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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晚志奎深夜淋着雨从公社回来,和蔡五姐在家里长时间地谈话,几乎是蔡五姐一个人在说,她一再要志奎主动深刻检查。志奎靠在椅子上,很久才开口一次,每次都是同样几个字:没有田什么都是空的。
“芭茅林事件”以来,志奎一直想替相关人员解脱,现在,他自己却套起了,无法解脱。
志奎遗体送回,按当地风俗,死在外面的人不能回家,灵堂搭在保管室。公社没再说任何话,下坝17个生产队都送了花圈,五颜六色堆得保管室晒坝像花园。队里的人不善于在别人伤口上撒盐,都不说半个关于死因的字。只有王永红表现失常,哭得比所有人都伤心,那副泪涟涟的凄楚相,与她平时的铁姑娘英姿很不融洽。就有人私下怀疑她是告状人,还记起第二次通知志奎去公社也通知了她。但我不相信?她确实积极求上进,却不可能举报志奎。
还有另一个人不大合常理:蔡五姐。她应该最悲伤却没有痛哭,更没有悲痛欲绝的表情。志奎生前和蔡五姐一直互相心疼,绝对不是虚情假意。我利用守灵时间长的机会,特别留意过蔡五姐。那三天,她几乎一步不离守在志奎身边,有时默默坐在那儿,有时又独自对志奎遗体说话,说得最多的一句是:这样躺下,总比挨批斗好……我会把你的儿子带好,永远维护你的声誉。
我拿她反复嘀咕的这句话悄悄问富贵,富贵确定我确实听清后,反而松了口气,富贵说,她怀娃娃了,志奎有后人了!
不多久蔡五姐果然挺起了肚子,几个月后生下一男孩。蔡五姐没改嫁。我顶替母亲招工离开鸿雁坝时,她的孩子已上小学一年级。
再次见到蔡五姐是今年的事,这之前我听说过蔡五姐的儿子参军,退伍后应聘在镇上搞开发。算来该超过志奎去世时的年龄好几岁了。我很想看看志奎的儿子长成什么样,就去了蔡五姐家。
我去得不是时候,他们母子正在吵架,吵得很厉害,事由却极简单:镇上要解聘志奎儿子,志奎儿子咬牙切齿在家找证据,他曾经帮镇上开过假发票,替镇领导付过娱乐费,给镇上干部发过多次过节费……总之,他被惹怒了,要去举报。蔡五姐嗓子嘶哑,大骂儿子,她越骂,儿子越愤怒,举报的决心越大。蔡五姐终于控制不住,朝30多岁的儿子脸上狠狠扇去一巴掌,那一声脆响,令所有在场的人惊呆。
蔡五姐任泪水满脸流淌,她颤抖的手指着有些发呆的儿子,骂:那年,上面来调查,我是说过,说你爸说了那句话,确实说了……但我是希望上面帮助他,教育他,他是党培养的红色接班人。我绝对没有半点私心,没有半点个人杂念!
蔡五姐说儿子,你去举报,连你自己一起举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