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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识得我?”
苦笑一声,古塘道:“久仰黄老前辈大名,只因晚辈福浅,缘性一面。”
“噢!你知道我们的来意吗?”“赌尊”黄千看不出来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
“昨日不知道二位是前辈座前,以致有所得罪,实乃不知情由,还望谅宥。”古塘虽然有些谦卑,但仍不“失盘”的道。
(“失盘”丢面子也)
“是吗?那阁下预备怎么办?”“赌尊”黄千道。
望了一眼那两位仁兄混身裹着白布条包着伤口,古塘道:“还望示下。”
沉吟了一下,“赌尊”黄千道:“道上的规矩不能坏,听说是你身后那位小朋友使假赌诈,踢了我底下人的赌档,而他们前去找你理论,又弄了个灰头土脸回来,我老头子本不应管这芝麻小事,奈何身为‘六粒骰’的龙头,也不由得我老头子不出面,这样吧!赔出双倍赌资,你自残一耳,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扯消。”
按照江湖规矩来说,“赌尊”黄千所说并不为过,甚至可说已宽宏大量了。
可见得这“赌尊”黄千亦非蛮横不讲道理之人。如果事情真是这样亦无可厚非,奈何事情并非这样,因此古塘必须辩白。
“老头子,你说什么?谁使诈赌假了?!”
古塘尚没开口,小豹子在他身后一挺身站了出来,同时气呼呼的突然说道。
来不及阻止,古塘一巴掌打了小豹子一脑袋。
他不是怪小豹子多嘴,只是怪他口没遮拦,竟然敢不知轻重的喊“赌尊”黄千为老头子。
“老——老前辈请恕小孩不懂礼数……”
抬手阻止了古塘的话,“赌尊”黄千满脸疑惑的看着小豹子道:“小朋友,你说什么?”
毫无所惧,小豹子生来就有颗豹子胆,他可不管他现在面对的是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赌尊”。
只见他仍气呼呼地道:“咱说谁使诈赌假了?老头子如果你尚对得起你那狗屁‘赌尊’的名号,你何不问问你后头的两位像裹肉棕似的大哥。”
连损带骂,小豹子“糗”人的功夫还真跌德,也难怪他,因为他赌性虽有,却从不赌假,更恨赌假之人。
“赌尊”黄千之所以称“尊”,他这个人当然也是不能容忍赌假之徒。要不然他又如何在江湖中以赌称最?
听完小豹子的话后,“赌尊”黄千迅急转身,用一双怕人的眼晴盯着那二位畏缩得发抖的仁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五、周海,你们最好从实说来。”
“禀……禀老爷子,是……是他们用……用手法……”稍黑那位叫周海的硕壮汉子让“赌尊”黄千的话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道。
“放屁,用手法?!用什么手法?!咱的手连碰都没碰到桌边儿,更别说别的了。更何况那骰子一直在你们控制之中,这手法要变,又能怎么变法?你们还他奶奶的真是恶人先告状哪!”小豹子一听人家那样说火就上来了,立刻暴跳道。
仿佛有些明白了。“赌尊”黄千领下的白须无风自动,冷哼一声。
“噗通”一声,孙五、周海二人同时双膝一软跪了下地,只见他们惶声道:“老……老爷子,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因为……只因为堂口里需款甚急,所……所,所以小的们方出此下策……”
“好一对杂碎,郑歧——”“赌尊”黄千怒目吼道。
人群里站出一名颇为干瘦,极为冷峻的汉子应道:“郑歧在。”
“他二人该当何罪?”
“按律该斩,不过……不过……”郑歧支吾道。
“那么还等什么?”
“老爷子、老爷子饶命、饶命哇——”孙五、周海几乎魂飞魄散的喊道。
郑歧看了一眼他们,他鼓起勇气,吸了一口气方道:“老爷子,郑歧尚有下情。”
见“赌尊”黄千没说话,郑歧接着又道:“老爷子,论罪他二人是该当斩,可是小的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堂口,也是希望多筹一些钱为您老分优……”
轻颤一下,“赌尊”黄千似乎被郑歧的话刺着伤处,一抬手,他冷漠的道:“请家法—
—”
慌了,大家全慌了。
咳了一声,“落叶刀”古塘这时候道:“老前辈,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赌尊”黄千方道:“阁下是谁?又凭什么如此说?待此事了,老朽再与你好好‘会会’。”
碰了一个钉子,古塘不死心的又道:“在下认为老前辈此举太过鲁莽,因此干冒讳忌提出一己之想,说实在的他二人不该受此刑罚。”
“哦!那么说是你们承认动了手脚,使诈赌假了?”“赌尊”黄千双日精光四射道。
“这……”古塘顿时语塞。
“老头子,你这简直是黑白不分,我老舅只不过是看在他二人忠心为了堂口的份上,才好言相劝,你不要红口白牙的在那又藉题发挥,其实你斩不斩他们干我们屁事。”小豹子一阵抢白,不但会场中之人个个变了颜色,他左一句老头子,右一句放屁的就算修养再好的人恐怕都无法受得了。更何况“赌尊”黄千是何等样人?他可是成名多年。
“怎么?咱说的可全是肺……腑,对,肺腑之言,你要不爱听就当咱没说过,用不着吹胡子瞪眼,摆谱给我们看,如果没啥子事,对不起我们可得走了。老舅,咱们走——”
这还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小豹子话一说完,当真掉头就走,他准备到树下牵马。
“——小鬼。”“赌尊”黄千怒喊。
回过头,小豹子慢条斯理的道:“风度、风度,像你这么大岁数的人,而且又是大大有名的人更要注重风度啊!什么事?”
“你……”硬是被气得差些吐血,“赌尊”黄千指着小豹子说不出话来。
人小鬼大,小豹子揣摸人性的一套功夫可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知道像“赌尊”黄千这种人绝不会与自己这么大的人计较,他更知道举凡对“赌”成了尊的人,涵养也该是超人一等。
他猜的一点也没错,“赌尊”黄千颓然放下手,神色数变后才恢复正常,然后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豹子,赵得色。”
毫不犹豫,小豹子脱口说出,可没把在一旁的“落叶刀”古塘给急死。
“小豹子?赵得色?”在嘴里默念了一遍。“赌尊”黄千指着古塘道:“那么这位呢?
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可否一并告之?”
再不能隐瞒和装聋作哑了,古塘不得已道:“在下‘落叶刀’古塘,身为淮中‘四疯堂’巡堂总监察。”
或许距离太远,也或许“六粒骰”只是在金陵城内一个操纵所有赌档的帮会。没人晓得“落叶刀”古塘和小豹子正在亡命。
不过对“四疯堂”他们倒是知道,毕竟“四疯堂”可是淮中第一大帮。
对古塘的介绍“赌尊”黄千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对小豹子他的兴趣仿佛还来得大些。
他转头注目,然后对小豹子道:“你说你姓赵?那么赵威武那小混混是你什么人?”
混混?!这世上敢称“铁狮子”赵威武为混混的人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
不但身份、辈份,“年”份要够格外,还得双方认识才有此可能。
古塘有些纳闷,小豹子却想不到那许多,他道:“那是咱老爹”
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赌尊”黄千道:“不可能,噢,我是说赵威武那块铁板一样的个性怎会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老天,敢情这老头子认识咱爹?
小豹子心里一惊道:“你……你认识咱爹?”
“不错,只见过一面,那还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情,在一个镖局里经由别人介绍而认识的,虽然我们没多谈什么,不过彼此却有良好的印象。”
舒了一口气,小豹子心想:好在老头子和爹不熟,要不然哪天跑到爹那告上一状,说咱目无尊长,那可是“栽”到了家。
“怎么样?那混混还好吧?认识他的时候他的‘四疯堂’才只不过刚刚创立,正忙着闯道立万儿呢。”有些缅怀着过去,“赌尊”黄千似乎已经忘了场面还在僵持着,那叫周海、孙五二人还跪在那呢!
听人家提到父亲,小豹子神情一揩,言不由衷的道:“还……还好。”
天知道赵威武现在是生?是死?不过小豹子可是学会了“逢人只说三分话”。
古塘见得场面多了,当“赌尊”黄千与小豹子“叙旧”的当,怔他二面听、一面却看到叫郑岐的还有那二位跪在那的孙五、周海用一种诉求的眼光望着自己,他明白是怎么回事。
趁着这当儿,他立时插嘴道:“老前辈,既然前辈与咱当家的是旧识,那么冒犯之处尚请看在当家的薄面上……”
哈哈一笑,“赌尊”黄千道:“好说、好说。”他一回头沉声道:“还不快起?谢谢人家。”
其实他这也是趁机下台,毕竟他也明白那二人之所以那么做也全是为了堂口。
周海、孙五连忙起身对着古塘道谢不迭。
“如果没什么事,老前辈,在下和少主人尚有要事就此别过。”古塘见场面缓和下,唯恐节外生枝,他抱了抱拳对“赌尊”黄千道。
“赌尊”黄千博了一下,想想也似乎没什么好扯的,也只好点头道:“既如此,碰到赵威武带个口信问候他。”
古塘想走,小豹子却不想走,因为“赌”这玩意也要有对手,就像下棋的人总想找一个比自己棋艺更高一点的人做对手,是同样的道理。
“老……老太爷。”
改口还改得真快。
“老太爷,您称‘赌尊’不知……不知以哪种赌最为……最为拿手?”小豹子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他根本不理会古塘那种“催促”的眼光。
“哦!小豹子,敢情你对赌也有兴趣?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问?”“赌尊”黄千打一开始就有点喜欢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豹子,更欣赏他那不畏一切的言行举止,他颇有兴致的问。
“老爷子,赵少主可是此道专家哪!咱和孙五就是……就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所以才会出了纰漏。”周海逮着了机会,为小豹子吹嘘了起来,同时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哦?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有那么敏锐的观察力,真是难得。怎么,莫非你想找我较上一手?”“赌尊”黄千用手摸着领下的白胡子三分挑逗的道。
“老前辈见笑了,这孩子只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您……您太夸赞他了……”古塘走上前来一面打着哈哈,一面用肘故意撞了小豹子一下。
“好呵!老太爷,咱小豹子从小什么也不爱就喜欢玩骰子,既然您老的堂口叫‘六粒骰’咱想您在骰子上的功夫定然是出神入……入化,‘白里透红’对不?”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小豹子胡乱用成语的毛病又犯了。
呵呵笑着,“赌尊”黄千道:“妙得很,我老人家亦是从小就爱玩骰子,赌的花样千百种,唯有骰子可是我从没厌腻过,我和你满投缘的,走,干脆暂时搁下身外事,何不到金陵我老人家那盘桓数日,让咱俩一老一小好好赌上几把如何?”
古塘刚想开口反对,小豹子料到他会有此一着,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道:“太棒了,说实在的去您那是否有吃的?住的?老太爷咱和老舅二人可是正在逃难呵!”
“逃难!”“赌尊”黄千可就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