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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神话-陈世旭-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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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了机灵、学会了争斗,学会了生龙活虎的生活。那时候,在儿子 心里一点一点滋生出来的,只有跟父亲以仇恨的方式表达的爱成正比的仇恨。他从来没有让 父亲满意过。许多时候,那是故意的。 
  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对他还多少有几分亲切,常常在假期里带他去城市的一些深街陋巷 灵访古迹。那里都塞满了城市底层的居民。当父亲兴致勃勃地把一块字迹模糊的牌匾指给他 看,并且打算教他辨认那些艰涩的文字的时候,他却常常正盯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子的粗野 游戏发呆。父亲总是失望。他从一开始就发现儿子对严肃高深事物不感兴趣。这注定了他一 生都可能在浮泛、浅薄、无聊中打发日子。这当然不是聪明。聪明如果用得不是地方,比愚 蠢还糟。 
  现在这个形容枯槁躯体残破的老人行将走到大限,并且带走他的期望、严厉、失望、遗 憾、痛心疾首。当他的生命像风前的烛火一样摇曳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的时候,他的儿子 却因为觉得父亲身边的城市太恶浊,无法卿卿我我,而远上百里之外的高山,去满足他的性 爱的虚荣心。 
  几个年轻的医生和护士有些忙乱地进进出出。他们给父亲装上了血压计,电子屏幕上显 示出父亲脉息的尾声。死亡的凝重的阴去降临了惨白的有些杂乱的病房。坐在凳子上的母亲 缩成一团,麻木地看着屏幕上那条微弱起伏的横线。 
  方肃忽然之间感到一种剧痛。说不表是痛在什么地方,也说不清疼痛的来由。似乎是追 悔、惭愧、自责,又似乎恰恰相反,是对命运的不公正的怨愤。 
  这次来医院,事先想好了要跟父母讲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跟卜蘩离婚。相对于他这第二次 的婚姻给父母造成的伤害,第二次婚姻的失败也许对父亲多少是一点安慰。父亲的病当然是 早就潜伏了。但卜蘩的出现,无疑加速了疾病的恶性爆发。 
  一生严正的父亲对儿子有失苛酷,但那毕竟是父亲对儿子才有的情感。对于一个将要永 远失去意气用事的对象的儿子,父亲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了。 
  但父亲却没有原谅不肖的儿子。弥留中的父亲是应该感觉得到儿子的到来的,但他却决 绝地再没有睁开过眼睛。脉息也决绝地再没有反弹。他决绝而去,像他的一生那样严正不阿 ,缺少温情和幽默。 
  那决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穿透了儿子的良心,并氢它血淋淋地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四十二 
   
  离婚?你做梦! 
  卜蘩用浴巾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她的口气很平缓,不温不火。 
  倚在让口的方肃有点不知所措。 
  母亲从医院回来以后,方肃睡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日卷夜铺。母亲被过度的悲伤和疲劳 压垮了,整天睡在床上。方肃先是料理父亲的后事,然后是照顾母亲,不得不试着做饭、洗 衣服。卜蘩这段日子也老实了很多。虽然依旧说是去嫁家天天往外跑,但进出都不声不响, 不像先前只要在家里就手脚不停,不是开电视就是弄音响,要不就跟方肃纠缠不休。越是听 见方肃父母在隔壁房间或是阳台上饮茶说话的声音,越是放肆地尖笑和呻吟,拼命扭着身子 弄出很大的响动,好像这样有一种类似惊险的刺激。 
  现在这样的安静从表面上看来是顺理成章的,其实这安静里藏着等待和观察。以卜蘩的 心机,她有足够的耐心。婚姻危机的不可避免早已成为定局,离婚只是迟早的事。问题是由 谁提出。谁提出,谁就成了被动的一方,就只能听任对方的予取予求。 
  这安静就像仲夏欲雨不雨的午后,太阳不阴不阳,雨在发亮的阴云后面诱惑着,却始终 不揭开那张厚实的沉闷的幕布。空气格外地潮热,浑身汗粘粘的,却不能痛快淋漓。 
  失去了耐心的还是方肃。从凤栖山回来,他觉得再正眼看一看卜蘩都是一种罪过。如果 不是因为父亲的死和母亲随后的卧床,他根本一分钟也不能容忍卜蘩跟他住在同一个屋顶下 面。他们的婚姻也应该死了,如果活着,那就只有背弃、耻辱、惩罚、折磨和摧残。 
  母亲稍稍恢复,就挣扎着起床走动了。这天早上,她挽了篮子,坚持去了菜场。方肃知 道母亲在心疼他,没有过分劝阻。听到母亲的脚步声在楼下走远,他在空空的客厅里瞎转了 几圈,忽然向先前自己和卜蘩的卧室走去。 
  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回应,他便把门直接推开。卜蘩每天晚上睡觉都不插门。她没有理 由插门。 
  卫生间传出“哗哗”的水声,卜蘩在洗澡。方肃就在门口站着,等她出来。屋子里比方 肃搬出前更乱了。洗过没洗过的衣服摊得到处都是,有冬天的皮大衣、羊绒衫,也有夏天的 内衣、内裤、长丝袜。有一只胸罩居然就搭在书桌的台灯罩上。各种各样的鞋子不成对地散 得满地板都是。屋子里充斥着香水、脂粉和发霉的衣服、发臭的鞋袜以及女性分泌物的混杂 的难闻气味。 
  卫生间的水声戛然而止,卜蘩就那样飘飘然地走出来,身上一丝不挂。许多女人其实天 生就是暴露癖的。像卜蘩这样浅薄的女人,经过那个读过博士的杨总的刻意开发,再是把展 览和炫耀身体当作一种骄傲。卜蘩的放荡很快就不再激发方肃的性欲,反而因为庸俗露骨总 是引起他的反感。在放荡这一点上,卜蘩同夏天天很相像。但夏天天的风骚多少有些美感, 卜蘩则只有动物性的粗鄙。她用身体说话的爱好使他联想起的不是那些描写性爱的大师,而 是那些印制粗劣价钱低廉的垃圾般的地摊文学。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活生生的年轻 女人,她还是有蛊惑性的。她以那种艳俗而邪恶的方式显得漂亮。 
  方肃默默地想着,简单而直接地提起了离婚的话题。 
  “离婚?你做梦!” 
  卜蘩又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句。 
  “你想好了吗?你舍得吗?” 
  “舍得什么?” 
  “当然不是我。” 
  “那是什么?” 
  “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 
  卜蘩开始精心地描眉。 
  她显然早已深思熟虑。她继续让自己在这个晦暗的家里受苦受难,并不只是为了测定自 己精神耐力的深度,而是有明确目的的。她的忍耐里包藏了祸心。 
  “是什么你说出来!只要你肯从这个屋里永远滚出去,我没有任何东西舍不得!” 
  “真的吗?你最好想想,再想想,三思而行。想好了,实在没有可想的了,再跟我说。 ” 
  火苗在方肃心里一点一点蹿起来。卜蘩是在用她的漫不经心激怒他。他真想冲上去揪起 她的头发把她掼到地上。那一刹那,他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现起一只案板上的白斩鸡。 
  “臭婊子,你开价吧。” 
  “首先,我不是臭婊子,我是你的合法妻子。第二,你不要指望我滚出去。即使离婚我 也至少享有我们共同财产的一半,包括这套单元房。” 
  “这很简单。你不滚,那你就腐烂在这里,我会把房子的另一半也让你去占,我和我母 亲搬出去。” 
  “你错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刚才说的是我们共同财产的一半,不是这套单元房 的一半。” 
  “我们的财产?我们有什么财产?有的话我那一半也都给你!” 
  “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 
  “也包括你父亲留下的古玩的字画?” 
  “你说什么?” 
  “你已经听见了。” 
   
  四十三 
   
  关于遗产,父亲生前没有对方肃作过任何交待,连暗示也没有。方肃也绝对没有想过, 一个瘦骨嶙峋的父亲,一个除了考古,在吃喝玩乐上没有任何闲情逸志的父亲,一个常常吃 水泡饭就眼屎那么一丁点长了毛的豆腐乳的父亲,一个把茶叶泡成了绝对的清汤寡水也不肯 倒掉的父亲,一个把老头汗衫穿得百孔千疮,把大布短裤穿得可以挂进博物馆展柜的父亲, 会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财产遗留给儿子。这样的事,方肃从来想也没有想过,一点念头都没有 发生过。 
  但卜蘩说的却是事实。 
  卜蘩居然比他更早知道这事实。 
  在这之前,外界风传过同时作为收藏家的他父亲拥有的财产的价值,传得神乎其神,不 着边际。他听了,一笑了之,权当无稽之谈。有谁比儿子更有资格了解自己父亲的底细呢。 
  他却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儿子。 
  一生清苦的父亲是一个正直严谨的人。他并没有利用工作的方便将任何一件过手的文物 据为已有。大学毕业之前,他惟一的课余嗜好是假日逛古玩市场(这一点被方肃不折不扣地 继承),常常把家里寄给他的伙食费花得一文不剩。分配进省博物馆之后,他就连这个嗜好 也断然戒除了。他收购的那些古玩和名家字画,大多都是凭据。没有凭据的,也都可以在他 当时的日记里找到相应的记载。这些在社会还缺乏收藏意识的几十年前用专业眼光悉心收购 的文物,其升值的程度无疑是很惊人的,其中有些精品,价值已经很难估量。除此之外,就 是方家祖上传下来的字画。方家曾是传承了很多代的旺族。历代的祖先中,许多人同当时的 妇孺皆知的大名士有交谊,那些字画都是题了赠属名款的。文革初期,方肃的父亲主动将其 中几件明清以前的国宝级作品捐赠给博物馆密藏,以避免当时乱轰轰的“破四旧”之祸。其 实留下的那些,即使在当时的文物收藏界也都称得上是极品。好在考古学家当时的名气并不 像后来那么大,还轮不到受“权威”的罪,并没有谁想到要抄他的家。方家那些古玩和字画 也就妥妥贴贴地完整保存下来。 
  所有这些原来竟就封锁在靠了父母卧室一面墙的几只高高的大木柜里。那些木柜,粗木 大料,漆的是黑色的生漆,因为极少开启,那些硕大的铜锁都发暗生锈。每当看见这些又粗 又蛮又笨又蠢的土头土脑的木柜,方肃就很感叹,觉得中国的读书人就是读了再多的书,还 是改不了土财主的趣味。以他对节俭得有些吝啬的父母的理解,他一直以为里面装的都是些 积存多少年的旧衣破裤烂棉花套子。他曾不只一次地问过他们: 
  “都什么年头了,留这些旧东西做什么?又不是文物古董。” 
  父亲照例是低低头从老花镜上面乜他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母亲则总是很快地看一眼父 亲,然后对他说:“去,去,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多什么事。是旧东西就不留?我跟你老子也 是旧东西,也不留?” 
  方肃便只有作罢。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些形象难看、只有油漆越擦越亮的大木柜组成的是一座宝库 。 
  在母亲把那些深重的铜锁一一打开之后,所有那些经过无数遍的仔细清点理事,小心翼 翼地各安其位的古玩、卷轴,静穆而庄重地历历呈现。这是方肃父亲的一生,父亲的上一辈 子和上一辈子的上一辈子,方氏多少代人用心血喂养才保存下来的国粹。仅仅传递和保管, 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历经了那样多谁也不能左右的家国变故,它们还能多少幸存下来,无论 怎样说都是一种奇迹。 
  “都在这里了,你都看见了。” 
  母亲长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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