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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一片安静,半晌,传来李天祁的声音,“风王——休要胡闹——”声音有丝微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陛下,请陛下恩准。”卫子君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并不看他,但他却能感受到她眼神里面的坚决。如果不答应她,她是否会离他更远。
就在此时,立在一旁的张石,缓缓走出,“陛下,臣识得天象阵法,臣愿随风王一起前往御敌。”
李天祁的面孔陡然冰冷起来,“一个还不够,都来胡闹——张石,你也该启程前往荥阳治水了,近日内便启程吧。”
转头又看向卫子君,忍下心中的裂痛,深深吸了口气,“风王欲为国前往蜀郡御敌……朕……准了……”
八月天,千嶂里,艳和阳依旧,落花寂寂连角起。
盛夏,寂寞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安静的校场,空气中充满了铁甲的腥气,弥漫着马匹的腥气,又夹杂着丝丝缕缕不知名的花香。这就要走到尽头的夏天,却一如既往的炽烈。
抬头仰望,一群大雁平平掠过太极宫平展的飞檐,掠过黑色覆瓦,渐渐升入一望无际的碧空里。
五万大昱屯卫军在宫中的校场齐聚,铁甲森然,刀光林立,铺天盖地的黑色潮水,此时却是寂静无声,空气中偶尔响起的,只是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
突然想起了,那些在西突厥的日子。
烈日下,那人墨发玉冠,一身白色纤薄骑服裹体,端坐于闪着金光的白色汗血宝马之上,如月之清华,姿采飞扬,身后旌旗招展,戟纛林立,帅旗上绣着的大大的“卫”字异常夺目。
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呜响,一众银甲侍卫,齐齐涌出,簇拥着那个飞扬的身姿,由校场踏上了宫内台阶旁的马道,缓缓踏上出宫的大道。身后的黑铁潮水,开始缓缓流动,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流光。
“子君——”一声压抑的带着微颤的呼喊自身后响起。
卫子君回眸望去,见他薄衫淡影,立于台阶,面上带了一抹慌乱与寂寥,似只孤雁,形单影只。不合、忍耐、纠痛、痴缠与想念,一起纠缠于眸中。
她深深凝视着他,长长的羽睫如蝶翅轻轻颤动,良久,一抹笑容,在她脸上浅浅绽开,衬着碧空,如遥远的春光婉转,若尘世流光交错,带着炫目的光晕。
过去的,似乎未曾展开,便已经结束,消逝的,似水流年,不会再来,留下的,只有刻骨的思念… …
那一刻,她想起了鹿城的岁月,想起了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想起他将全部的稻草盖在她的身上……
只是,不知不觉中,岁月流逝了。
漫天的水气朝他扑面而来,一时间模糊了天地,前面那个身影弥漫成一个白色光团,那抹回眸的笑容,深深刻在心中,刻得心中流出鲜红的色彩,弥漫出一朵血花……他为何,留不住,便是渴望到极致,依旧留不住……
他拂袖轻轻掩面… … 任那蹄声嗒嗒的远去……
第三卷 大昱篇 第一百零四章 骂战
微风掠过林地,吹皱了平野,清凉而且寂静。薄雾般的光晕洒落林地,抬头仰望,可以透过叶隙看见蔚蓝的天,一条溪水,穿过了林间,一路迤逦而上,延展出林地,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烁光。
之所以选在这里休息,是因为方便取水。
“殿下,已经两日了,大军日夜不停的赶路,届时人困马乏,如何作战呢?”左武卫大将军严敬光说出了他两日来的疑虑。虽然陛下将皇城的屯卫军都交由了风王掌管,但毕竟,这五万屯卫军全是他一手操练的,担心是不可避免的。
卫子君扯出一张行军图,走向众将。虽此次行军被封为剑南道行军总管,但是这些人不称呼她的军街,还是称呼她为殿下。
“严将军,你看这行军图。”卫子君盘膝随意坐在地上,扬手,众位主将都围了上来,“连日的进攻,我蜀郡栈道被毁,那么吐蕃援军必会由漫天寨① 这条唯一的峡道通行。一为只有走此峡最捷,二为,无其他路可走。此峡群山环绕,形势险峻,乃入蜀的咽喉要路。此巴蜀天险难以逾越,易守难攻。但蜀郡被围,此处驻军必然大都赶去解围,再艰难的险道若驻守兵力不足也是容易被攻破。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吐蕃军之前赶到漫天寨,若是被吐蕃军率先占领漫天寨,我蜀郡失矣。”
“殿下所言甚是。”严敬光面露敬佩之色。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这风王是有些能耐的,光听这番分析,已是头头是道。
“都抓紧时间吃饭歇息吧,半个时辰后,继续赶路,”说罢起身,拍拍身上的草碎,向前走去。一直倚在身后树干的妙州即刻跟上来。
卫子君回头看他,弯起一边吞唇角,“你总跟着我不累吗?”
妙州不语。
正欲调侃他几句,耳边忽听得侧边林地传出的几声议论。
“这么往死赶路,想累死人吗?你看他那细皮嫩肉,八成是整日不出门,在床榻上玩腻味了,就跑出来折磨人了。”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士兵抱怨道。
“嘘,别这么说,那风王要不是有点能耐哪能那么容易打败敌人?听说从无败绩呢?唯——次还是陛下用了内应才促成和谈的。”一个士兵小声提醒。
“嗤——从无败绩?我估计呀,他在战场上就那么把怀儿一敞,屁股一撅,把人家主帅伺候舒服了,人家就退兵了。”那大眼士兵开始嗤笑,口出秽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士兵们一件粗野的大笑。
“哎,听说是突厥第一男宠呀,你看他那媚样,不知在榻上怎么辗转承欢呢。”
“你看陛下那么宠爱他就该知道,不知被陛下压了多少次了。”
“是不是你想尝尝?啊?哈哈哈——”
“切——你不想?就许君王断袖?这上头的风雅玩意咱为啥就不能尝……”
还未待说完,卫子君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好热闹啊,是在研究敌情吗?”
“风……风王……”几人见她突然出现心中一阵恐俱,不知那话有没有被她听去。
“我们哪里会研究敌情啊,我们……我们在比手劲哪,哈哈……”
“是吗?谁手劲最大?”卫子君淡扫几人,轻轻挑眉。
“他——”几人齐齐指向方才口出秽言的人。
卫子君望向他,“叫什么?任何职?”
“属下叫方固,任兵曹参军事一职。”那大眼士兵答道。
“方固,好,方参军力大到如何?”卫子君抬眸问道。
“属下与人较劲可使对方骨裂。”语气中不乏自豪的意味。
“哦?这样?我来试试。”卫子君走近了几步。
“风王您这体格恐怕不行,还是不要尝试的好。”那语气中充满了轻视。
“来吧,试试。“卫子君谈谈道。并不计较他语气中的不屑。
“得罪了。”那叫做方固的参军抓起了卫子君的手,稍稍用力,她的手背已经一片红痕。方固看了看那过于细白的手,不屑的撇了撇嘴。
就在撇嘴的下一刻,那歪斜的嘴角已经凝固在腮边,众人只听得咔咔的骨裂之声想起,再看那方固,已经是神色痛苦至极。
卫子君轻轻放手,“叫军医包扎一下吧,这骨骼轻细的,碰一下就碎了,怎么上阵杀敌呢。”
转身扫视众将士,眸光瞬间清冷下来,“记住,两军阵前,撅屁股是没用的,你撅起屁股,敌人只会在你屁股上踢一脚,你敞开衣襟,敌人只会在你胸膛刺上一剑,如果你们幼稚到如此,再有如此想法,便都回家抱孩子去吧。”
话落,好似未有发生任何事情,继续向前巡视,留下一众痴傻士兵呆呆望着她走开的背影。
大军继续启程赶路,日赶夜赶,怎奈这些养尊处忧的屯卫军,由于长期不打仗,好何摆设一般,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大军行至第四日头里的时候,便都开始倒地狂睡不起,叫都叫不起。而这些平日里只是来回溜溜弯的马匹,更是比不得优良的吐蕃马种。终于,在第四日的修晚,探马回报,贡松贡赞率领的十万吐蕃援军率先赶到了漫天寨。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严敬光忧心道。
“如何是好?只有另想对策。本来战而必胜的局势,生生便失了先机。”卫子君语气冰冷而无奈,“看看你带的兵!即便不是上阵打仗,也该是有备无患。你又怎知皇城没有危险,越是皇城,兵力岂不是应该越是坚固?若不是今日,我都不知皇城的兵力会疲弱至此。因为听闻你带兵勇猛,陛下才将你的兵力派出,怎知竟是如此不堪,看着威武雄壮,想不到却是如此不好用。”
“殿下恕罪,属下也是念及他们多是出生入死挺过来的,当了屯卫军,便想着让他们舒服一下,没想到后果至此,是属下失职了。”严敬光觉得羞愧万分。
“以现在这种兵力去与吐蕃勇猛的骑兵争斗简直是送死。”卫子君手抚额头叹道。
“那,可否将殿下西突厥的大军暂时掉过来。”旁边的副将建议道。
“西突厥至此至少要十几日,十几日,只怕一切已成定局。”卫子君一摆手,“好了,扎营,睡觉,醒来将是一场恶战。”
严敬光几人正欲退出,卫子君又道:“明早集齐大军,我要训话。”
“是——”
暮霭降临,繁星满布苍穹,士兵们都睡去了,大昱军的主帐依然烛火通明。细致的面庞在烛光下荡出一片暗影,宁静而又泛着淡淡的温情。
“四公子,你都几日没睡了。”妙州觉得她盯着这地图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卫子君头也不抬的道:“你去睡,别跟着我熬。”
眼前一花,行军图被妙州扯了起来。
“妙州——给我——”卫子君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渴热的指尖令妙州手一抖,地图掉到了地上,卫子君俯身拾起来,铺在案上,又专注地看起来。
妙州看了他一眼,轻轻抚了抚刚刚被拉扯过的手臂,悄悄退到帐口。
第二日黎明,所有的将士聚积在旷野,一望无际的黑色铁甲在黎明前的天光下闪着幽光。端坐于马背上的卫子君,俊眉冷目,宛若月华般的清辉在她周身轻轻流动,沉;冷的眸光掠过众将士,稍凝内力,清越的声音便转遍了庞大的队伍。
那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障,穿透了漫漫尘世,直传到了地角。听到那充满力量的清晰入耳的声音,每一个士兵都为之心神一震。
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众位将士,你们都是曾出生入死为国立过战功的英雄,你们都曾经是勇士中的勇士,而今这一战,将是你死我活,将是生死一线。我对众位将士承诺,得胜回去的,全部自动升为宫城内禁,为国捐躯的,家属抚恤加倍,但是,我希望我们能都活着回去,因为活着回去,意味着我们的胜利。让我们从敌人的身上踏过去,拿出你们当年践踏敌人的风采,将敌人从我大昱的国土赶出去,那才是我们大昱的勇士。你们,都是勇士。”
稍顷,空旷的大地涌起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一声声杀气冲天的呐喊响彻云霄,天地也在震动,震得周遭的一切都在发抖。朝阳也随着那震天呐喊喷薄而出。
“出发——”冷冷一声令下。大军滚滚如乌云扑卷而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