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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一惊间,石砚已经碎成了一块块,我怒叫了起来,可是杜子荣却淡然道:〃我们早已将它弄碎过了,只不过弄碎的时候十分小心,可以回复原状而不露痕迹的,卫先生,熊老太爷临死前的那一句话,另有用意,不是照字眼来解释那样简单!〃我听了之后,不禁啼笑皆非!
地上的小石块,证明了杜子荣所说的话,而我想起了自己向熊勤鱼拍胸口担保,我更是尴尬,我如何向他交代呢?杜子荣又道:〃这一句话,究竟有甚么另外的意义,我已想了两年了,希望你比我聪明,能在短期内想出来。晚安!〃杜子荣话一讲完,便站起身,向外走了开去。
我一个人在书房中发呆。我实在是太自作聪明了。由于我认定了我自己想法是对的,所以我根本未曾去想一想万一石砚中没有翠玉,我该怎么办。
因此,这时我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来弥补这一片空白!
我考虑了许久,才觉得如果没有杜子荣的帮助,我是不可能成功。
和杜子荣合作,我可以有许多便利,第一,他对这件事已经注意了两年之久,一切线索,当然是搜集得十分齐全,我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些线索。第二,他有着各种各样的新式仪器,可以帮助寻找这一块失了踪的、价值连城的翠玉。
当然,和他合作也有极不好的一点,那就是找到这块翠玉之后,翠玉将落在他的手中,而不是到我的手内——但是,如今最主要的是使这块翠玉出现,就算落到了杜子荣的手中,甚至到了国库之中,只要知道了它的确切所在,还是可以将之弄出来的。
我向门外走去,在门口停了一停,沉声叫道:〃杜先生,杜先生!〃我叫了两声,没有回答我,突然之间,我心跳了起来,感到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是突如其来,几乎无可捉摸的。
我在呆了一呆之后,身子向后退去。就在我退出一步间,我听到了〃拍拍拍〃三声响。那三声响是接连而来的,随着那三声响,有三件小物事在我的面上掠过,钉在我身测的门口。
如果我不是及时退了一步的话,这三件小物事一定钉在我的面上了。
我连忙回头看去,不禁毛发直竖!
那是三枝配有十分粗糙简陋,手工打造的铁簇的小箭,箭簇的一半,正陷入门中,另一半则露在门外,箭簇上呈现一种暗红色。
不管那箭簇是如何粗糙,我知道,只要它擦破了我的皮肤的话,那我就不是站着,而是倒在地上,在不断地痉挛了!
这种涂在箭簇上的暗红色的毒液,是马来丛林之中土人用来擒猎猛兽用的。和汽车中的炸药相比,同样地可以杀人,而如果我必须在两者之中选择的话,我是宁可选被炸死!
我望着那三枝小箭,心中在想,这是第二次谋杀了!
两次谋杀的对象都是我,是甚么人必须杀了我才甘心呢?我到这里来,对甚么人最有妨碍呢?
我简直莫名其妙,因为我到这里来,是对任何人都没有妨碍的,除非是对杜子荣。然而我敢断定杜子荣不会想我死去,因为他像我要借重他一样,也想借重我,我们两人的目的是一样的:使那块翠玉出现。
那么,是谁想谋杀我呢?
我呆了片刻,不敢再从门口走出去,转身到了窗前,推开窗之后,一纵身,跃出了窗外。
窗外是一大丛灌木,我身子一矮,先藉着灌木的遮掩,躲了两分钟,等到肯定附近没有人时,才直起身子来,向外走去。
我绕到了一条石子路上,便看到了杜子荣。
杜子荣站在那里,和一个站岗的警员交谈。他听到了我走向前去的急促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我,我一望见他那种脸色,便更可以知道,两次谋杀的主使人,绝不是杜子荣。
我急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你们刚才可曾看到有人退出来么?〃杜子荣和那位警员一起摇了摇头,杜子荣反问道:〃发生了甚么事?〃我〃哼〃地一声:〃谋杀,来,我带你去看。〃我话一讲完,转身便走,杜子荣和那警员则跟在我的后面,当我们来到书房的前面时,突然看到附近的灌木丛中,有人影一闪。
杜子荣和那警员立时喝道:〃甚么人,站住!〃可是那条黑影却仍然以极高的速度,向前掠了出去,那警员向黑影逸出的方向,连放了三枪。
〃砰!砰!砰!〃三下枪响,震撼了寂寞的黑夜,刹那之间,只见处处亮了灯光,人声鼎沸,我估计若不是有着一百多人的话,是断然不会发出这样喧闹之声的,想不到杜子荣竟带了那么多人住在这里!
而那么多人搜寻了两年,还未曾找到的东西,我又怎能在短短的时期内找得到呢?
刹那之间,我心灰意冷,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我看到一个警官狠狠地奔到了杜子荣的面前,杜子荣挥手道:〃没有甚么,大家回岗位去。〃人声不一会就静了下来,那开枪的警员在放了三枪之后,便向矮木丛中冲了过去,这时他也走了回来,他那三枪当然未曾射中那条人影,但是他的手中,却拿着一块撕破了的灰绒。
他将那块灰绒交给了杜子荣,杜子荣接过来看了一看,我在一旁也已看清:〃这是从一件衣服上扯下来的,当然是那人逃得很仓皇,被树枝钩破的。〃杜子荣道:〃我不以为一个一个人搜索会有用处。〃我点头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这人的身手如此敏捷,他当然已逃远了。〃杜子荣将那块灰绒收了起来,只见王丹忱也已匆匆地走了过来:〃发生了甚么事?长官!〃杜子荣道:〃没有甚么事,也不干你们的事。〃王丹忱却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他瞪着眼道:〃长官,你们住在这里,除拆屋之外,还要开战么?我们的律师是可以提出抗议的。〃杜子荣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对不起得很,下次大概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王丹忱又十分恭敬地向我打了一个招呼,退了回去。我直到此际,才有机会转过身来,和杜子荣一齐,向半开着的书房门看去。
可是,那三枝小箭已不在了。
小箭虽然不在了,但是门上却留下了三个小洞,我指着那三个小洞,道:〃你明白这是甚么造成的么?〃杜子荣面上的笑容,居然也会突然间离去!他睁大着眼,好一会,才缓慢道:〃我知道,这是一种有毒刺的小箭所造成的。〃我道:〃那很好,这种小箭是谁发射的,你可有甚么概念?〃杜子荣又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笑容,却是充满了恨意,令人不寒而栗,他突然卷起了左腿的裤脚管,我看到在他的小腿上,有一个可怕之极的疤痕,那个疤痕令得他的腿看来不像是腿。
他将裤脚放下来:〃如果我对这射箭的人有概念的话,他还能活在世上,那才算是奇事了!〃我心中骇然:〃你说……你曾中过这样的小箭?〃杜子荣点头道:〃不错,这种暗红色的毒药,在射中之后的三分钟内,使人全身痉挛而亡,我是在中箭之后的一分钟内,将自己的腿肉剜去,但我也在医院中躺了足足一个月!〃我的心中更感到了一阵寒意,我问道:〃你……不是在这里中箭的吧。〃杜子荣道:〃就是这里,在那一株含笑树下面,是我到这里调查翠玉下落的第二天晚上。我在医院中住了一个月之后,又回到这里来,我用尽方法要查出害我的是谁,但是却没有结果,今天,总算有了线索!〃他紧紧地握着那一块灰绒。
想起我刚才的幸运,我不禁直冒冷汗,我呆了半晌,才道:〃谋杀你,和谋杀我的目的是一样的,那就是有人不想令这块翠玉出现。〃杜子荣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人或者见我十分无用,费尽心机也找不出这块翠玉来,所以便放弃了对我的加害,如今,你才是他的目标!〃杜子荣的话,令得我不由自主,打了几个寒战。
我苦笑了一下:〃太奇怪了,甚么人不希望翠玉出现呢?〃杜子荣道:〃当然是熊家的人!〃我摇头道:〃不,你完全错了,我知道你是指王丹忱,或者是其它知情的老家人,在阻止你行事。可是你难道未曾想到,我是奉了熊勤鱼之命而来的么?熊勤鱼亟需要这块翠玉,忠心于熊家的老仆人,是不应该谋害我,而应帮助我的。〃杜子荣睁大了眼睛,我知道他一直是在怀疑着熊家的家人的,然而听了我的话之后,他两年来的怀疑,变得没有了着落。
他和我一样,变成不知如何重新开始才好了。呆了片刻,才听得他苦笑道:〃老兄,你一来,事情非但未曾明朗,而且更复杂、神秘了!〃我摊了摊手:〃这证明我们两人都走错了路,我们必须从头开始。〃杜子荣喜道:〃你愿意和我合作了?〃他伸出手来。
我却暂时不伸出手,只是望着他:〃在找寻翠玉这一点上,我与你合作。〃杜子荣一怔,但是随即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是有限度的合作。〃我伸出手来,和他握了一下。
杜子荣又笑了起来:〃卫先生,你不明白么?我们其实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也渐渐在感到杜子荣有着许多人所难及的地方,他脑筋灵活,绝不在我之下,而且往往在他锋芒逼人,使人觉得十分难堪之际,而又由他主动来给人转圜的馀地,他的确是一个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人,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却是没有法子成为朋友。
所以,我只是抱歉地笑了笑:〃或者是将来。〃杜子荣不再说甚么,他只是望着我,过了片刻,才道:〃我想我们应该研究如何着手进行了,我先将两年来我所做过的事情,讲给你听一听。〃我向书房中走去,一面点头道:〃这正是最需要的,希望你不要保留甚么。〃第四部黑社会〃皇帝〃我们一起在书房的沙发中坐了下来。杜子荣开始向我简略地叙述这两年来,他为了寻找这块翠玉所下的功夫。我听了他的叙述之后,再想起我在接受熊勤鱼的委托之际,以为一到奇玉园,便可以将那块翠玉找到,心中禁不住苦笑。
在两年之内,杜子荣和他的部下,动用了五架光波辐射探测仪,搬动了数十座假山,抽乾了三个荷花塘,和一个大水池的水,检查了所有的屋子、柱子,以及所有树木的树干。
总之,凡是可以放得下那块翠玉的地方,他差不多都动手找过了!
结果——结果如何,他不用说,我也知道了,他当然未曾找到那块翠玉。
杜子荣讲完了之后,灰朦朦的曙光已经透进窗子,显得我和他两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那只是一种象徵失败的灰色。
我呆了半晌,才道:〃其实事情很明显了,杜先生,那块翠玉一定不在奇玉园中!〃杜子荣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是未曾想到过这一点,然则它不在这里,又在甚么地方呢?它是一定在这里的,你来此地,证明了熊勤鱼夫妇,也肯定这块翠玉是在这里!〃他讲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们一定未能彻底地了解熊老太爷的那一句遗言!〃我心中陡地一动:〃听说熊老太爷的那一句遗言,是经过录音带,你可曾听过录音带?〃杜子荣道:〃那倒没有,录音带被熊夫人带走,我只是看到了熊夫人记下的那一句断断续续的话,同时,我在家人处了解到,熊老太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发着抖,是指着书房的!〃我不禁抬起头来,慢慢地巡视着这间书房,秘密是在这里,可是秘密却又深深地藏着,不肯显露出来。
我们呆了半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