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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几着棋下定之后,市里一些本原想借题发挥宰羊祭祀的人,一些想早早将他赶下去好早日坐上他的位置的人,发现不太好动手了。再说,抗非以来,梁晋生确实是生死不顾地扑在第一线,便是春节期间带了女人去南方,也是给他的法定假日,一个鳏夫,一个寡妇,两个自由男女,也无把柄可抓。最关键的是,在首都新两会召开不久,中央一位大员来×市视察,对×市的防非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还单独约见了梁晋生两个多小时。再考虑到梁晋生的出身谱系,其中包含了什么样的信息,给人留下许多想象空间。
61
茹嫣给江晓力打完电话,心里就郁闷起来,总感到有些异常,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天,本市的各类媒体都报道了梁晋生率植物所和病毒所专家在北京成功召开两会的消息。网上也是一片乐观消息。茹嫣正要高兴,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江晓力说的那个会议,梁晋生是在其中的。或者说,梁晋生的那两个会议,江晓力是在其中的。女人到了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敏感,直觉就出来起作用了。到此,茹嫣终于感到自己和梁晋生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要是正常情况下,江晓力的第一句话就该是梁晋生。会议一结束,梁晋生也会打来报喜电话,况且自己还是植物所的一员……想到这里,茹嫣便觉得事情正在起着某种微妙的变化。
茹嫣不知道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她一一往回追索过去,那一夜欢情之后,和梁晋生没有再见过面,所有的电话往来,都很亲昵,有时到了放肆的程度。唯一一次让梁晋生稍有为难的,是卫老师转院,但此事已经办妥,人也死了,其间也没有听到梁晋生有什么抱怨。再往深处想,自己几个帖子,说到小区封楼,说到打狗,这也是梁晋生都知道的事,只是自己将它们写了出来,梁晋生忙成那样,怕是连看都没有看到。即便看了,他也会理解自己的一片真心。自己不会为了两人私情放弃那种说真话的立场,这是梁晋生最喜欢的一点。
第三天,就有了梁晋生率团回到本市的报道,紧接着,市里主要领导视察植物所和病毒所,嘉奖鼓励两所有关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最后冲刺,为全国抗非战役作出贡献。
几次,茹嫣都想给梁晋生打电话,这样的事,总是要祝贺一下才好。但她忍住了,她决心等梁晋生先打电话过来。
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地过去,没有他的电话,甚至连其他电话都没有。这种折磨人的沉寂,让茹嫣坐卧不安。有几次,茹嫣都怀疑自己的电话出了问题,便用自己的手机给座机打,又用自己的座机给手机打。她祈望有哪一样坏了,或者两样都坏了。但每次都是一拨就通,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拿着座机话筒,喂喂喂说着,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茹嫣这才尝到了恋爱的折磨。
那一夜之后,茹嫣知道自己身上的另一个茹嫣醒来了,一个沉睡了数十年的女人茹嫣醒来了。她发现,男女一起是可以做出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来的,是可以把一桩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事儿做得如此淋漓尽致浩浩荡荡的。几次她都想,便是在那一刻死去,大约也是一副无怨无悔心满意足的模样。妈妈每每催问他们办事的日子,她都大大咧咧支吾着。其实茹嫣更是度日如年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她以那个晚上为蓝本,将她和梁晋生将要开始的共同生活一遍一遍想象着。便是想想,也让她心旷神怡不能自已。连家里与那个晚上相关的一些物件,那个并不宽大的长沙发,那个梁晋生用过的马桶,那件梁晋生留下的皱巴巴的西服,甚至还有自己为梁晋生买的、他尚未穿过的拖鞋,都会引领她进入幻觉。
多年来,茹嫣总是很隔膜的、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的身体,好像是一件陌生的的东西,自己并不想接近它熟悉它,保持一种礼貌得体的姿态。现在,茹嫣对它就格外地关注,格外地喜爱起来。她打量它,抚摸它,让它生出一些微妙的感觉,她常常不经意间就把自己的这种小动作,当成了两个人共同参与的游戏,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眼光,而是他的眼光,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他的手。她在镜子里对自己凝视,对自己浅笑,对自己努努嘴抬抬眉,她想看见自己给他的表情。做着做着,她便会一笑,自己骂自己一声。那些个最寂寞最烦恼最孤独的夜里,茹嫣有了自慰,这是她多年来从未想到的。尽管她知道,许多单身女人都会这样,近年来医学界心理学界也都给这种行为相当的肯定,但是在此之前茹嫣是从未尝试过的。如今,她知道,她在通过一种幻象来完成这种爱的抚摸。但现在,她的这种渴望与期待,隐隐之中陷于了危机。
无聊之中,茹嫣开了电脑,一个个网站看去。她很久没有去“空巢”了,打开来一看,就见原来论坛左上方自己和孤鸿两个版主的名字,只剩下孤鸿一个了。坛子里的内容又回到当初风花雪月那种,春天来了,有人就贴出一些花卉摄影,说一些往昔旅游踏青的故事。还有春夏饮食保健之类。前一阵子那种刀光剑影唇枪舌剑被一派温馨取代。一些熟悉的名字又出现了,只是她茹嫣已经不复存在,仿佛一阵清风,从这小园子里掠过之后,没留下任何踪迹。往前翻,就连前些日子那“我是狐狸精”的帖子以及那许多跟贴也不见了。就像早年读过的阿拉伯神话中,一夜醒来,昨夜的城堡变成一片沙漠。再看看自己的文集,倒还是在那里,证实着自己曾在这儿存在过,这也像那些神话,城堡消失了,沙漠中却留下宫廷中的一盏灯,证实着昨夜的一切并不是虚幻。
茹嫣草草看着自己当初那些满怀热情一片纯真的文字,就好像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做出的幼稚可爱之举。苦笑笑将页面关掉了。
打开QQ,依然有儿子几日一次的报平安留言,说说近日生活,问问妈妈身体,叮嘱注意萨斯。茹嫣对儿子这种短小精干大大咧咧的留言常常有些不满足,总觉得说得过于平淡,但是转而一想,还是这样好,万一哪天儿子愁肠百结了,心事重重了,自己哪受得了?
回复了儿子,还有几个QQ头像在跳,于是又一个个打开,都是数日以前的。其中那个一江春水说,好久没见你上帖,知道你不开心,想劝慰你一下,觉得你比我懂得更多,怕说不好。这个坛子上的人,大多是既得利益阶层,有的甚至是腐败家庭呢。你那些帖子,那些想法,他们当然不会喜欢的,你也别与他们较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也不常来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一声。
另一个依然是从前那个说孤鸿老公双规的匿名者,留言是:警惕你最贴心的人!!
茹嫣最怕看到这样的帖子,只扫了一眼,心就咚咚咚跳了起来。赶快关了QQ。
至此,茹嫣已经非常后悔持守不住再次浏览“空巢”,再次打开QQ,让本来就惶惶然的心情更加低迷了。转而又想,这世上的苦楚,大多是由心造的,看看那些全然不顾“非典”如何猖獗,依然在菜市场摆着小摊的农村妇女,能够趁着涨价多挣几个钱就非常满足的样子,看看那些不管生意如何清淡,依然坚持着每天开业,一日日空守着,来一个人就满脸堆笑迎上前去的小吃店主,自己确实是在自找苦吃。
生死交关的两会(5)
草草吃了午饭,茹嫣准备好好睡一个午觉,突然就听得外面一阵锣鼓喧天。往窗下探头一望,一列车队开进了小区,停在了八栋门前,紧接着,车上跳下来各色人等,依然敲打着的锣鼓声中,一干人便排列在那根黄色警戒线前。几个电视台的摄像记者,却已经钻了过去,在警戒线里边找到了最佳机位。主持人也站到了摄像机前面,开始说起什么来。再接着,一个领导模样的女人,用一支手提扩音器对着八栋大声说起话来:××小区的全体居民们!八栋的全体住户们!现在,我代表市区街三级领导,代表区卫生局防非办宣布,八栋正式解除封楼!
八栋的居民一个个打开窗户,朝着楼下欢呼,敲打着脸盆,菜盘,冰铁桶。性急的,已经连蹦带跳跑出了楼外。
几位男女一字排开,像工程剪彩一样,将那根阻隔了八栋居民二十多天的黄色胶带剪断。
那位女干部说,××小区和八栋居民们,和全市人民一起,经历了“非典”严峻的考验,取得了巨大的阶段性胜利,自从封楼二十多天以来,小区里没有新增一例患者……
整个小区就像炸狱一样,十几栋楼房的人,像十几条溪流,从各个方向汇流到八栋门前那块空地上。平日那些牌友,舞友,花友,鱼友以及相熟不相熟的,那一刻就像多年不见的亲人,男的拍肩打背,女的相拥而泣,一时间很是感人。几架摄像机都忙不过来。
自从封楼之后,茹嫣就一直没去过单位。眼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所里报个喜讯。
茹嫣想象着,自己这样一个禁闭多日受了不少委屈的人儿一进单位大门,肯定会得到许多怜悯与关怀,没想到单位里人并不多,几个一路碰上的,要就是远远折转而去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要就是勉强挤个笑脸匆匆说句忙啥呢?就擦肩而过,连茹嫣想说一句解禁的话都来不及。
茹嫣先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房里只有那个年岁最大的张研,多年来她是所里的考勤模范。张研说,没事啦?茹嫣说,刚刚宣布解禁,把人憋死啦。张研说,你那栋楼不是没封吗?茹嫣说,是啊,可所里就让我别来了,也算是嫌疑犯吧。她问张研,还有人呢?张研说,你还不知道啊?各个组都抽调人去攻关了,那个抗非药啊。
茹嫣接着就到江晓力的办公室,房门关着,敲了半天没人应。这其实是她来所里的主要原因,于是就怏怏起来。再转到资料室,平日很热闹的地方,今天就小李一个人在噼里啪啦打字。见茹嫣来了,倒是很亲热,一个劲儿说,可真想念你,这阵子都要把我打死了。一天就是一大堆文件。
两人于是说了一会儿“非典”。茹嫣就问到江晓力。
小李说,江晓力现在已经是个人物啦!
茹嫣问,什么人物?
小李说,咱们和病毒所的事你不知道啊?
茹嫣说,看了报纸,知道啊。
小李说,江晓力现在是联合课题组协调办负责人呢,两边所长都得听她的。现在已经到防非指挥部那边办公去了。
茹嫣本想去所长那儿问问,自己是否正常上班的事,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转身匆匆走出大门。茹嫣拦了一辆出租,司机问她到哪儿,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好该到哪儿,待她一张口时,却说出来梁晋生那个宾馆的名字。
到了宾馆,茹嫣就觉得自己太唐突,但出租车已经停下,司机顺手抬起了空车灯。茹嫣付了车钱,便硬着头皮向里走去。她对门卫说,是植物所的。门卫问,来开会的吗?茹嫣说是。然后便填写了一张表格。门卫撕下半截回执,递给茹嫣说,让对方签个字,出门要交的。又说,会议在801。
茹嫣找到会议室,门关着,可以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茹嫣想也没想就轻轻敲了两下门。有人过来将门拉开一条缝,茹嫣一眼就看见了他坐在长桌一端,离自己只有几公尺。茹嫣同时也看见了江晓力,她隔着一个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