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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崔莞斜倚着车壁,睫毛低低地垂着,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抹病态的红晕,两簇秀丽的眉毛微微拢起,如烟似雾,又似笼罩着淡淡的清愁,朱唇一点,琼鼻如玉,即使是病态的模样也掩盖不住她身上初绽的芳华,当年那样小小的丫头,如今已经长成了含苞欲放的美丽菡萏。
陆子琛自是注意到了崔煜打量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率先跪坐下去,既强势而又温柔地将崔莞搂到了怀里,不容拒绝,而后扭头对着崔煜道:“麻烦崔先生了。”
崔煜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芒,只是随即便低垂下了眼帘,遮住眼底翻滚的情绪,他脸上却至始至终无一丝表情,神态安然地跪坐了下去,伸出两指轻轻地搭在了崔莞细瘦的手腕之上,即便没有时间仔细看她,但就那么进入马车的一瞬间,只一眼他就已经将她如今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心底,然后同多年前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崔煜说不出此刻心底的感受,是那样的复杂,昨夜的自己还能下定决心,不做任何引导,而是让她选择,今日的自己在听到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却连一刻也不能保持冷静,就这样莽撞地向着她冲了过来,然后——收到的却只是自己折磨自己的结果。
脑中思绪纷繁,却也只是瞬息之间,当指尖感受到她跳动的脉搏,他的思绪也已被拉了回来,静静地诊脉片刻,他收回了手,对着陆子琛开口道:“只是体弱受了凉,又没有休息好,风寒入侵引发的腑内急火,没有什么大碍,我开三帖药一会儿煎服即可。”他的声音平静而没有波澜,一如他面上的表情,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的心底弥漫的是浓浓的自责,她的病无疑是昨夜他的那一番话引起的。
而另一厢,崔莞在甫一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却是猛地绷起了全身的神经,垂在身侧的手亦是蓦地攥紧,原本低垂的双睫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个声音,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就是昨晚她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或许是她同父异母哥哥的声音!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扭头去看他的样子,却又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止住,她将脸埋入了陆子琛的胸口,仿佛只要看不到便不存在,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是这样的事实要她怎么去接受?!
然后呢?即使是接受了,她能上赶着去告诉他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吗?或者也许,就像她从他那寥寥几语中推测出的那样,是崔爹抛妻弃子然后找到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么?呵~真是可笑,这样的关系之间除了憎恨还能有什么?!
对于崔莞的异动,陆子琛倒并没有深想,他只以为她是病中的软弱,以及不喜见生人,在担心之余心底亦是划过一丝的喜意,便也没有注意到在崔莞主动靠近自己的时候,崔煜的行动蓦地僵硬了片刻。
车队已经行进到了秦晋燕三国接壤之地,因着此地不是秦集中的攻略地带,同时亦要顾着燕的感受,这里倒是比之秦晋其余接壤之地安宁许多,战事似乎不曾蔓延到此地。只是小心无大错,秦必是不愿晋与燕交好从而来遏制自己的,也因此车队随时可能遭受危险,尤其是在这样的军事空余地带。
陆安道下达了全队戒严的命令,车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提起了万分的警惕,随时准备着在遭受伏击的时候做出及时的反击。
陆子琛亦紧紧地揽着怀里的崔莞,全神戒备着。因着崔莞晕车,以往想要吃下东西都是难事,如今换成了这般苦的中药更是难以下咽,所以马车内也彻底呆不下去了,陆子琛便将她带在身前。
崔煜落后陆安道半个马身与他一道而行,目光却不时望向车队中央共乘一骑的两人,眼中的复杂不言而喻,只是每每被他狭长的凤眸敛下,对于这两天以来,崔莞的无一丝反应,甚至说是刻意躲避,不由得五味陈杂。说到底,其实他心中最不愿的就是她做出这样的选择了吧,形同陌路,以后便永远都不再有交集。
即使明知道两人绝无可能,可是那种舍不下的渴望却还是在一次次地折磨着他,让他日夜难安,口中苦涩难当,他收回了目光,握着缰绳的双手却越攥越紧,就像此刻他的心思。
车队终于安全通过了这一段三国接壤之地,进入了大燕的国境,在向大燕边关守军递交完出使文书,得到一队护卫护送之后,陆安道才终于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意味着大秦已经失去了截杀的机会,毕竟,现在三国局势复杂,无论是晋一方还是秦一方,都想拉拢大燕,先不论晋,就说大秦,他们最想的莫不是大燕能在秦晋博弈之中保持中立,由此,秦该是不敢在这样的敏感时刻招惹大燕的,莫说是派军队进入大燕截杀他们,就是派军队进驻大燕边境恐怕都不会做。
然而,陆安道考虑了这么多,却终究棋差一招,没有将燕的态度考虑进去,或者说是没有将慕容恪的心思摸透,对于这一支来得过早的出使队伍,他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大燕边境,对于由秦国混入的刺杀队伍也并没有阻拦驱逐,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们缀上晋国的出使队伍。
也因此在两日之后遭遇到截杀的时候,大晋的车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车队护卫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之人,队伍几乎便全军覆没,即使他们最后拼命护着陆安道等人突围,终究活下来的人不足原来的五分之一,而崔莞也在这样的混乱中失去了踪影。
☆、 命运交叉(一)
命运交叉(一)
耳边传来熟悉的马蹄声;车轮子骨碌碌滚动的声音,还有女人低泣的声音;不时地夹杂着几声听不懂的喝骂;然后是女人的尖叫,男人粗犷的笑声。身体似乎正在一辆马车上;不停地被晃动着;生硬的板子震得整个人都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当崔莞恢复意识的时候;感受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她努力地睁开眼,想看看现在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又身在何处,只是双眼刚开启一道缝隙,强烈的光芒又刺得她立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想抬手遮挡住眼睛,双臂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抬不起来,她只好透过眼皮一点点去适应。
这时,耳边的声音却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她下意识地去辨别,那些男人说的话,她听不懂,不是汉语,也绝不是什么没有听到过的地方方言,轻快而明朗的语速,有些饶舌的音调,似乎似曾相识,然而想要回想却一无所获,脑中更是突然地传来一阵刺痛,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手想去触碰自己的脑袋。一双柔软又略带粗糙的手却阻止了她的意图。
崔莞睁开了眼睛,虽然已经尽量去适应了,但是强烈的光照还是刺激到了眼睛,令她不自觉地流泪,一时间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好半晌她才适应下来,也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这是个二十上下的女人,眉眼清晰,五官秀丽,只是脸色却十分憔悴,神色黯淡之极,她很瘦,非常的瘦,原本或许是标准的鹅蛋脸,此刻却是两颊凹陷,双眼微凸,下巴更是削尖得如同锥子,她抓着她的手腕就像是一根细瘦的干树枝一样,看不出一点肉的痕迹,似乎轻轻一折就能掰折断。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崔莞打量,然后略带强势地不让她用手触碰自己的额头。
一些依稀的片段开始出现在脑海,崔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车队遭受到了袭击,她所在的马车疯狂地奔出了保护圈的范围,然后马车侧翻,她被从马车里甩了出来,额头一阵剧痛后就失去了意识……之后,便是到现在为止醒来,所以,她现在是被救了吗?她扭头,朝两边望去。
只见这个瘦弱的女人背后还蹲坐着几个女人,她们紧紧地挨在一起,同眼前的女人一样,都是形容憔悴,神色惊惶,身上破旧的衣物根本不能遮住其下单薄而又瘦骨嶙峋的躯体,见到崔莞投到她们身上的目光,有的低下了头去躲避,有的神色麻木没有一丝反应,也有冲她回以一个不善目光的,但她们多数是那样眼神空洞得犹如一具活着的尸体。
崔莞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和她们现在究竟是在哪里——一个类似囚车一样的东西,将一群女人关在了一起,而车子外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从服饰上来看,显然不是大晋的士兵,而是胡人,窄袖细腰紧腿马靴,还有帽子。
崔莞眯了眯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前行的士兵们却是忽然停了下来,连带着,她们所在的囚车也停了下来,然后有人上前把她们的囚车拉到了道路一边。这时,崔莞才发现,原来除了她们之外后边还跟着这样类似的囚车三辆。
士兵们下了马,开始生火烤肉,马车上的女人们却是尽数陷入了一个恐慌的情绪中,原本还会小声低泣的她们现在完全住了声,更加紧密地抱在一起,向着远离囚车车门的角落挤着,恐惧又渴望的眼神投向了那群大口吃着肉的士兵。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边撕扯着嘴边的肉,边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不时地还爆发出几声大笑,那笑声中隐含着的不怀好意,即使不能通过语言了解,也能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来,更何况这些人还对着她们流露出那种隐邪露骨的目光。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便有吃得差不多的士兵手里捏着一条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腿向着囚车这边走来。
那个崔莞一开始见到的女人立即把她往她身后推了推,然后不等她回过神来,马上又有几只手将她拽了过去,用她们瘦得搁人的背将她紧紧地挤在身后。崔莞本能地抬起头来,却又被一只手摁了下去,顺便将她的头发尽数覆盖到脸上。她才苏醒,浑身疼痛无力,根本挣不脱她们的禁锢,只能低低地喘着气,从她们背后透过几丝缝隙,看着外边的情形。
提着肉腿的士兵已经走到了囚车前,他冲着囚车里的女人来来回回踱着步打量着,慢悠悠地又兴致盎然地,从最后一个囚车走到崔莞她们这个囚车前。
而面对这个士兵的靠近,囚车内本就紧紧挤在一起的女人们又拼命地往后挤了挤,她们低着头死命地想把自己藏起来,把脑袋埋到身边女人的背后肩膀颈窝旁,只是即使是这样,仍旧遮不住她们面上惊惧的表情,还有她们瑟瑟发抖的身体。
士兵看不清楚囚车里的女人,很是不满,他脸上露出了生气的表情,对着囚车叽里咕噜地喝骂了几声。
不远处的几个士兵看着这边的情形,对着他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他。
这个士兵又冲着那边喝骂了几声,应该是骂了回去,然后他又转回身来,举起了手上的肉腿,在囚车外边晃了晃。
囚车内,原本惊惧的只想躲闪的女人们看到士兵手中的肉腿,不由自主地扭头,渴望的目光死死地黏在了那条肉腿之上,怎么都挪不开。
士兵的脸上开始流露出笑意,他就像是逗弄小狗一样,举着肉腿在她们面前晃,一点点接近,又突然拿回来,不让她们碰到一点。士兵不知疲倦地逗弄着,且兴致似乎越来越高。
崔莞亦不由自主地望着那条肉腿,烤肉的香味随着风不住地飘荡到鼻子里,腹中升起难以抵挡的饥饿感,她很想立刻扑上去夺过那条肉腿,然后狠狠地咬上几口,只是她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