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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的钱币造假的五花八门,他都能说得像那么回事。
他却没有仔细研究过卜蘩。
他觉得对卜蘩唾手可得的信心来自卜蘩。那次他提前离开香格里拉的包房,李木子后来 很有歉意地向到包房来关照的杨总和卜蘩解释说,我这朋友是孔老二型的,还没有开化。
卜蘩当时就想,如今这样的男人倒是少见,有钱(上夜总会的总不会是穷人),却不花, 就留下了印象。后来搭上杨总,她常常会想,杨总要能像方肃那样做男人就好了。这世上的 事好像总难得两全,有钱的人常常缺德,有德性的人又常常缺钱。到西里玛之后,她到方肃 的办公室去玩过,觉得他真是有学问,说什么事都头头是道,而她只能似懂非懂。他没有杨 总的那份排场,但那一屋子奇形怪状的古懂怕也不会不值钱。
对她的来访,方肃倒不反感。相反,隔了几天,还暗中会有些期望。跟夏天天的优雅, 小玉的清纯比较,卜蘩的漂亮自然是有些俗气,却没有俗到不堪的程度。她给他的感觉就像 一块很肉感的蛋糕,味道不错,只是香气和甜味都略过了些。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侯 ,他常常会有蠢动的念头,捏一捏她的手,或是碰一碰她的嘴唇。有一次他给她看他收集的 古钱币,告诉她怎样从锈色上鉴别古钱。她伏在桌上,他从她身后俯下身子,让她用力去剥 古钱表面的锈斑。她说剥不动,他就抓住她的手说:用力试试。她仍说剥不动。再用力,他 同时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贴着她鬓角的脸忽然热起来。她忽然转了脸,问:你想亲我?他不 答。她就闭上眼睛,说:你亲吧。
他没有吻她。他还不想同什么人分享一个女人。
“老古板!”卜蘩说。
方肃听出来,卜蘩的口气里有不高兴,也有肯定。
但是方肃始终没有深究过,卡蘩对他的亲昵里含有对杨总的逆反心理,同时也不缺乏对 他的精明计算。她后来很轻易地就答应跟他结婚,一是(这是主要的)急于要给杨总一个报复 ,二是觉得他人和家境都还不错。
一结婚,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匆忙。首先,她的草率嫁人,对杨总根本就不成为伤害,倒 是让他省了心;另外,方肃这种人,根本就不对她的胃口。
凡是方肃喜欢的,卜蘩都不喜欢。方肃在屋子里,摆满了从乡下和古董市场上搜罗来的 瓦当、砖雕,让屋子像一间腐朽发霉的古墓。卜蘩先前有些好奇,一旦住进来,看多了,就 觉得烦。又晓得方肃弄来的这些宝贝原是无价无市的,反而贴进去许多冤枉钱,更是来气。 方肃说,你懂个屁,过了五百年这一块砖就可以换一幢楼。卜蘩说,那你现在就去换,我活 不了五百年,五十年怕也活不到,我现在就要一幢楼。卡蘩感兴趣的东西,方肃一律讨厌。 比如电视剧、比如流行歌曲。卜蘩要唱歌,方肃起先还耐着性子帮她换碟子。时间长了,就 说,我耳朵都听木了,你的嗓子就不待累的?卜蘩赌气,就去看电视剧,把频道换来换去, 不得安宁。方肃火了,就跳起来抓住卜蘩往床上按,说:求求你做点正经事吧!我们得加班 加点,生个儿子。卜蘩就拼命挣扎,咬他,捶他,蹬他。等卜蘩总算服帖了,方肃却泄了劲 ,老半天也起不来。卡蘩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方肃,冷冷地说:不是说你搞女人有天大的本 事么,来呀?方肃只有暗里咬牙切齿。到了早上,方肃一觉醒来,看着睡得正香的卜蘩又有 了冲动。安安静静地赤裸着的卜蘩,像一大块堆着洁白奶油的蛋糕,哪个地方都让人想咬一 口。中国的文人真是懂得品味。什么是睡美人,这就是了。鬓发乱乱的,柔柔的,遮掩着, 又暴露着。鼻子、嘴唇、乳房和下体,到处都焕发出光泽,弥散着温暖的露水的气息。在睡 梦中半醒过来的卜蘩憨憨的却又饥渴着,风骚而娇媚。方肃很雅致地一点一点舔着她的躯体 ,一直到她的呢喃变得迫不及待才深深地进入她的身体。他一面长长地吁着气,一面醉眼朦 胧,浮浮沉沉,身子下面的卜蘩像一团柔柔的云似的随着他的俯仰变换着形状。但愿这样的 时刻成为永恒。方肃咬紧了牙关,屏住气息,希望那最后的一刻永不到来。一面是向目标的 奋勇冲击,一面是恐惧目标的到达。自然法则是怎样的无情:当它把极乐赐予你的时侯同时 就给了你极度的空虚。一点不错,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最可悲的:其是一得不到的想得到;其 二是得到了。
问题是,这两者对所有的人生来说,都不可避免。
这就决定了:人生就是悲剧。
当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令人厌恶的一切几乎立刻就浮现并且弥漫开来:被窝里满是酸的 汗、腥的精液和臭口水混杂的气味。两个人在完事之后都上过卫生间,又都重新回到床上, 赖着,不肯动弹。先前暖烘烘的被子温度一点点消失,终至变得满是寒气。被两个人刚才的 淋漓大汗染湿的地方更是滑腻而冰凉,让人有一种同蛇贴着的感觉。
方肃很疲倦,却又清醒着,没有睡意。他忽然想起汤显祖《还魂记》的“惊梦”,杜丽 娘梦里云雨,惊醒之后“冷汗粘煎”一句,觉得汤显祖显然也是位性交大师,感觉真是好。 转而又暗自好笑,身边的这个女人,也是“诗人”的后代,却了无诗意,“淫邪展污了花台 殿”是有的,只不见“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颤”。他们的交媾也就是交媾罢了。
卜蘩却把头钻进被子,煞有介事地打起鼾来。她背对着方肃,身子像虾似的弓着,上身 离方肃远远的,只有屁股贴着方肃的大腿,使方肃感到一种威胁,随时担心着从夹缝中喷向 响声极大的令人作呕的气体来。
已经半上午了,两个人都没有起身的意思。方肃用腿碰一碰卜蘩的屁股:“不吃了?”
“怎么不吃,我快饿死了。”卡蘩立刻现了真相。
“还不起?”
“你起。”
“为什么要我起?”
“去买早点。”
“我不饿。”方肃坐起来,点了一支烟。
卡蘩一露头骂道:“畜牲!”重又拥紧被子。
方肃把烟捻灭,起来,涮洗完了,穿好衣服,去上古董市场,常常到晚上才回来。
方肃现在清楚了,他对卜蘩的欲望,其实是由对她的轻贱发生的。事实一再证明:一切 感情都可以导致吸引,甚至导致婚姻。一切的感情包括:憎恶、冷漠、崇拜、友谊、畏惧, 甚至蔑视。
跟一个自己轻贱的人结婚,是因为轻贱自己,但他又不肯轻易承认这一点。为了逃避空 虚,他只能以酒和性来增强自己存在的证明与永桓性。
方肃这次结婚,完全是一意孤行。他老子给他留了一间房安身,却坚决不肯让他们同自 己共伙食。先前,连厨房锅灶也不准用。经不住老太婆好说歹说才答应借用一些时,前提是 让他们赶紧到别处找房子,找到了就立刻走人。
方肃和卜蘩却极少用厨房。偶尔去,也只是烧开水泡方便面。方肃在外面东一顿西一餐 地混,卜蘩只有回娘家蹭饭。
卜诗人的日子却已经从高峰跌进了低谷。先前当渔老板的大女婿因为赌博把家产输了个 精光,连一只小舢板也没有剩下。大女儿也就很自然地同“卖鱼的”离了婚,重新去做她的 妈咪。再次下海,很是勉强。天下美女如云,此间早已不知几度潮汐,她却青春不再,想找 个略好些的立知之处,比当年艰难了许多。狠狠心投下血本,找了一家像样些的美容厅做脸 。老板是熟人,跟她说话随便,说:女人的美按年龄分三个阶段:自然美、装饰美、雕塑美 。这才几天不见你,你怎么怕是就要过装饰美的阶段了。她听,火了,从椅子上翻起身,回 来,对着镜子,自己动手,像泥水匠糊墙面一样用化妆品遮掩脸上的纹路。初抹过,倒是光 鲜,一张脸像刚下生的蛋,但却眼不能眨,嘴不能动,一眨眼,一咧嘴,便有细碎粉末簌簌 落下。她不由噙满了眼泪,切齿怨恨:女人的老就像肾亏男人的早泄。
但她也只有坚持下去,毕竟这边的机会多。
卜诗人的股市投资再没有了来源。已经投下的,因为政府对投市的打压,一落千丈,好 歹捡回了几文小钱。算一算,连同前大女婿给他的,和他自己后来发狠时挤出的香烟钱都大 部分没有收回。
回到家里,一片凄凉。想想过去不久的好日子,就像把普希金的《渔父和小金鱼》表演 了一遍。眼前剩下的又是一堆破旧,和一个恶毒的整天喋喋不休的老太婆。一度闪过的辉煌 连一点影子也没有留下。此生休矣!却又不甘。有时天天地看定了老妻,忽有一股邪火蹿起 ,猛扑过去,以图重振雄风。老妻却不买帐,一脚将其踹开,几步冲到阳台,对下面的院子 大喊:“大家来看老流氓!”
卜蘩这种日子回来,自然是看不到好脸色。她也不看,只一往无前地去厨房,有剩的吃 剩的,没有剩的就自己动手,自己做,自己吃,吃完了,一句话也不说,抹抹嘴走人。回来 ,就躺在床上看电视。看烦了,就打电话。打的是当地一家信息台开通的情感热线:“怎样 找回你心爱的男人”、“如何用最有冲击力的方法吸引男性”、“女人为什么要偷情”之类 。不觉竟冲动起来,遏止不住,连自己也没有想清楚,把电话拨到了杨总的手机上。有些日 子没有见到杨总了。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她最开心、最动情、最疯狂的时光,还是在杨总那 里得到的。
二十九
浮在碗里的蜡烛头快要燃尽了。方肃斜靠在沙发上一直盯住了那一点摇曳的亮光,看着 它渐渐微弱。
对面的“华哥”把手伸到黑暗里做了个动作,立刻有一个小姐悄无声息地从黑暗深处走 到亮光里来,弯下腰。
“华哥”用手指了指小几上的那只碗。小姐转身去吧台,很快换了一只碗来。
小几周围比刚才明亮了许多。
方肃刚才眯着的眼睛不由一跳,身子也跟着轻轻一动。
“来,再喝点。”
对面的“华哥”把面前的高脚杯托起来,朝方肃和李木子晃了晃。
李木子赶紧把自己的杯子托起,看着方肃:“来。”
方肃没有动。李木子向他凑过去,用杯子撞了撞方肃的那只杯子。
方肃仍不动。
“华哥”说:“方老师心情不好,让他歇着吧。”
方肃却出了口长气,从沙发上欠起身子,把杯子端起,向亮光那一面的昏暗中的“华哥 ”点点头,一饮而尽。
“华哥”放下手上的杯子,两只手掌一拍,说:“谢谢方老师。”
也不知谢他什么。
他是今天晚上才终于见识这“华哥”的。
“这是华哥。”李木子向方肃介绍,方肃这才把“华哥”同一个房地产商联系起来。这 之前,李木子好几次向方肃提到他。方肃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在李木子自称的关系网里,这 样的老板他随口能说出一打来。这是李木子生活的一种骄傲。而方肃恰恰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李木子像许多他的同行以及其他的文化人一样以巴结、甚至仅仅只是认识这一类暴发户而 自鸣得意,却永远不能明白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是一个极可笑的脚色,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