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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留在那儿?没有任何东西能使他长期离开他的玛格丽特。”
“见她的鬼!”西布兰特说道,“前些时候她都死了,为什么没死成呢?”
“她会死?她遭到鼠疫也会活下来故意气我们。”科内利斯对她不以一死来使他们满意的自私感到气愤。
这两个黑心肠的家伙不断在一起碰头商量,越来越厉害地毒化着彼此的心灵,最后他们被毒化了的心灵终于想出了一个使杰勒德终身留在意大利,从而窃取他那份遗产的阴谋诡计。
然而,尽管他们拟定了计划,但距离执行计划还差得远,因为那需要些天才。于是他们的邪恶只好中途抛锚。但忽然间好像撒旦插到了他们两人的脑袋之间,对着一个人的右耳和另一个人的左耳同时耳语了一阵,然后便听见他们不约而同地喊道:
“找市长!”
他们一道去见盖斯布雷克特·范·斯威顿。他马上接见了他们,因为一个受到悬而不决的心情折磨的人总是如饥似渴地捕捉消息。事情得到肯定往往是令人痛苦的,但很少像悬而不决那样令人不能容忍。
“你们有杰勒德的消息吗?”他急切地问道。
于是,他们就那封信和汉斯·梅姆林这个人向他做了一番报告。他眼睛转个不停地听着。“谁写的信?”
“玛格丽特·范·艾克。”他们答道,因为他们自然以为信和信封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你们有把握吗?”说罢他走到一个抽屉跟前,抽出玛格丽特·范·艾克为房子的事和市政府打交道时写过的一份报告,“字迹像这个吗?”
“是的,笔迹完全相同。”西布兰特大胆地说道。
“好。你们想找我干什么?”盖斯布雷克特说道。他一边心跳不安,一边佯装不在乎的样子,伪装之妙使他们感到吃惊。他们摸摸帽子,口吃地说出一两个字,又迟疑了一阵,经过一番绕弯抹角,才慢慢地说出他们想请他写封信,信里说点什么,好使杰勒德留在意大利。这封信他们打算拿去顶替汉斯·梅姆林行囊中装的那封信。当这两个家伙摸弄着帽子,玩弄着邪恶的鬼把戏,既怀着对市长的尊敬又怀疑这老头也和他们一样是个大坏蛋,而且不知什么缘故和他们站在一起反对杰勒德时,那狡猾的老家伙心中也正在反复地逐一权衡着利害得失。报仇之心说:让杰勒德回来吧,让他试试法律的分量。审慎之心却说:让他留在千里之外吧;又说:干吗明知成功没有把握而硬要去干一桩肮脏的勾当呢?干吗要让这两个坏蛋有能力败坏你的名声呢?最后,由于他确信杰勒德已经掌握了一个可以狠狠地伤害他的秘密,再加上他的谨慎,才终于使他说出以下的话:“帮助不会写字的公民写信是我的职责,但对他们自己的事我可不能负责。要我写什么,快说吧。”
“关于这个玛格丽特的事。”
“好,好!管保是说她不忠,说她已经嫁给了另外一个人。”
“不,市长!决不能这么说!”西布兰特叫道,“杰勒德不会相信,或者只是半信半疑。那他就会赶回来看个究竟。不行,我们得说她死了。”
“死了!这么年轻就死了?他会相信吗?”
“比起先前那个说法他更容易相信。要知道,她的确是差一点死了。所以这毕竟不是说的弥天大谎。”
“嗯,你们以为这样说就会使他留在意大利?”
“是的,”科内利斯说道,“杰勒德既然已经在意大利,他就再也不会离开意大利了。他一直梦想去那儿。他会为了玛格丽特回荷兰来,但不会为了我们回来。我们,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他瞧不起他的家,一直是这样。”
“这将是送给他一粒苦药丸。”这老奸巨猾的伪君子说道。
“到头来会对他有好处。”年轻的回答道。
“饥饿和干渴相结合有什么好处呢?”科内利斯说道。
“而你们这么冷酷地为他制造悲痛,该如何说呢?”盖斯布雷克特讥讽地说道,但这并不妨碍他自己得到报复的满足。
“啊,说谎又不像用斧头劈人。它既不伤皮肉,也不损骨头。”
“斧头?”西布兰特说道,“不,它甚至不像用棍棒打人。”说着他向市长被打坏的鼻子狡猾而恶毒地望了一眼。
盖斯布雷克特的面孔气得发黑,因为这毒蛇的舌头触到了他内心的伤口。但它正像预期的那样起了作用。老头子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好吧,”他说道,“你们要我替你们写什么,我就一定写。不过你们注意,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可得由你们负责。于这事的不是写字的手,而是指令手该写什么的舌头。”
这两个歹兄弟尽管内心讥笑他,表面上却表示热烈的赞成。盖斯布雷克特随即把墨水瓶挪过来,把玛格丽特·范·艾克笔迹的样本摆前前面,并询问了一下原信的大小和形状。但这时有人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乔里昂·凯特尔匆忙地闯进屋,看见市长不是一个人在场,脸上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好伙计,你瞧我正在有事。”
“我知道。但我这个事很要紧。我给您带来了好消息,但不是每只耳朵都可以听。”
市长站了起来,把乔里昂拉到那窗壁很厚的斜窗口跟前。两兄弟可以听见他们以低而急切的声音讲话。最后,盖斯布雷克特吩咐乔里昂出去给他的螺子备鞍。然后,他以使两个歹毒的兄弟感到惊异的突然的冷漠说道:
“我很爱惜老百姓家的安宁。再说,这也不是一件可以匆忙办的事。我们将看着办,看着办。”
“不过,市长,这人就要走了。再拖就太晚了。”
“他在哪儿?”
“在酒店喝酒。”
“好,那就想法使他喝下去吧。我们将看着办,看着办。”接着,他便把他们狼狈地打发走了。
想要把这一切解释清楚,我们就得往前追溯一步。就在这天早晨,玛格丽特·布兰特在家门口附近碰到了乔里昂·凯特尔。他怒目而视地从她身边走过。这使她一怔,也使她立刻想起了他是谁。
“请站一下。”她说道,“对了!你就是那个救了他的好心人。啊,你干吗一直没到我这儿来?你干吗不来拿羊皮纸?难道悬赏一百克郎是假的吗?”
乔里昂轻蔑地哼了一声,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如此坦率真诚,便想到可能是存在某种误会。他告诉她他曾经来过,并受到了何种难堪的对待。
“哎呀!”她说,“这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前些时候我差点病死。”接着她请他跟她一道去找羊皮纸。她领他走进花园,把埋藏羊皮纸的地方指给他看。“马丁想把它们拿走,我不让他拿,因为是杰勒德把它们放在这儿的。我一直坚持除开你以外,谁也不能动它们,因为你给他和我帮了大忙,它们应该归你所有。”
“给我一把铲子!”乔里昂急切地叫道,“等一等!这样不好。他是个多疑的人。你能肯定它们还在那儿吗?”
“如果有人碰过它们,我可以公开承担责任。”
“那么,好玛格丽特,我求你再把它们保留两个小时。”乔里昂说道。接着他兴高采烈地跑到特尔哥的市政厅。
市长骑着骡子慢腾腾地向塞温贝尔根走去。乔里昂走在他旁边,向他保证说,一个小时以后丢失的羊皮纸就会回到他手里。
“唉,老爷!”他说道,“我们很幸运的是,并不是一个小偷拿走了这些纸。”
“不是小偷?不是小偷?那么你当他是什么人?”
“好吧,请您别见怪,我说他是一只穴乌。这是穴乌干的事,如果有这种事的话。‘拿走你最用不着的东西,把它藏起来’——这正是不折不扣的穴乌。我当然知道咯。”乔里昂摆出一副智慧的面孔补充说,“因为我是和一只红脚乌鸦一道长大的。这乌鸦和我是同年生,但早在我之前长了牙。嘿!住在它旁边,有好些年我的生活简直成了一个累赘。只要你裤子上有格罗提钱币大小的洞,它的喙就会像个锥子钻进来。论偷东西,简直和杰勒德一模一样。凡是它最不需要的,而屋里某个可怜的基督徒最需要的,就首先被它偷走。我娘是个受到它重视的妇人。只要她把脸一转过去,她的顶针就飞了。我爹是靠缝鞋子过活的。天亮前后穴乌就很勤快地把他的锥子、蜡和线偷走。这么干之后,看你怎么挣面包吧!有天我听见娘对它当面讲,它的淘气足够带坏五六个小孩。但它只是斜着眼睛望望她,转眼就把婴儿穿的一只鞋从他脚上衔走了。这个杰勒德也是一路货色。羊皮纸对他说来并不比锥子和顶针对穴乌更有用。他完全是为了淘气把它们拿去藏起来的。要不是我,您永远也别想找回这些纸了。”
“我想你说得对,”盖斯布雷克特说道,“我的确是不必要地使自己多伤了脑筋。”
当他们来到彼得家门口时,他感到很不安。
“但愿这些羊皮纸没藏在这儿。”
乔里昂叫他放心。
“这姑娘既老实又和蔼,”他说道,“我敢赌咒,拿走这些纸与她无关。”说罢他把他带进花园。“老爷,如果说看一个人的面貌就可以相信一个人讲的话,那么羊皮纸就该在那儿了。您瞧,土还是松的。”
他跑去把不远的地上插着的一把铲子拿过来,立即动手掘土,转眼之间就发现了一张羊皮纸。盖斯布雷克特一看见这张纸便把他推向一边,跪在地上将纸从洞里拿出来。他的手在颤抖,脸在发光。他把羊皮纸一张张地抛出来。乔里昂给它们把灰掸掉,弄干净,并抖上几下。当盖斯布雷克特抛出好些张之后,他的脸开始发黑,伸长。到了最后一张的时候,他便把双手搁在额角上,显得十分惊奇。
“这究竟是什么鬼名堂?”他喘着气说道,“是魔鬼在捉弄我吗?掘深点!一定还有一张。”
乔里昂把铲子作进去,抛出一大堆硬的腐质土,结果还是枉然。当他还在一边掘的时候,他的主人情绪已经起了变化。
“阴谋!搞鬼!”他叫道,“你本来是知道的。”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知道什么呀?”
“阴险的家伙,你知道还有一张抵得上两个这么多张的价值。”
“这是骗人,”乔里昂叫道,对方的猜疑使得他自己也猜疑起来,“这是想剥夺我一百个克郎的鬼把戏。啊,市长,我知道你这个人。”乔里昂几乎想哭起来。
一个纯朴的声音像油落在波涛上似的落在他们心上,使他们顿时平静下来。
“不,好伙计,这不是骗人,但也不完全合乎事实。以前这儿的确有过另外一张羊皮纸。”
“是吧,是吧!这纸在哪儿!”
“不过,”玛格丽特安详地继续说道,“这不是市政档案(因此,好伙计,你还是应该得到你的一百克郎)。它是这儿的这位市长和我祖父之间的一张私人契据。我的祖父叫弗洛——”
“住嘴,住嘴!”
“——里斯·布兰特。”
“姑娘,纸在哪里?我们要知道的是这个。”
“耐心点,我会告诉你。杰勒德看过这张契据开头的立契文字。他说:‘这契据既是市长的,也是你的。’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