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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李华，那么，刘招华有没有跟你说，〃 抓咱们来了！〃
李华说，没有啊，他什么都没有说，我们就是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的…
…
我信李华的话。
李华看上去脸色惨白，就像一个多日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的人。他也的确睡
不着啊。他也在想他的一生，他说，他要是没有跟着刘招华，在老家或是福州打
一份工，这么多年也会积累一些钱了，虽然不会有多少，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但一无所有还把一生都搭进去了……最痛的是，他失去了他的爱情……
李华说，这些天以来，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的女朋友，我不知她现在在哪儿，
怎么样了？你会不会去桂林？你要是去桂林，能不能帮我找一下那个女孩？
他充满期望地望着我。我当时的确不知我是否去桂林采访，可是，我又不愿
意让李华绝望，便说，我也有可能去……
他说，那如果你能见到我的女朋友，你一定帮我向他道个歉，就说我对不起
她……如果她能原谅我，我，我……还有，她们村子里的人一定会说她的坏话，
如果她要是没地方去，你就跟她说，可以到我的老家找我的姐姐，我的姐姐会对
她好的……
李华说话的时候笨笨的，结结巴巴的。可是，我听得出来李华是真诚的。他
的嘴巴因为喝水少而烮了许多的口子，且肿胀着……
我临走的时候，无限感慨地对李华说，李华你真的是比刘招华还显得有情有
义啊！你原本真的可以不这样走过你的一生……
李华的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尾 声
刘招华的人生命运恰是他自己的一场改写
夜色迷离。我身在的地方，就是离街尾27号最近的那个丁字口。斜对着街口
的，是一个〃 卦命馆〃。从三条路的哪一个方向，都一眼就能看见〃 卦命馆〃 三个
字！
我没问刘招华深夜潜回的那一天，是否在街的一隅看见过〃 卦命馆〃 这三个
字……
街是不正的那种街，〃 卦命馆〃 的朝向也是不正的那种朝向……
然而，它们却都正对着刘招华人生的最后一段歧途啊……
我心里暗想，不知这是否就是刘招华人生的最后一场宿命？
许多的人走过我；许多的车辆走过我。街市里的灯光、车辆、人流，它们光
怪陆离地交织在雨夜里，它们呈现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种逝去了……
我走进那条只能容一个错身那么窄的巷子。巷子深黑，我看不见我的前方。
我只有摸黑行走，寻找这一排的倒数第二个院子，街尾27号。
雨水从高高的房檐上跌落下来，正好砸在人的头顶上，一颗雨的冰凉是冷不
防的，然后是一颗雨又一颗雨的冰凉，你开始有了防范，后来，你以为那防范是
防不胜防，所以不防了，随它去吧，再后来，你便对砸在无论头上还是身上的雨
水都全然麻木了……
一个人的歧路人生的起始是不是也像一滴雨的冰凉对人体的浸透？
我带着如此冰凉的思想走到了街尾27号。
回头再看，一条巷子还是全黑的。
我对着的刘招华最后的藏身地也是全黑的。
我站在那里，感受刘招华人生境地里这最后的黑：一个人，何以走进了这样
的深黑呢？
我仍然想不明白。
抬头向上望，门的上方的墙头上曾有几个花盆，听侦查员们跟我说，行动的
那一夜，身手不凡的武警战士攀爬上去的时候差点就把花盆踹翻落地，紧急里伸
手抱住，然后扔给在底下的阿光，阿光没练过杂耍，但那一夜，那大大小小的几
个花盆都悬悬地被阿光接到手里抱在怀里……
真是难为了阿光。
那一夜，我猜不透花盆真的落地会怎样？
身后，福安的警察摇着钥匙将大门打开来……
我径直奔二楼。
刘招华和李华住进来后，只有替他们租房子的郭荣堂进来过。郭荣堂不知房
子是租给谁住的，是〃 一个人〃 让他出面去租间房子，他便通过房介公司以每月
600 元的价格租下来，然后，他将钥匙交与〃 一个人〃 的时候，〃 一个人〃 让他
留一把钥匙到时为住在里边的人买买菜……
他觉得有一段日子了，怎么也没有人让他买菜，他就自己开了门进来了。
郭荣堂走到二楼的楼梯口一抬头，看见李华正站在门口，李华好像知道他是
谁，来干什么，李华连问都不问就递给了他一张单子，让他去超市依单子上的名
目将东西买回来……
郭荣堂所说的〃 一个人〃 ，就是刘招华一直信誓不告诉警方的人！正是那个
人，将刘招华从桂林的山洞里接出来，先是接至广东普宁躲藏，而后又从普宁接
回福安……
其实，刘招华告诉与不告诉，都不影响警方的必然知道！
用钥匙再打开二楼房屋这道门，就是刘招华的躲藏之处了！
屋子中间有一道帘子，将屋子隔成里外间。外间的靠西墙根的地上，放着各
种吃食：有成袋的还没拆包的大米、康师傅新一代方便面、挂面、银耳、紫菜、
香菇、鸡精、罐头、无锡酱排骨……在一堆的吃食里，还有一个佳星牌子的电磁
炉，刘招华和李华就是一直用电磁炉烧饭吃……
帘子里间，一张席梦思床垫陈在屋子里端离窗不远的地上。床上的被褥混乱
地摊着，刘招华那天就是在这张床上被按住的，床上的一切，仍是被抓时的混乱
的原样，没人顾得上动它们……
只是，在行动的当夜，警方搜查到刘招华曾放在床边的一堆书籍。我将它们
一一抄录下来。因为，它们便是刘招华逃亡生涯里的最后的精神慰藉了——
1 、《精细化学品及中间体手册》（上、下卷）
2 、《财神传》
3 、《儿子和情人》
4 、《梦你信不信》
5 、《情海惊奇》
6 、《谋海惊奇》
7 、《义海惊奇》
8 、《德海惊奇》
9 、《阅微草堂笔记》
10、《绿水亭畔金缕曲》
……
席梦思垫子的东边，靠墙处，那个写字台看上去是这个屋子的旧有。我拉开
抽屉，发现里边是各种各样的维生素：C 、B2、B6、B13 ……；乐力牌氨基酸螯
合钙；云南白药；牛黄解毒、头孢氨芐、红军散防中暑；毛囊滋养液；清螨排毒
一洗白；大宝SOD ……
一个把命早早就放进死里的人，竟能在如此狼狈不堪的逃亡生涯里，还能做
到如此细致的自我保养！的确超乎寻常啊！
屋外的阳台上，仍挂着一块厚厚的幕帘，那块幕帘是刘招华用来作为自己与
这个世界的惟一的最后的遮挡……现在，这块幕帘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掀开那块幕帘，看见了巷子深黑以远的街市里正灯火通明，许许多多的人
生游走在灯火通明里，也有许许多多的人生曾经或是正在潜伏于无边的暗黑中…
…
盯住那一片暗黑，我想起了刘招华的老搭档陈炳锡、张启生、谭晓林……读
者一定想听听刘招华是怎么样评价他们的，现录如下：
陈炳锡，51岁，173 的个头，普宁人，偏瘦，外号老四，道上的人叫他四哥，
早期是靠走私香烟炒外汇发家的，他早期也吸毒，我曾要求他强制性戒毒，他本
人基本上控制着南亚冰毒和海洛因的市场，在东南亚，有毒品销售网络。他为人
豪爽，大方，交际很广，但没文化……
张启生，曾用名张仲享，张七生，53岁，168 ，香港人，他跟陈炳锡一起有
着庞大的销售市场，他在美国还有销售市场，我本人跟他谈不来，因此我跟他交
往少一些……
谭晓林，四十多岁，外号〃 小明〃 ，中等身材，173 的个头，四川人，他跟
陈炳锡认识是通过罗建光介绍的，他主要是负责提供海洛因的，我本人跟他没什
么深交，大概见过5 次面，其中3 次在普宁，2 次在广州，都是1998年1999年间
的事……
罗建光，外号〃 阿光〃167，瘦，普宁人，他是我的司机。交际很广，高中毕
业，在广东毒贩圈子中算是比较有文化的……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刘招华怎么样评价他自己……
2 刘招华笑说自己是一个很开朗很大度很坦诚很守信的人……我摇头表示不
能认可。
3 他说，有时候，我自己认为自己可能是不是精神上有毛病？为什么要对化
学反应和制〃 冰〃 这件事表现得如此痴迷？可是，我自己又确知我是再正常不过
的一个人……
我问刘招华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原来第一个想问的问题：有没有想过怎么
会那么巧，刚好是在3 月5 日生日的时候被抓？
刘招华说，3 月5 日其实不是我的生日，我也不是这一年生人，当年为了当
兵，我把年龄改大了两岁……不过吗，按虚岁，我仍是四十啊……
我知道刘招华强调〃 四十岁〃 是什么意思：他在为他的全部人生找到宿命的
借口！
人生本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人生来是为了什么来？
人的死后呢？
我不得而知刘招华是否想过这些，但，我确信无疑的是，刘招华现在的人生
命运恰是他自己的一场改写……
（全文完）
相关链接
链接一
7。28案相关主犯及其涉案犯罪嫌疑人基本情况
谭晓林，曾用名谭明林，1962年12月23日出生，汉族，初中文化，四川省乐
至县回澜镇人。1979年在四川省乐至县回澜供销社工作，1983年外出与原单位供
销社失去联系，1989年被除名。其交待，1984…1993 年，曾在浙江、江苏、重庆、
云南等地打工，1993年出境居住缅甸勐古、木姐。2000年8 月1 日因走私毒品罪
经云南省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2001年4 月20日被缅甸警方抓获，4 月21日移交
中国警方，4 月24日押解至昆明，并向其宣布逮捕决定，谭晓林于2004年6 月被
判死刑且已被执行。
陈炳锡，广东普宁流沙镇赤水村人。1999年11月，7。28案发后，陈炳锡和其
老婆先是从广西窜逃到越南，随后又溜往泰国。泰国警方在泰国一家潮汕菜馆里，
把正在吃家乡菜的陈炳锡抓获，并于2003年11月4 日，移交给广东省公安机关。
现押于广东省看守所。
张启生，普用名张仲亨，男，1959年1 月1 日出生，汉族，出生地广东普宁，
文化程度初中，住广东深圳市，于2002年6 月27日被羁押并被逮捕。现被押于广
东省看守所。
罗建光，曾用名罗海生，绰号〃 阿光〃 男1972年8 月2 日出生汉族，出生地
广东普宁文化程度高中，于1999年11月4 日被羁押并被刑事拘留，2000年1 月15
日被逮捕，现被押于广东省看守所。
庄顺盛，又名庄义兴，男，1962年12月11日出生，汉族，出生地广东省普宁
市，香港特别行政区居民，文化程度高中，曾住广东普宁，现住香港。于1999年
11月4 日被被羁押并被刑事拘留，2000年1 月15日被逮捕，现被押于广东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