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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文精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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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我善治鬼,鬼莫敢我抗。”恶少年愠其诞,玻湟构椋治辶似艿馈
旁木上,相去各里所,候巫过下,砂石击之。巫以为真鬼也,即旋其角,且 
角且走,心大骇,首岑岑加重,行不知足所在。稍前,骇颇定,木间砂乱下 
如初,又旋而角,角不能成音,走愈急。复至前,复如初,手慄气慑不能角, 
角坠振其铃,既而铃坠,唯大叫以行。行闻履声及叶鸣谷响,亦皆以为鬼, 
号求救于人甚哀。夜半抵家,大哭叩门,其妻问故,舌缩不能言,唯指床曰: 
 “亟扶我寝!我遇鬼,今死矣!”扶至床,胆裂死,肤色如蓝。巫至死不知 
其非鬼。 

                                   吴士 

     吴士好夸言,自高其能,谓举世莫及,尤善谈兵,谈必推孙、吴。遇元 
季乱,张士诚称王姑苏,与国朝争雄,兵未决。士谒士诚曰:“吾观今天下 
形势莫便于姑苏,粟帛莫富于姑苏,甲兵莫利于姑苏,然而不霸者,将劣也。 
今大王之将皆任贱丈,夫战而不知兵,此鼠斗耳!王果能将吾,中原可得, 
于胜小敌何有!”士诚以为然,俾为将,听自募兵,戒司粟吏勿与较嬴缩。 
士尝游钱塘,与无赖懦人文,遂募兵于钱塘,无赖士皆起从之,得官者数十 
人,月糜粟万计。日相与讲击刺坐作之法,暇则斩牲具酒燕饮,其所募士实 
未尝能将兵也。李曹公破钱塘,士及麾下遁去,不敢少格,蒐得缚至辕门诛 
之,垂死犹曰:“吾吾孙吴法。” 
     右《越巫》、《吴士》二篇,余见世人之好诞者死于诞,好夸者死于夸, 
而终身不知其非者众多矣,岂不惑哉!游吴越间,客谈二事类之,书以为世 
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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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 

                                  移树说 

     予城西旧茔久勿树。比辟地东邻,有桧百余株,大者盈拱,高可二三丈, 
予惜其生不得所。有种树者曰:“我能为公移之。”予曰:“有是哉?”请 
试,许之。 
     予尝往观焉。乃移其三之一,规其根围数尺,中留宿土。坎及四周,及 
底而止。以绳绕其根,若碇然,然其重虽千人莫能举也。则陊其坎之稜,絙 
树腰而卧之,根之罅实以虚壤。复卧而北,树为壤所垫,渐高以起,卧而南 
亦如之。三卧三起,其高出于坎。棚木为床横载之,曳以两牛,翼以十夫。 
其大者倍其数。行数百步,植于墓后为三重。阅岁而视之,成者十九。则又 
移其余,左右翼以及于门。再阅岁而视之,其成者又十而九也。于是干条交 
接,行列分布,郁然改观。与古墓无异焉。夫规大而坎疏,故根不离;宿土 
厚,故元气足;乘虚而起渐,故出而无所伤。取必于旦夕之近,而巧夺于二 
十余年之远,盖其治之也有道,而行之也有序尔。 
     予因叹夫世之培植人材,变化气习者,使皆得其道而治之,几何不为君 
子之归也哉?族子嘉敬举乡贡而来,予爱其 
     质近于义,留居京师,与之考业论道,示之向方,俾从贤士大夫游,有 
所观法而磨砺,知新而聚博。越三年,志业并进,再诎有司,将归省其亲。 
予冀其复来,以成其学,且见之用也,作《移树说》以贻之。 

                                    医戒 

     予年二十九,有脾病焉。其证能食而不能化,因节不多食。渐节渐寡, 
几至废食。气渐蟢,形日就惫,医谓为瘵也,以药补之;病益甚,则补益峻。 
岁且尽,乃相谓曰:“吾计且穷矣。若春木旺,则脾土必重伤。”先君子忧 
之。 
     会有老医孙景祥氏来视,曰:“及春而解。”予怪问之,孙曰:“病在 
心火,故得木而解。彼谓脾病者,不揣其本故也。子无乃有忧郁之心乎?” 
予爽然曰:“嘻,是也。”盖是时予屡有妻及弟之丧,悲怆交集,积岁而病, 
累月而惫,非唯医不能识,而予亦忘之矣。于是括旧药尽焚之,悉听其所为。 
三日而一药,药不过四五剂,及春而果差。 
     因叹曰:医不能识病,而欲拯人之危,难矣哉!又叹曰:世之徇名遗实, 
以躯命托之庸人之手者,亦岂少哉!乡不此医之值,而徒托诸所谓命医,不 
当补而补,至于惫而莫之悟也。因录以自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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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中锡 

                                 里妇寓言 

     汉武帝时,汲黯使河南,矫制发粟;归恐见诛,未见上,先过东郭先生 
求策。先生曰:“吾草野鄙人,不知制为何物,亦不知矫制何罪,无可以语 
子者。无已,敢以吾里中事以告。吾里有妇,未笄时,佐诸姆治内事,暇则 
窃听诸母谈,闻男女居室事甚悉,心亦畅然以悦;及闻产育之艰,则怃然而 
退,私语女隶曰: ‘诸母知我窃听,诳我耳,世宁有是理耶?’既而适里之 
孱子,身不能胜衣,力不能举羽,气奄奄仅相属,虽与之居数年,弗克孕。 
妇亦未谙产育之艰,益以前诸姆言为谬。孱子死,妇人通都,再适美少年, 
意甚惬,不逾岁而妊。将娩之前期,腹隐隐然痛,妇心悸,忽忆当年事,走 
市廛,遍叩市媪之尝诞子者,而求免焉。市媪知其愚也,欺侮之曰: ‘医可 
投,彼有剂可以夺胎也。’或曰: ‘巫可礼,彼有术可以逭死也。’或曰: 
 ‘南山有穴,其深叵测,暮夜潜遁其中,可避也。’或曰: ‘东海有药,其 
名长生,服之不食不遗,可免也。’妇不知其给也,迎医,而医见拒;求巫, 
而巫不答;趋南山,则藜藿拒于虎豹;投东海,则蓬莱阻于蛟龙。顾有居于 
窨室焉,遂窜入不复出。居三日,而痛愈剧,若将遂娩者,且计穷矣,乃复 
出。偶邻妇生子,发未燥,母子俱无恙。妇欣然往问之。邻妇曰: ‘汝竟痴 
耶!古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汝嫁矣,乃不闲养子之道而云云乎?世 
之人不死于产者亦多矣,产而死则司命攸存,又可免乎?汝畏死,何莫寡居 
以毕世,而乃忍辱再醮也?汝休矣,汝休矣!世岂有既妊而畏产者耶?’里 
妇乃赧然而归,生子亦无恙。”词未毕,黯出户,不俟驾而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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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仁 

                            稽山书院尊经阁记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 
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 
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 
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 
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 
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 
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 
也。是常道也,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 
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 
节文之著焉,则谓之 《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 
其诚伪邪正之辩焉,则谓之 《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 
辩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 
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 
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 
心之纪纲政事者也; 《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 
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 
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 
所以尊 《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 
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 《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著焉, 
所以尊 《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 
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辩焉,所以尊 《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犹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 
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 
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 
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 
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 
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 
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于 
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 
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 
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 
侈淫辞,竟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 
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知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岗,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 
政于民,然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令吴君瀛拓 
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之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 
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 
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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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瘗旅文 

     维正德四年秋月三日,有吏目云自京来者,不知其名氏。携一子一仆, 
将之任,过龙场,投宿土苗家。予从篱落间望见之,阴雨昏黑,欲就问讯北 
来事,不果。明早、遣人觇之。已行矣。薄午,有人自蜈蚣坡来云:“一老 
人死坡下,傍两人哭之哀。”予曰:“此必吏目死矣。伤哉!”薄暮,复有 
人来云:“坡下死者二人,傍一人坐叹。”询其状,则其子又死矣。明日, 
复有人来云:“见坡下积尸三焉。”则其仆又死矣。呜呼伤哉! 
     念其暴骨无主,将二童子,持畚锸往瘗之,二童子有难色然。予曰:“嘻! 
吾与尔犹彼也!”二童悯然涕下,请往。就其傍山麓为三坎,埋之。又以只 
鸡、饭三盂,嗟吁涕洟而告之曰: 
     呜呼伤哉!翳何人?翳何人?吾龙场驿丞、余姚王守仁也。吾与尔皆中 
土之产,吾不知尔郡邑,尔乌为乎来为兹山之鬼乎?古者重去其乡,游宦不 
逾千里。吾以窜逐而来此,宜也。尔亦何辜乎?闻尔官,吏目耳,俸不能五 
斗,尔率妻子躬耕可有也。乌为乎以五斗而易尔七尺之躯?又不足,而益以 
尔子与仆乎?呜呼伤哉!尔诚恋兹五斗而来,则宜欣然就道,乌为乎吾昨望 
见尔容蹙然,盖不任其忧者? 
     夫冲冒雾露,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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