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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内心的整个天则、新泉源的兴起、旧创伤的愈合、对过去的排拒等,凡此皆与同情者所想象的〃不幸〃无关。那种人只想救济施舍,而没考虑到个人有时也需要不幸,你我之需要恐惧、缺乏、贫穷、冒险、误解,就如同需要与这些相反的东西一样。说得神秘一点,通往个人的天堂之路总是要经过个人的地狱之欲念。是的,那种人是懂无知的,当〃宗教的热情〃命令他去济助别人,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去办理,并且总是自认作得十分圆满!如果你以同样的宗教情绪对待别人,如果你不愿忍受你的痛苦并想阻止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幸,如果你把痛苦当作邪恶、可憎而应予消灭的,那么,你等于是剔除了同情的宗教而代之以另一种〃自以为舒适的宗教〃。
噢,你这个软心肠而舒服的人呵,你对人类的快乐知道得何其少啊!——因为快乐和不幸原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或者,在你身上则两者皆长不大!
现在,再让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上面来,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他的路程不变!某些呼喊或者什么诱惑往往会将我们引到歧路上去,我们很少去注意那些当它不存在时便会感到十分需要的东西。我知道有许多能使我走人歧途的高尚而值得赞赏的方法——这些方法还是最〃道德〃的呢!我确信,只需给我目睹一次真正的痛苦,那么,我也会迷失而不知所措!假如有一个正在呻吟的朋友对我说:〃你看,我就快死了,只请你答应跟我一块死罢。〃——或许我会答应,正如看到一个矮小的山地民族为了自由的生活而和大自然不断地在作奋斗与挣扎的情景,不免会使我油然生出将我的双手和生命一并献给他们的念头。
此刻,只要一有任何战事发生,则总是同时会有某种隐密的喜悦在最高贵阶层的人群中散播开来,他们会很高兴地赶着去面对死亡的新危险,因为他们相信只要能为国捐躯,便可得到那梦寐以求的允许——允许他们逃避自己的责任与理想,战争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获得解脱的方便法门,一种心安理得的方便法门。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我的道德却对我说:〃隐居起来罢,那样你才能够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不必去了解那些似乎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将世界的扰攘和战争的喧嚣均当作是在对你喃喃低语!你也需要救助,同时也能完全了解那些人的痛苦,因为他们和你有着同样的不幸与希望。但是,我有朋友,真正的救助还是自助。〃我要使他们变得更加勇敢、更加坚忍、更加单纯、更加愉快!我要教给他们某些现在少数人所知的东西,那就是快乐的友情!
三三九、女人似的生命
想要从一件作品当中看到极致的美,光靠所有的知识和意志是不够的,那还需要极为难得的良机——等待云头从高山绝顶之上移去,然后太阳接着照临。
我们切不可只从正面来看,我们的心灵本身必然得将它的面纱揭去,同时需要有一种外在的明白表达,这样俾能对自己有所掌握。
由于工作、行为、人类和自然等很少同时相联在一起的,因此我相信所有存在于它们之最级顶的必定都是最好的,而且那些东西只向我们展露一次。
希腊人曾祷告说:〃让所有美丽的东西再现且再现罢!〃噢,他们如此向神明祈求是有其道理的,因为邪恶污浊的现实根本就不会供给我们美丽的东西。我的意思也就是说,尽管这个世界十分贫穷,但在美丽的时刻,它还会充溢着美丽的东西的。或许这就是生命最迷人的地方罢:它用一块镶金边的面纱遮盖自己的面目,面纱里面却含藏着承诺、反抗、谦恭、讽嘲、同情、诱惑……等种种的可能性。啊,生命是多么地像女人!
三四○、临终的苏格拉底
我十分钦佩苏格拉底的勇气和智慧。这个〃亵渎神明、迷惑群众〃而使那最傲慢无礼的年轻人也能感动得颤抖与啜泣的雅典人,不仅是一个唠叨的智者,在他沉默时,更是益发显得伟大。
我最欣赏的是,苏氏在临死前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许那时他已进入一种神清气定的极高境界罢:也不知是毒药、死亡,还是虔诚、厌恶,或者其它什么缘故,反正他在最后一刻终于开了口:〃噢,克利多,我尚欠阿斯克利匹亚斯一只公鸡。〃对明白的人来说,这句可笑而又骇人的〃遗言〃即意味着:〃噢,克利多,人生是一场漫长的病痛哪!〃但是,果真是如此吗?像他那样一个旷达,而且在他的整个人生都表现得像个英勇的士兵般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对人生始终谨言慎行而不逾矩,并且对一切也从不下断语!苏氏曾因生命而痛苦,故而他也想对生命施予报复——以隐晦、可怕、虔诚而冒渎的警句。
苏氏是否甚至有对自身施以报复呢?在他那崇高的人格中,是否尚有丝毫的雅量呢?噢,朋友,我们必须凌驾于希腊人之上!
三四一、最沉重的负荷
假如有个恶魔在某日或某夜闯入你十分孤独的寂寞中,且对你说:〃人生便是你目前所过、或往昔所过的生活,将来仍将不断重演,绝无任何新鲜之处。然而,每一样痛苦、欢乐、念头、叹息,以及生活中许多大大小小无法言传的事情皆会再度重现,而所有的结局也都一样——同样的月夜、枯树和蜘蛛,同样的这个时刻以及我。那存在的永恒之沙漏将不断地反复转动,而你在沙漏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粒灰尘罢了!〃
那个恶魔竟敢如此胡说八道,难道你不咬牙切齿地诅咒他?还是,若在以前的话,你也许会回答他:〃你真是一个神,我从未听过如此神圣的道理!〃假如这种想法得逞,那么你就会被它改造,甚至被辗得粉碎。一切的症结端在于〃你是否就想这样一成不变地因循苟且下去?〃这个问题对你是一个重担!
或者,你宁愿安于自己和人生的现状,而放弃去追求比这最后之永恒所认定的更强烈的东西呢?
三四二、悲剧的起源
当查拉斯图拉三十岁时候,便离家到山上去。在那里十年,他从来没有精神枯闷或孤独而烦恼过,相反的,他生活得十分愉快。但是,最后他改变了心意。
在一个清新的黎明,他起身对太阳说道:〃伟大的星辰啊!假如没有那些被你的光明所滋润的人,则你又有何欢乐可言呢!十年来,你每天攀登我的穴居之处,要是没有我和我的鹰与蛇,你必然早就厌倦了自己的光明和这条行程罢。不过,每天早晨我们等候着你,汲取你那充溢的光明,因此我们祝福你。
看啊,我们如积蜜太多的蜂儿,已开始对我的智慧产生厌倦了;我极需要伸手来领受这智慧的群众,而我也愿意赠送或奉献我的智慧,直到聪明的人会再度因自己的疯狂而愉悦,穷困的人则再度因自己的财富而欢喜。
因此,我必须降至最深之处,就好象每到夜晚,你便行到海的背面,把光明送到另一个世界,啊,功德无量的星辰呵!我要像你一样地《下山》去——我将要前往的人间都是如此形容这种事。
祝福我罢,你那平静的眼丝毫也不嫉妒这无上的幸福!祝福这将溢的杯子罢,水将泛金地流泻出来,并把你祝福的回声散播到每个角落去!
看啊,这杯子又将转变成空的,查拉斯图拉又将再度为人。〃
查拉斯图拉如是揭开其下山的序幕①。
①本节亦即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一书开宗明义的序幕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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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的诞生卷
第七部分
三四三、喜悦的含意
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上帝已死〃;对于基督教上帝——已不值得信仰——的信念已开始抛弃其初次覆盖在欧洲的阴影。就少数人来说,他对这戏所抱持的怀疑的眼光是十分强烈与敏感的;似乎从云端射出了几许阳光,一些古老而深沉的信心也开始转变为怀疑——对他们来说,我们的旧世界似乎显得日渐黯淡、可疑、陌生与〃老朽〃。大体上,我们也可以这么说,这件事的本身太过伟大、太过遥远、太过超出人们的理解范围;且不必提许多已经知道什么东西被取代,以及什知东西此刻已经整个崩溃的人,在那些人的心中,对过去的信念早就一直在不知不觉地腐蚀着——只是因为碍于许多的东西(譬如整个欧洲道德)都根深蒂固地建基在那上面。
这个崩溃、毁灭和推翻的深广而无间断的进行过程,现在更加急迫了,此刻有谁了解到必须有如能疏导巨变的导师与先驱,或者黑暗与衰败时期的预言者之类的人挺身而起(而这在以前也许是不可能的)?还有我们,天生是猜谜语的人,均在期待着,仿佛今天或者明天,答案就会在山上公布似的——并且被答案的矛盾所因惑。在我们这些未来世纪的初生婴儿与早熟孩童的眼中看来,那个一定会很快遮蔽整个欧洲的阴影想必已经来临。
我们是否依然(也许)受这件事的影响——并未完全悲伤或消沉,而是更有着无法描述之崭新的喜悦、欢乐、慰藉、活泼、勇气与黎明?事实上,我们这些哲学家与〃自由人〃深深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个新生的旭日(〃旧日上帝已死〃的佳音)所照耀着,心中交杂着感激、惊喜、预感和期待之情。最后,我们的视线似乎更加开阔了,纵然还不够明亮,但我们的船毕竟终于能置诸大海去面对各种危险了;那属于我们的海——也许是前所未有的〃开放之海〃——乃再度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三四四、我们可以虔诚到什么程度
据说,由于某些理由的缘故,罪犯在科学的领域中并没有公民权;只有当他们自愿屈就一种假设的谦逊,一种为了体验而预备的立场、或是一种有限制的虚构,其通向知识领域的途径和其中特定的价值才能得到认可——不过,依然要加上一项限制,即这一切都必须接受警察的监督,由于我们的不信任,所以必须让警察来监督。
更确切地说,这岂不是暗示只有当罪犯不再是一个罪犯的时候,才能获准进入科学的领域吗?难道只有在一个人不再负有任何罪名时,才能接受科学精神的训练吗?大概是这样罢。我们看得出来,科学也必须以一种信仰为基础——〃没有前提〃就根本没有科学。我们无法预先断言〃真理是否必要〃这个问题,而必须在原则、信仰或确信可找到解释的诸般情况之下才可论定,〃没有比真正更为必要的,与其相形之下,任何其他的事物皆只有次等价值而已。〃这种追求真理的绝对意志究竟是什么呢?是不让我们自欺的意志吗?还是不欺人的意志呢?
假如我们被概括在一般的法则之下,那么追求真理的意志也可以解释为这种形态:〃我不欺骗——〃,尤其是〃我不欺骗自己。〃可是,为何不欺骗呢?为何我们不能被欺骗呢?我们必须注意到前后二个问题的原因是归属于十分不同的范畴:一个人不愿自己被骗,在这项前提下,被骗是有害的、危险或致命的,由此看来,科学是一种谨慎、预知与实用的延伸过程,大概有人反对这种看法罢。什么,不愿被欺骗真的会较少受到伤害吗?你如何认清生存的每一层面之特征,而能决定信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