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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母爱让崔氏凝聚起了身体内最后的一丝力量,她眼皮下的珠子动了动,而后万般艰难地睁开了眼,蓝色的眼睛十分美丽,然而此刻却缺乏生机,她张开了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可是却让人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是她的眼神温柔而乞求地望着崔灏,那里面的不舍还有坚定让所有人都动容。
“月儿,月儿——我在这里,月儿——”崔灏俯下~身去,仔细地去听她的话,最终他听到的只有两个字——“孩子”。
张陈氏的眼睛唰地红了,虽然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却已然从她的口型中读出了她的意思,她对着崔氏重重地点了点头,“崔夫人,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崔氏蓝色的眼中闪过一抹感激的光芒,她虽然一直昏迷着,可是外界发生的事情,她却还是都能听到的,她已经活不下去了,她知道,可是她的孩子却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崔氏最后的眼神停留在崔灏满是泪痕的脸上,她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去擦他脸上的泪,可是却没有力气抬起来。
崔氏让小五出去,小五却是红着一双兔子眼,坚持不肯出去,崔夫人虽然总是安安静静的,甚至连中原话都不太会说,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她是美丽的,和崔先生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曾经看到过一向严肃又严厉的崔先生是那样温柔地为崔夫人穿上鞋子,他们之间美好得就像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可是——可是现在崔夫人却要这样就死去了!小五狠狠地背过身去抹了两把眼泪。
尖利的剪子终于剪了下去,无情地划开了崔氏鼓鼓的肚子。张陈氏额头满是汗水,崔氏眼中凝聚的生气随着时间的转移在不断地涣散,小五咬着牙一眨不眨地看着,即使身体颤抖脸色惨白。崔灏则一直看着崔氏的双眼,传递着自己无声的鼓励和爱意,直到她眼中的光芒尽数暗淡。
终于,时间就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张陈氏从崔氏的腹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女婴,血红的一团,从头到脚都是母亲的鲜血。张陈氏剪断了婴儿的脐带,略略擦了一下婴儿的脸就将她抱到了崔氏和崔灏眼前。
“崔夫人,是个健康的女孩儿……”张陈氏欣喜地想要告诉崔氏,可是她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了,崔氏的那双美丽的蓝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月儿——月儿——你醒醒!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先走——我们说好了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你说过的,月儿——”崔灏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崩溃了,嘶声竭力地哭了起来。
“娘……”小五虽小可是也早就知道死亡是什么,看着崔氏死去,顿时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张陈氏不忍心地拍了拍张小五的脑袋,忍下了心头酸涩的感觉,将怀里只有四五斤重的孱弱女婴抱得更紧了。这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他们怎么还能再奢求更多。她甚至不敢拍拍女婴的屁股,让她哭出来,她怕她一哭,这微弱的呼吸也要断了。
“娘……”张小五看着母亲脸上坚毅的神色,虽然满心想哭,但终究是慢慢地忍住了。
“小五,准备些温水。”张陈氏看了看悲痛欲绝的崔灏,又望了望怀中浑身是血的小女婴,转头对着张小五道。
“是,娘。”张小五点了点头,转身在木盆子里兑好了水。
张陈氏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护着小婴儿软若无骨的脖颈,接过小五打湿的帕子,轻柔地为女婴除去身上的秽物。
张小五双眼紧紧地盯着母亲手中的女婴,好奇全被紧张所代替,不自觉地就紧紧地抓起双手。
而张陈氏怀中的小女婴呢,似乎是感受到了温热的软布擦拭过身子,尤其是分开她的小腿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皱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也握成了拳头,她似乎是想要睁开眼来看一看这个世界,但终究紧合的小眼缝没有睁开。
张陈氏擦拭好小婴儿,将她轻柔地裹在襁褓之中,叮嘱了又叮嘱张小五要怎么样抱小婴儿,得到他再三的承诺后才将怀中的小女婴交到张小五手中,自己则转身去寻了针线来,她不能让崔氏就这样死了,死者为大,她需要帮她整理好身上的一切。
看到自家母亲的举动,张小五自觉地抱着怀中的小婴儿转过了身去。他一直一直盯着婴儿小小的脸蛋,即使连双手感到酸涩了,也咬着牙不肯放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婴儿眉头又是一皱,眼皮子下的珠子转了起来,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张开了双眼。一双墨玉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样和张小五对上了。
小婴儿清灵灵的双眼眨了眨,看不出任何情绪,干净清澈得就像是冬日的泉水。小五却是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就那么刚才的一瞬间,他竟然看到那双眼睛中闪过一抹深蓝,然而再定睛去看,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不一会儿小婴儿又轻轻地合上双眼,沉沉睡去了。
好漂亮!张小五依旧盯着小婴儿闭合的双眼,心中却是忍不住赞叹,他终于明白了先生所说的那种惊艳是何等的感觉了,他曾经想过眼前一瞬间开满百花,想过这世间最美的东西就在他眼前,可是现在,和怀里这小女婴的眼睛比起来,那些却都一瞬间黯然失色了。
小五抱着小女婴的手不禁紧了紧,只那么一眼,他就懵懂地决定了,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她,保护她这么美丽的眼睛。
正在小五发楞的时候,张陈氏已经处理完了床上的崔氏,为她缝好肚子,擦洗干净身体,换上清洁的衣物,也置换了满是鲜血的被褥。她抹去额头密布的汗水,伸手从小五这儿抱过来小女婴。
这时,院子里也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急切的人声,想来是刘婆终于来了,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张陈氏抱着小女婴走到崔灏面前,望着形容枯槁再不复往日优雅的崔灏,长长地叹了口气,强自振作地道:“崔先生……请节哀,夫人她,已经去了……”
崔灏直愣愣的目光犹如空洞地盯着张陈氏怀里的襁褓,整个人的生气都仿佛被瞬间抽干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去了……去了……”他喃喃地重复着,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干尸,是那样的僵硬而脆弱,仿佛随时都能摧拉枯朽一般化成飞灰。他像游魂一样伸手抱过张陈氏怀里的襁褓,看着怀里婴儿稚嫩的脸庞,然后慢慢地将她放到崔氏的身边。
张陈氏望着这样的崔灏忍不住眼里盈出泪水,也说不出话来,她牵起了张小五的手,牵着他往门外走去,然后轻轻地合上了房门,也阻止了还想往房内闯进去的一干人等。
在他们身后,崔灏抱着女婴抱着已经不在的崔氏,那双毫无生气的双眼中终于慢慢地泛起了波澜。“月儿——你说过的,要为我生一个漂亮又乖巧的女儿,你做到了,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了,在一起了……”他嘴唇颤抖着,望着女婴安静的睡颜,干枯的就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双眼终于慢慢地盈满了泪水,眼睛里是那样深刻的悲伤,喉咙深处是那样沙哑的悲鸣。“月儿——”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今生(一)
前世今生(一)
崔莞终于拿到了小金人,凭借他精湛的演技,出众的相貌,卓尔不群的才能,凭借他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这一刻全世界的聚光灯都照射到了他身上,他终于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在世界舞台上奠定了自己的基础。
他从容优雅地走上颁奖台,俊美迷人的微笑让台下许多人为之倾倒,他接过了小金人,温文尔雅的谈吐让守候在电视机前的许多粉丝热泪盈眶,他是他们许多人追求了多年的希望,他们为他而自豪……
奥斯卡最佳男主角,金灿灿的小金人,他的事业似乎已经走到了最高峰,然而他却才只有二十七,多么令人羡慕的年龄。许多人在仰望着他,在祈祷,在希望,在祝福……他们以为他会更进一步,创造更多的奇迹。然而他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回国,拒绝了国外大制片大导演伸出的橄榄枝,甚至单方面地宣布从此以后退出演艺圈。
这多么像是一个重磅炸弹,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只觉得震惊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在猜测,在求告,他所有的粉丝都在疯狂地求他的解释,挽留他,不让他离开,然而他却就那么忽然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但人总是有不死心的,五年后,有人公开了一个照片,照片中的人仍是崔莞,没有人怀疑,即使这个崔莞早就和曾经那个俊美无俦的贵族样优雅男子截然不同了。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消瘦,眼窝深陷皮包骨头一般,就像是一具即将死亡的尸体,他裹着一身破烂的乞丐服蹲在一条黑暗的巷子中,巷子外的墙上是胡乱涂鸦的壁画,红红绿绿的,衬得他的脸色那样苍白,他的十指全是鲜血,在死死地扣着地上的板砖,他的眼神空洞迷惘,然而双眼却那样黑,黑得像是一个无底洞,露在光影外的脸上是那样的狰狞痛苦,没有人知道他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可是透过照片他们仍能够深切地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许多人在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对比着曾经珍藏的照片、写真集,脸上的泪便再也遏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还是他们的崔莞吗?有那么多的人在疑惑,在迷惘,更多的人却在找寻,他们要找到他,解救他,也解救自己的梦想、执念……然而除了那一张照片之外,再没有人找到过他的一点消息,他就像是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那个拍下这张照片的人也从此不见踪影……
……
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白色,雪白雪白,没有生气的白,像是白色的漩涡,吞没着所有的思维甚至灵魂,房间内什么都没有,除了焊了铁条的窗子除了墙壁上的两条铁链还有一张缠着铁链的床。透过铁条可以望见外面的世界,窗子外是明媚的阳光,是满园的玫瑰,窗子内却是人类的嘶吼,一声一声,那样凄厉那样歇斯底里。
有一个消瘦的身影被铁链拴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他面貌狰狞,脸色通红,额头的血管根根恐怖地凸起,他身上仅穿着一套宽大的白色棉服,他的两手被拉开用铁链拴在墙壁的两边,他正在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他在挣扎着,疯狂地想要挣脱身上的铁链,即使四肢的腕部早就被磨得血肉模糊,可是他仿佛丝毫也感受不到……
他仍是疯狂地嘶吼着,疯狂地渴望着那些人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放开我……给我……我要……给我……”他抓着铁链向着门口嘶吼着,他知道在那道铁门背后,有一双眼睛总会在这个时候来看他。“给我……给我……”
然而即使等到他将身体内最后的一丝力道用尽,终于颓然地倒下,像一滩烂泥一样,再也没有力气动弹分毫,那扇铁门依旧没有任何开启的征兆。
“爷爷……”他仰头望着铁门的方向,眼中的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滑落,“爷爷……我受不了了……求求你,求求你给我……我快要死了,快要死了……”他喃喃地念着,泪水滴落到地板上,头也终于砸到了泪水上,他是真的快要死了啊,“爷爷,我错了……”
铁门外,一头苍白的老人望着屋子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