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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顺着腮边汹涌而下,她现在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以前看小说,要是写到某人伤心,总是有大把大把的形容词,好像巴不得将世界上的所有形容悲伤的词全都用上来,可是真的等到自己处到了这样的一个位置,才发现那些小说当中写得有多矫情。是把世界上所有关于悲伤地形容词放到身上都是不够的,反而显得十分的苍白,并且空泛。那个时候,整颗心都被掏空了,小说里写的那些,又怎么能够将自己的心境写出来呢?
妈妈的后事办得很快,像是要将她的一切迅速地从这个家里抹去一样,陶诗序心中无比的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才让那对男女动作这么快。等不及要在一起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任何人,想来都不会喜欢被自己害死的人的痕迹依然还存留在自己的生活当中吧。偏偏那个男人还要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是想让她妈妈尽快入土为安。墓地选在离市里很远的一个公共墓地,就那么小小的一方,就将一个女人凄苦冤屈的一生全部埋葬。墓地选的地方很差,用不了多少钱,偏偏那个女人都还不满足,在电话里把那个男人打骂了一顿,声音之大,连陶诗序都听得见。她看见那个男人对着一台电话唯唯诺诺,再也没有了往日在家里作威作福时的那种耀武扬威之感,心中觉得他无比的可怜,却又觉得自己和妈妈无比的可悲。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的妈妈居然想不开自杀;而为了那样的一个女人,他居然要抛妻弃女,甚至忍心逼死自己的发妻。人心是要有多恶毒,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她想象不出来。那个男人接完电话回过头来就发现陶诗序已经站在她的卧室门前好一会儿了,正冷冷地看着他。想到刚才自己打电话肯定也被她听到了,那张老脸上居然出现了些许尴尬,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心虚地跟她解释道,“你阿姨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对我很好的。。。。。。很好的。。。。。。”陶诗序淡淡的笑道,“对你好不好关我什么事?对你不好才好呢,我等着看你被人抛弃被人像一团垃圾扔掉的那一天,我妈妈也看着呢。”她说完便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算复习功课。看样子,出不出得了国还是未知数,她的成绩不坏,如果真的不能出国的话,在国内读大学必定要经过高考,她如果还想继续念书,如果还想有一天将眼前这两个恶心的男人女人踩在脚下,如果还想有一天为自己妈妈报仇的话,考一个好的大学,报一个好的专业,是眼下唯一的出路。那个电话号码,她拿到公安局去问过了,人家说了,就凭那个,根本就不能定人的罪责。就算能够定罪,想要借一个电话号码来判人死刑根本就不可能。她妈妈被人害死,凭什么那个女人还要活得好好的?她要报仇,就要让他们两个人将这一切全都还回来。
刚想要关门,没想到背后的那个男人有些唯唯诺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诗宝。”陶诗序关门的动作猛地顿住,抬起头来对着那个男人说道,“麻烦你不要叫得这么亲热,我觉得恶心。”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改了口,叫道,“陶诗序。”见她冷冷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他轻轻咳了一下,避开她的眼睛,扭过脸,说道,“那个阿姨,有一个儿子,我说过了,跟你差不过大,今年也高考。他的成绩比你的好,你的房间。。。。。。还是让出来给他住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还要一个弟弟,那个哥哥跟你弟弟一起住,两个男孩子,也方便一些。”陶诗序微微挑了挑眉,淡淡的声音,却显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那我住哪儿?”她的眼神一直贴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更加的不自在,将头扭得更加向后,轻声说道,“你,你睡客厅吧。”陶诗序差一点儿笑出来,她本来以为他会让自己搬去客房,结果他居然直接告诉自己要住客厅。拜托,她才是女孩子,已经是个大女孩子了,要是来个人的话她怎么办?他们把客房留出来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房间。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没想到那个男人给她的回答居然是,“你阿姨说了,要是你住了客房,以后我们家里来客人了,就没有地方住了。你住客厅。。。。。。等你去上学了,就把被子收起来就是了。”
摆明了就是要赶她走,可是那个女人忘了,她不是她妈妈,不会那么容易就上了她的当,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做出让步的。她看了看自己手,对着那个男人淡淡说道,“你让她来跟我说。”
第二十一章残忍(上)
那个男人倒还没有真的没脑子到让那个女人跑来跟自己商量这件事情,他现在忙着向那边讨好,又怎么会把这样的小事跟那个女人报告?那还不把他平白显得没出息了吗?连自己的女儿都叫不动,他应该还要想想自己在那个女人心中的形象吧。这样的事情陶诗序根本就不想再去理会,她现在忙着高考复习,尽量不让这些事情把自己给打扰了。现在她无比庆幸当初就算决定了要出国也没有放弃学东西,要不然现在的她就只有等着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将她扫地出门吧。以前打下的底子不坏,她的基础好,现在复习起来虽然不能和在学校的同学相比,但是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有的时候闲下来她也在想,为什么,她的家庭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妈妈惨死,爸爸为了外面的女人再也不认她了。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结果,现在的环境跟一周之前有着天壤之别,家里再没有了妈妈来跟她嘘寒问暖,晚上温书到十一二点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推门进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更没有人回来问她,要不要吃点儿宵夜,要不要吃个水果。。。。。。时间是紧迫的,紧迫到她连合眼都不敢,她害怕,害怕如果自己没有考上大学,从此以后的人生就永不见天日。虽然很多人都在说,能力比起学历要重要许多,但是也不能否认在很多事情面前,学历才是那一块叩响房门的敲门砖。而以她现在的情况,也只有考大学这一条路了。眼看着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甚至不到半个月了,她一天连四个小时都休息不到。每当累了乏了的时候,她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当初妈妈去世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幅画面,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时候的妈妈,连地上的水泥地都被她的鲜血浸染,可是偏偏,就是不能打动那个男人半分。她甚至是不敢闭上眼睛,更加不敢悲伤。如今的她,连悲伤的时间资格,统统没有。离她十八岁的生日也越来越近,上一个月和妈妈说起来的时候她还在笑着跟自己说,生日的时候要让爸爸带着自己和妈妈到欧洲,好让她也去看看自己即将生活的地方。如今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痛,那个时候的妈妈,就算对爸爸失望,就算觉得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心里始终也是抱着希望的,希望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个男人的心拉回来,希望用这样一段时间让他们两个渐渐生疏。可是她啊,不知道么,男人一旦变了心,你做得再多,也不可能将他重新拉回来了。可是那两个人,连她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都要掐灭,这是何其残忍的刽子手。
可是,就算是她不主动去找别人是非,是非也是会找上她的。
从那天过后,那个男人就没有再回家。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那个男人走的时候连一分钱都没有留给她,现在的他,心思全都在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身上,又怎么会分出精力来管她呢?还好以前她还有私房钱,加上妈妈之前还囤积了一些食物,她到不至于就这样被人饿死。这几天来她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过,那个男人一手处理妈妈的身后事,也不知道处理得怎么样了,他急着将那母子三人接进来,应该会很急吧。。。。。。这样想着,手中的理综卷子也再也做不下去,她叹了一口气,将笔放下,仰头将后背靠在椅子靠背上面,闭着眼睛养神。哪里知道这样的时光都是短暂的。闭上眼睛没有过久,就听见门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陶诗序睁开眼睛,并没有打开门出去,而是凝神细听外面究竟是什么人来了,她好想想等会儿该怎么做。
门外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她爸爸的,“进来吧。”他说完话却没有人立刻回答他,过了片刻之后,才响起一个不卑不亢的男声,“还是,算了吧。”那声音十分熟悉,正是她这几天来朝思暮想的声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有些清傲的少年音色,此刻听上去竟有几分难堪在里面。几乎是想也没想的,陶诗序就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那个人,应该是来找她的吧。冰凉许久的心终于稍微温暖了一点儿,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打开房门,而与此同时,那个被她叫做“爸爸”的男人一脸慈祥地对着许蹇墨说道,“客气什么,反正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她拉开门的手猛地顿在了手把上面,脸上还带着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隐带甜蜜的笑容,愣愣地看着那个站在门外的翩翩少年。少年依然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连容貌都没有改变半分。看她惊讶中带着悲伤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许蹇墨依然扛不住她眼睛最深处的东西,下意识地偏了偏自己的脸。从遇见她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他觉得自己的那些所谓的骄傲在她的面前是那样的好笑,他是这样肮脏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骄傲?不过是给自己的不堪寻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罢了,让他起码还可以像一个人一样体面地活下去。他以为他陪着她度过了她最难过最无助的那一刻,他便有了和她站在一起面对面的资格,可是真正等着他站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却依然没有看她的勇气。曾经以为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可以在父亲离开之后独自扛起母亲所有的殷切目光,可以让她在跟别人提起的时候,会让人家眼里的那丝鄙夷怜悯变成羡慕妒忌,所以这么多年,就算他不喜欢跟那些大妈大婶打交道,可是每当听到母亲用一种骄傲的口气跟别人提起他的时候,他心里的那丝厌恶都会被带给母亲精神上的满足的欣喜所盖过。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成长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怯懦,又是多么的可悲。她的目光让他几乎无所遁形,此刻的他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一般,所有人看他都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样,他甚至已经听见别人说,“看,那个小偷。偷掉了他最喜欢的女孩子的所有东西,他居然还有脸上门来。”
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陶诗序,他回过头来,不知道是已经将那天父女俩的不欢而散忘了还是有意识要在许蹇墨面前做出一副父慈女孝的样子,转过头来对陶诗序说道,“诶,听说蹇墨跟你是同学?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个班的,人家蹇墨的成绩可好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吧。”陶诗序嘴角牵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讥诮道,“我何其有幸,能够跟他是同学?”那句话像一道耳光一样“啪”地一声打在了许蹇墨的脸上,他微微有些小麦色的皮肤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还不够一般,便又听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看他一眼都觉得脏。”这一下,许蹇墨连嘴唇上面的最后一抹红色都消失了,他的头低得更加厉害,似乎连自己的一寸肌肤都不愿意暴露在陶诗序的眼睛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