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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袤无垠的雪野,壮阔辽远,冰天雪地之上,行着十万铁甲大军,大军行近的速度很慢,皆因那两个在雪原上缓缓移动的两个主帅。
那二人,一个骑着黑色的骏马,俊逸挺拔,高贵优雅。一个立于白色的汗血马上,清俊妩媚,气度卓然。二人都是被万军崇拜的人物,却在两匹骏马之上,万军面前,牵着手。
李天祁轻轻攥着卫子君的指尖,望着皑皑白雪,轻叹,“子君,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卫子君抬眸看向他,有些惊讶他如此的问话,“没想过。”是真的没想过,也许是一直以来男子身份的桎梏,也许是她不需要依附男人,她从没想过去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来共度余生。
“子君喜欢贺鲁那样的男人吗?”李天祁此话出口,心头开始揪紧。
“嗯?”卫子君愣了愣,男人都喜欢问这样的问题吗?贺鲁吗?她是喜欢的,但该不是他口中的那种喜欢吧,“会心疼他,担忧他,想象亲人一样照顾他。”她很坦诚地说了,这样的话题,坦诚也许最好。
“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吗?”李天祁的手心渗出一些细汗。
男女之情吗?卫子君迷茫了,什么是纯粹的男女之情?什么是纯粹的亲情?要怎么划定这个界限?她想起了与贺鲁一起的一幕幕,她对他是迁就的,看见他也不会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不会惊慌失措,她想了想道:“没有,只是他在我面前时,会冲动,令我牵挂担心他。”
这份牵挂担忧源于什么?是因为他义无反顾的跟随吗?她脑中突然闪现了贺鲁曾经怎样的吻她,怎样的吻她的肩颈,那令人心悸的酥麻好似让她有过片刻的迷夫。她又想起那一次的肤肤相亲,那样令她脸红心跳的感觉,那样的喘息呻吟,那样的水乳交融,他肌肤似缎,他的气息很清甜,虽是为了救他,却是让她尝到了美好,是单纯的欲吗?男女一起的欲望吗?
“男女之情在子君心中是什么样的?如果你的男人已经有了一个女人,子君能接受吗?”话方出后,他顿觉自己的可耻,这样清澈的子君,怎么会允许自己与别人共用一个男人,他后悔方才所言,他信誓旦旦地说不让自己的女人承受争庞的痛苦,怎么却对子君说出这样肮脏的话?是啊,因为情不自禁,有了片刻肮脏的想法,因为情不自禁,他这样坚忍的男人也几乎有了片刻的放任,但他不能那样想,他会对不起两个女人。
卫子君笑了笑,“二哥不是已经知道吗?连二哥都发誓不让自己的女人承受争宠之苦,这样的问题,二哥不必问的。”
李天祁自嘲地笑了,是啊,他终是没有资格了,一点都没有。
大军越行越远,朅盘陀城墙早已不见踪迹,他们还在不停的向前走。
眼见她跟着越走越远,好似她能够这样一直跟他回去一般,李天祁握紧了卫子君的手,“子君,跟我走—— ”那声音充满了无助与苍凉。
卫子君突然觉得巨大的伤感袭来,“二哥,这一次,不跟你走,下一次,再跟你走。”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李天祁望着她。将她的手拉近,迫使两匹马的距离更近,他们的大腿擦到了一起。
卫子君望向远方,没有回答,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下一次?
走了那么远,送了那么远。
终于,李天祁停了下来,“回去吧,看你的脸都冻红了。”
当分手的一刻来临,他们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有太多的话梗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终于,李天祁再次祈求,“跟我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离去的背影。”
卫子君抬眸望着他,忧伤的情感填满了胸肚,“这次,我看着你走,让我来看着你的背影。等你走远了,看不见了,我才回。”
眼底涌出湿意,“子君,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呢?”李天祁深吸口气,“有句话,二哥没资格说了,但是二哥现在想说。”他将她拉近自己的身体,“子君——我爱你!在你是男人的时候就爱了,不管你是男人女人,都爱了。你别笑话二哥,二哥已经用尽全部的勇气。”
说罢,他放下她的手,抖起缰绳,战马一声长嘶,拔起四蹄,窜了出去。他走的那样急,那样的急,不回头。北风,迎着他的面吹着,吹开了眼中的泪意。他想起了,两年前那次弃她而去,那时的他,也是这样,让风,吹干了眼中的泪。
黑色的骏马扬蹄远去,那个坚毅挺拔的身躯,和着黑铁的大军,渐渐化作雪原上的一条黑线。
卫子君没有离去,她答应过他,直到看不见。
寒风吹起她的衣袍,泪水,模糊了她的眼。
二哥,子君终是不能够给你。
子君不会笑话你,只会笑话自己,笑自己是感情上的懦夫,口中讲着苍白的道义原则,从不敢正视自己的心,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你苍凉冰冻的心,却不肯去抚慰一次,任你一个人承受着感情的凌迟却不肯去伸出援救的手,看你在冰冷苍凉的人世挣扎,却不肯给你片刻的温暖,看你孤寂落寞的背影,却不肯去追上去拥抱你。
为什么,渴望到极致,还是不能够一起,为什么,爱念成狂换来的只有心碎,为什么,这一生偏要遇到她,若只是为了离去,他宁可不曾相识。若是不曾相识……他们不曾相识……
忘了子君吧,也许没有遇见子君,你会是快乐的,也许没有子君的世界,会是沉静柔和……
朔风吹得卫子君脸颊发痛,屹立于马背的身影,清冷如玉,在寒风中显得孤单而瘦弱。
擦干模糊的眼,那条黑线消逝于雪原。卫子君缓缓转身,拔转马头。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妙州,心头有了一丝温暖,这样空旷的雪野,这样难耐的空寂的心,此时,真需要看见一道等她的身影,管那个人是谁。
卫子君向着妙州迎了上去。突然,卫子君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一直被离别的伤感笼罩,让她忽略了一些人,她有些疑惑,一向尾巴一样跟住他的贺鲁,缘何今日不在?这不似他,除非他倒下了,他才不会守在她的身边。一丝担忧,急速掠过她的心,她快速向朅盘陀城驰去。
第三卷 大昱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书信
入得营区,卫子君直接奔去了贺鲁的房间,里面没有人,她又疾步走是出来,问向旁边的附离,“贺鲁去了哪里?”
“回可汗,叶护他昨天半夜出去,一直没有回来。”
卫子君闻言,感觉有些眩晕,果真出事了,他说那样的话果真不太对劲。他会去哪呢?脑中瞬间闪过前天晚上他说的话:“我这一生,只是为了你,为你活,为你死……”
卫子君脑中一片轰鸣,这个傻子,他去帮她报仇了!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突然生出一股怒气,他孤身一人又能做什么?只怕赔了自己的命不说,还要赔上她的命。他又可曾为她考虑?难道不知道她每次都要前去救他?就只是知道惹麻烦,也不管她要怎样去解决这些麻烦。
卫子君越想越气,一转身就要离去。
“可汗——”那附离唤了一声。
卫子君止步,“何事?”
“叶护说,留了信在房间,说等可汗问起,就请可汗去看那封信。”
有信吗?他总算做了件善后的事,否则,茫茫雪原,她要如何去寻找他。已经快一日了,不知他走到哪里了。
卫子君疾步返回贺鲁的房间。第一眼,便是看那书案,书案上面有他正在读的书,厚厚的一叠,都是一些兵法谋略,案上一张铺开的生宣,用镇尺压着,上面赫然是一首宝塔诗:
思。
辗转,反侧。
离不得,勘不破。
西画帘垂,罗幕单薄。
千里隔音尘,不见君颜色。
相思暗生鬓里,惆怅晓莺残月。
自此枕畔空孤寂,日日思君入梦河……
卫子君看过后,有些湿意溢出眼中。傻瓜,他这是看见李天祁续了她的诗,也偷偷这样的续了一首,看那墨迹与宣纸的折痕,这是写了很久的了,今日刻意拿出来给她看吗?
稍稍平复了情绪,卫子君扫向旁边,就在镇尺的下方,压着一封信,他抽出来,展开,看了下去:
“风,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去哪里了,别为我担心,别舍身来救我,想起上次万军面前,你孤身一人前来,我就怕。知道你是来救我,心里很甜,每次你的相救,都会令我美得无法入眠,想起你,越发觉得枕畔孤寂。每次看你舍身前来的身影,我都很激助,你终是牵挂我的。真想一生都不断的惹祸,那样,你是否可以牵挂我一生?想看你千里奔来的身影,那么迷人,可是又不想看到,因为会担心,虽然那么想你,可是这一次,你不能来。
“不用担心我,我不是一个人,我偷了你的金箭① ,调迁了忠于我的右厢弩失毕部的大军,我来做先锋,给你们开道,待你看到这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进入吐蕃境内。
“风——我知道他的谋划,看见粮草不断的运来,就知道要开始攻打吐蕃了,吐蕃地高多山,仰攻不易,我去做先锋,为你们引开一部分敌军,然后你们乘势而上,便会顺利深入,如果他能够调遣剑南一带守军同时攻打吐蕃,那便最好,那样会让敌军疲于奔命。记得,不要来找我,否则,所有的心血白费了,我将发兵象雄,并吐蕃与其北部大小勃律切断,控制部分敌军,你们发兵,直入羌塘,按照既定的路线,攻下吐蕃与其北部城池有望,然后直取逻些。
“风,他们让你那么伤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切记,不要找我。”
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吧嗒一声掉落于宣纸上,急速的扩散去。卫子君仰起头,眨了眨眼。
她终是太过忽略他,忽略他的心,忽略他的行为。昨日,她已察觉他话中的反常,但看到他只是为特飒露梳理皮毛,便没有去在意了,他向来喜欢与特飒露呆在一起,她也没在意他的行为才何不同,只是她没注意,他与特飒露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往日要长。
伸出长指,她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湿渍,然后将那封信纳入怀中。
冰冷的室外,寒气沁人,妙州象一座雕像一般立在雪地。见她出来后,他便随身跟上。卫子君沉默了半晌,转身对身旁的哥舒伐道:“传令众将,都到认事厅等候。”
“四公子,不可此时发兵。”身后的妙州阻止道。
“为何?”卫子君转头看向他。
“因为他嘱咐过,说不准你提前带兵出去,要等剑南道叛军平乱,然后两侧一问同进军,这样姓胜算较大,你这样带兵出去,胜算很少,他担心你有危脸。况且你若前去,他们会将目标全部对准你,因为你是吐蕃最想除掉的人。”
卫子君了然点头,“哦,没关系,若是一点胜算没有,我是不会发兵的。”
“你有几分胜算?”妙州拧眉问道。
卫子君沉默了,从来都是没有败绩的她,是不允许让自己的军队以身涉险的。每一次的作战,她都是经过反复的筹谋,以确保万无一失,尤其这样的进攻,更需要有绝对的把握,只是这次,她没有那样的把握,但是,她必须出兵,否则贺鲁会全军覆没。既然没有把握,那么凭的便是她的自信了,还有面对不可预知的战场上灵活的运筹帷幄。
想到这里她挑眉看向妙州,“九成胜算。”这样的话,其实也是在鼓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