另外一个城市,他们依然还是在C市。
陶诗序此刻也推测出来,现在大概离她和姜可晨的妈妈谈完话之后不久,不知道齐子琪究竟去了她家没有,若是去了,如果发现里面没有人,齐子琪应该打电话才对,希望她的警觉性能够高一点儿,因为时间过得越久,她的人身安全就越难以保障。
陶诗序心里也有些庆幸,还好今天早上会想到昨天晚上姜可晨跟她说的话里面的深意,跟齐子琪打了电话,要不然,恐怕她就是真的死在了这些人的手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绑架她的人,应该是姜可晨这次案子里要抓获的人,要不然,她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人花这么多的功夫来抓她。
至于今天早上的电话,她当时没有仔细看,但是又想到后来跟姜可晨的妈妈说话时提到的,她没有接电话的原因,当时姜可晨的妈妈没有说什么,想来是被她给忽略了。如果之前的几次电话都是她打过来的,她即使要忽略,也很难。这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之前的几次电话,都是这帮人打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在家,如果在的话,好上来将她给绑了,如果不在的话,他们也好再寻找下一个时机。
之所以选在早上给她打电话,大概也是因为一般这个时候她出去得都比较少,对方既然已经摸清了她和姜可晨住的地方,想要弄清楚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习惯也不是难事。自己是在回家的路上被绑的,那也就说明,其实她在下楼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看见了她,等到她回家的时候再绑,也不过是想避开姜可晨妈妈的面。
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