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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也;余耳不喜雷,而天目雷声甚小,听之若婴儿声,四绝也;晓起看云,
在绝壑下,白净如绵,奔腾如浪,尽大地作琉璃海,诸山尖出云上若萍,然
云变态最不常,其观奇甚,非山居久者不能悉其形状,五绝也;山树大者几
四十围,松形如盖,高不逾数尺,一株值万余钱,六绝也;头茶之香者,远
胜龙井,笋味类绍兴破塘,而清远过之,七绝也。余谓大江之南,修真栖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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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无逾此者,便有出缠结室之想矣。
宿幻住之次日,晨起看云,巳后登绝顶,晚而高峰死关。次日,由活埋
庵寻路而下。数日晴霁甚,山僧以为异,下山率相贺。山中僧四百余人,执
礼甚恭,以饭相劝。临行,诸僧进曰:“荒山僻小,不足当巨目,奈何?”
余曰:“天目山某等亦有些子分,山僧不劳过谦,某亦不敢面誉。”因大笑
而别。
观第五泄记
从山门右折,得石径。数步,闻疾雷声,心悸。山僧曰:“此瀑布声也。”
疾趋,度石罅,瀑见。石青削,不容寸肤,三面皆郛立。瀑行青壁间,
撼山掉谷,喷雪直下,怒石横激如虹,忽卷掣折而后注,水态愈伟,山行之
极观也。
游人坐欹岩下望,以面受沫,乍若披丝,虚空皆纬,至飞雨泻崖,而犹
不忍去。
暮归,各赋诗,所目既奇,思亦变幻,恍惚牛鬼蛇神,不知作何等语。
时夜已午,魈呼鬼号之声,如在床几间。彼此谛观,须眉毛发,种种皆竖,
俱若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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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惺
浣花溪记
出成都南门,左为万里桥。西折纤秀长曲,所见如连环、如玦、如带、
如规、如钩,色如鉴、如琅⑷缏坛凉希喝簧畋獭牖爻窍抡撸凿交ā
溪委也。然必至草堂,而后浣花有专名,则以少陵浣花居在焉耳。
行三、四里为青羊宫,溪时远时近。竹柏苍然、隔岸阴森者,尽溪,平
望如荠。水木清华,神肤洞达。自宫以西,流汇而桥者三,相距各不半里。
舁夫云通灌县,或所云“江从灌口来”是也。
人家住溪左,则溪蔽不时见;稍断则复见溪。如是者数处,缚柴编竹,
颇有次第。桥尽,一亭树道左,署曰“缘江路”。过此则武侯祠。祠前跨溪
为板桥一,覆以水槛,乃睹“浣花溪”题榜。过桥,一小洲横斜插水间如梭,
溪周之,非桥不通。置亭其上,题曰“百花潭水”。由此亭还,度桥过梵安
寺,始为杜工部祠。像颇清古,不必求肖,想当尔尔。石刻像一,附以本传,
何仁仲别驾署华阳时所为也。碑皆不堪读。
钟子曰:杜老二居,浣花清远,东屯险奥,各不相袭。严公不死,浣溪
可老,患难之于朋友大矣哉!然天遣此翁增夔门一段奇耳。穷愁奔走,犹能
择胜,胸中暇整,可以应世,如孔子微服主司城贞子时也。
时万历辛亥十月十七日。出城欲雨,顷之霁。使客游者,多由监司郡邑
招饮,冠盖稠浊,磬折喧溢。迫暮趣归。是日清晨,偶然独往。楚人钟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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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
游黄山日记 (后)
戊午九月初三日出白岳榔梅庵,至桃源桥。从小桥右下,陡甚,即旧向
黄山路也。七十里,宿江村。
初四日十五里,至汤口。五里,至汤寺,浴于汤池。扶杖望朱砂庵而登。
十里,上黄泥冈。向时云里诸峰,渐渐透出,亦渐渐落吾杖底。转入石门,
越天都之胁而下,则天都、莲花二顶,俱秀出天半。路旁一岐东上,乃昔所
未至者,遂前趋直上,几达天都侧。复北上,行石罅中。石峰片片夹起,路
宛转石间,塞者凿之,陡者级之,断者架木通之,悬者植梯接之。下瞰峭壑
阴森,枫松相间,五色纷披,灿若图绣。因念黄山当生平奇览,而有奇若此,
前未一探,兹游快且愧矣!
时夫仆俱阻险行后,余亦停弗上;乃一路奇景,不觉引余独往。既登峰
头,一庵翼然,为文殊院,亦余昔年欲登未登者。左天都,右莲花,背倚玉
屏风,两峰秀色,俱可手揽。四顾奇峰错列,众壑纵横,真黄山绝胜处!非
再至,焉知其奇若此?遇游僧澄源至,兴其勇。时已过午,奴辈适至,立庵
前,指点两峰。庵僧谓:“天都虽近而无路,莲花可登而路遥,只宜近盼天
都,明日登莲顶。”余不从,决意游天都。挟澄源、奴子仍下峡路,至天都
侧,从流石蛇行而上,攀草牵棘,石块丛起则历块,石崖侧削则援崖。每至
手足无可着处,澄源必先登垂接。每念上既如此,下何以堪?终亦不顾。历
险数次,遂达峰顶。惟一石顶壁起犹数十丈,澄源寻视其侧,得级,挟予以
登。万峰无不下伏,独莲花与抗耳。时浓雾半作半止,每一阵至,则对面不
见。眺莲花诸峰,多在雾中。独上天都,予至其前,则雾徒于后;予越其右,
则雾出于左。其松犹有曲挺纵横者,柏虽大干如臂,无不平贴石上如苔藓然。
山高风巨,雾气去来无定。下盼诸峰,时出为碧峤,时没有银海。再眺山下
则日光晶晶,别一区宇也。日渐暮,遂前其足,手向后据地,坐而下脱。至
险绝处,澄源并肩手相接。度险,下至山坳,瞑色已合。复从峡度栈以上,
止文殊院。
初五日平明,从天都峰坳中北下二里,石壁岈然。其下莲花洞正与前坑
石笋对峙,一坞幽然。别澄源,下山至前岐路侧,向莲花峰而趋。一路沿危
壁西行,凡再降升,将下百步云梯,有路可直跻莲花峰。既陟而磴绝,疑而
复下。隔峰一僧高呼曰:“此正莲花道也!”乃从石坡侧度石隙,径小而峻,
峰顶皆巨石鼎峙,中空如室。从其中叠级直上,级穷洞转,屈曲奇诡,如下
上楼阁中,忘其峻出天表也。一里,得茅庐,倚石罅中。方徘徊欲升,则前
呼道之僧至矣。僧号凌虚,结茅于此者,遂与把臂陟顶。顶上一石,悬隔二
丈,僧取梯以度,其巅廓然。四望空碧,即天都亦俯首矣。盖是峰居黄山之
中,独出诸峰上,四面岩壁环耸,遇朝阳霁色,鲜映层发,令人狂叫欲舞。
久之,返茅庵,凌虚出粥相饷,嗓一盂。乃下至岐路侧,过大悲顶,上
天门。三里,至炼丹台。循台嘴而下,观玉屏风、三海门诸峰,悉从深坞中
壁立起。其丹台一冈中垂,颇无奇峻,惟瞰翠微之背,坞中峰峦错耸,上下
周映,非此不尽瞻眺之奇耳。还过平天矼,下后海,入智空庵,别焉。三里,
下狮子林,趋石笋矼,至向年所登尖峰上,倚松而坐。瞰坞中峰石回攒,藻
缋满眼,始觉匡庐、石门,或具一体,或缺一面,不若此之闳博富丽也!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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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接引崖,下眺坞中,阴阴觉有异。复至冈上尖峰侧,践流石,援棘草,
随坑而下,愈下愈深,诸峰自相掩蔽,不能一目尽也。日暮,返狮子林。
初六日别霞光,从山坑向丞相原下。七里,至白沙岭。霞光复至,因余
欲观牌楼石,恐白沙庵无指者,追来为导。遂同上岭,指岭右隔坡,有石丛
立,下分上并,即牌楼石也。余欲逾坑溯涧,直造而下。僧谓:“棘迷路绝,
必不能行,若从坑直下丞相原,不必复上此岭;若欲从仙灯而往,不若即由
此岭东向。”余从之,循岭脊行。岭横亘天都、莲花之北,狭甚,旁不容足,
南北皆崇峰夹映。岭尽北下,仰瞻右峰罗汉石,圆头秃顶,俨然二僧也。下
至坑中,逾涧而上,共四里,登仙灯洞。洞南向,正对天都之阴。僧架阁连
板于外,而内犹穹然,天趣未尽刊也。复南下三里,过丞相原,山间一夹地
耳。其庵颇整,四顾无奇,竟不入。复南向循山腰行五里,渐下,涧中泉声
沸然,从石间九级下泻,每级一下有潭渊碧,所谓九龙潭也。黄山无悬流飞
瀑,惟此耳。又下五里,过苦竹滩,转循太平县路,向东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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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学洢
核舟记
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
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中轩敞者为舱,箬蓬覆之。旁开小
窗,左右各四,共八扇。启窗而观,雕栏相望焉。闭之,则右刻“山高月小,
水落石出”,左刻“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石青糁之。
船头坐三人,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佛印居右,鲁直居左。苏、黄共
阅一手卷。东坡右手执卷端,左手抚鲁直背。鲁直左手执卷末,右手指卷,
如有所语。东坡现右足,鲁直现左足,各微侧,其两膝相比者,各隐卷底衣
褶中。佛印绝类弥勒,袒胸露乳,矫首昂视,神情与苏黄不属。卧右膝,诎
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左臂挂念珠倚之,珠可历历数也。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舟子各一人。居右者椎髻仰面,左手倚一衡木,
右手攀右趾,若啸呼状。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
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题名其上,文曰“天启壬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
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有篆章一,文曰“初平山人”,其色丹。
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
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篆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计其长,曾不盈寸。盖
简桃核修狭者为之。
魏子详瞩既毕,诧曰:嘻,技亦灵怪矣哉! 《庄》《列》所载,称惊犹
鬼神者良多,然谁有游削于不寸之质,而须麋瞭然者?假有人焉,举我言以
复于我,亦必疑其诳。乃今亲睹之。由斯以观,棘刺之端,未必不可为母猴
也。嘻,技亦灵怪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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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岱
陶庵梦忆序
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駶駶为野人,故旧见之,如毒药
猛兽,愕望不敢与接。作 《自挽诗》,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
息人世。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始知首阳二老,直头饿死,不食周粟,还
是后人粧点语也。
因思昔人生长王谢,颇事豪华,今日罹此果报:以笠报颅,以蒉报踵,
仇簪履也;以衲报裘,以苎报絺,仇轻暖也;以藿报肉,以粝报 ,他甘旨
也;以荐报床,以石报枕,仇温柔也;以绳报枢,以瓮报牖,仇爽垲也;以
烟报目,以粪报鼻,仇香艳也;以途报足,以囊报肩,仇舆从也。种种罪案,
从种种果报中见之。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
总成一梦。今当黍熟黄粱,车旋蚁穴,当作如何消受?遥思往事,忆即书之,
持向佛前,一一忏悔。不次岁月,异年谱也;不分门类,别《志林》也。偶
拈一则,如游旧径,如见故人,城郭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