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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
蝶依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药膏,小心翼翼在他脸上涂了起来。
他瘦了,下巴都削尖了,还有胡渣唏嘘着,颓废莫名,那微弱的触感顺着指尖而上,直击心灵“心倏的疼了。
表哥,直到这一刻,看着你安静的睡颜,我才发觉,你不是我猜不透的不知所措,也不是我想不到的无关痛痒。我逃避,只是因为爱你,只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只是想着让你在悠悠的岁月里,遇见对的人,忘了错的我。
可是天不遂人意,如今出征在即,我却怎么装作心里没有你!如果错过这一次,是不是根本不会有以后?
“表哥,其实我爱你,表哥,我爱你!”
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而下,滴在他手背上,云鹤群蹙着眉头,不安的扭动着。蝶依见状吸了吸鼻子,无声的哽咽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惊扰了他的梦。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蝶依擦干泪水,将他的手放进了被子中,温柔的拢了拢他身上的被子,转身准备离去。
“蝶依,不要走!”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飘远,云鹤群再度不安起来,伸出手死死拽住蝶依的衣角,力度之大,让指节之间生生泛白。
蝶依见状,俊眉微蹙,几乎又要落下泪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回了被窝之中,手抚上他的脸,柔柔道:“表哥,我在,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我一直都在。”
许是这声音安抚了他,云鹤群的表情恢复了过来,再次陷入沉寂。蝶依一直在旁边看着,确定他真的睡着了,才再次起身,向桌边而去。
孙子兵法已经被盗,然而里面她写的其实只是一些文字叙述,其中精髓的三十六计却是未提。那些文字固然是学兵法的必备,然而云鹤群此去便是上阵杀敌,根本没时间从头学起,反而是一些战场实例,更适合给他做借鉴。
拿起毛笔,虽然极为不适,然而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字迹写好,免得他最后认不出来。每一笔都倾注着她对云鹤群的感情,专注而慎重。白纸之上,很快出现六行字,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
每一个大类后面又跟着不同的小类。小类的后面,却是一个小故事,来解释这个计谋。因为担心字迹太差他认不出来,蝶依速度极慢,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眼眸泛花,却也没有停下,依然在坚持着。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天一亮,他便要远离京城,去到那千里之外的地方!
“水,水……”
身后忽然传来云鹤群虚弱沙哑的声音,蝶依手下一怔,一滴墨在笔尖浓浓的化开。蝶依一慌,连忙用手去擦,却不料一擦更是将纸染黑了大半。蝶依看着这纸张,垂下眼眸,暗骂自己没用,写几个字竟然也写成了这个样子!
然而她意想不到的是,正是这份又脏又乱的兵书,日后一直珍藏在华夏藏宝阁之中,作为最重要的珍宝被收藏,非历代太子,不得见其真容。而云鹤群,更是因为这份兵法,被其他的男人羡慕嫉妒到毒打,怎一个惨字了得!
放下笔墨,蝶依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轻轻抬起云鹤群的头,将水杯递到他唇边。云鹤群开口喝了一些,却也有不少顺着唇角而下。蝶依见状,连连放了被子,擦干他脸上的水,免得打湿他的衣服。
不料云鹤群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迷蒙的抬眸望着她,痴痴道:“蝶依,是你吗?”
云鹤群眼中有期盼,有喜悦,但更多的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蝶依被这眼神弄得心中一瑟,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云鹤群却忽然笑了开来,随即又躺了下去,自语道:“是啊,怎么会是你呢,定是我又做梦了。每次蝶依入梦的时候,都是不说话的,看着我的眼神却很温柔。”
“我要躺下来,接着睡,我若是醒太久了,你肯定要走了。”
云鹤群闭着眼睛,半晌又道:“蝶依,别人都希望清醒着,因为清醒的时候可以把心上的人儿看清楚一点。可是我却想醉着,因为只有醉了,才可以看到你。酒真是个好东西,呵呵……”
嘴角的苦涩一闪而过,云鹤群闭上眼睛,随即转了个身,抱着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蝶依再次泪流满面。
静静的起身,站在桌边,继续刚刚未完的活计,泪水时不时滴落,溅在纸上,泛起片片涟漪。
三更时分,写好一切,蝶依将兵法和从萧仁贵那拿来的护心镜放在桌上。再次走到床前。他脸上线条柔和,唇角带着淡淡笑意,蝶依看着唇角一勾,眉眼也带上笑意。表哥,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
窗外忽然卷进一阵凉风,蝶依打了个寒颤,看着漆黑的天色,忽然贪恋起云鹤群怀中的温度。鬼使神差的,她褪去鞋袜,一把钻进了云鹤群被窝之中。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打了个颤,鼻翼之间都是云鹤群淡淡的体香,蝶依面色一红,带着点偷香的心虚,看着身侧熟睡的人儿,恶劣的如八爪鱼般挂在了他身上。
好暖和。
蝶依唇角一勾,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恶劣喝彩,身侧的男子却感觉到身旁的异动,扭了扭身子,带着些不安。
蝶依一愣,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惊醒了他。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投怀送抱,还送到了床上,后果很严重的!
好在,云鹤群并未从睡梦之中醒来,反而是觉得身旁的气息分外熟悉,体温却走出奇的低,一个心疼,翻身将身侧的人儿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被子也源源不断朝她盖去,生怕冻着了她。而那蹙了一个晚上的眉头,也终于在此时完全舒展开来,甚至脸上还带着些志得意满的得意,甜甜的,再度进入梦乡。
夜风善解人意,从窗棂之中溜进来,灭了那最后一盏灯。夜带着微甜,悠然入梦。
五更时分,云鹤群挂着浅笑,收紧自己的怀抱,却忽然空落落的。心中一惊,瞬时之间弹坐而起。忽而,脸上的神情再度转为落寞。
云鹤群,你真不争气,怎么会这么早醒来呢?如果多睡一会儿,就可以多抱着她睡一会儿,可你偏偏这么早清醒。现实中得不到的,难道在睡梦中都不知道争取吗?
手不知不觉抚上边上的被窝,刚刚,他感觉她就躺在旁边,就在这里……
是热的?
心不知不觉跳得快了起来,扑腾扑腾,每一声都分外清晰,难道,难道她真的来过?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鹤群掀开被子就追了出去,顾不得披外衣,顾不得穿鞋子,着薄薄的单衣,赤着脚丫,在这初冬的晨风之中,他发疯般冲了出去。
“蝶依,蝶依,你不要走,蝶依……”
偶尔几个早起的下人听到响动打开窗门,只见门外人影如风一闪而过,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打着哈欠,又陷入混沌之中。
云鹤群直直奔向大门,见那大门还紧闭着,连忙上去打开,打着打着,忽然想起来蝶依一向不走门的,她都是翻墙不是么?
对,翻墙,肯定是自己院子外的那片墙!
如风一般,一如来时,他又消失在大门前,赶到了自己院中。正欲一跃而起,忽然想起来,她已经没有功夫了!
心,倏的凉了。
没了功夫,怎么可能爬得上这么高的墙呢!
终究,还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自己想太多了么?
蝶依,蝶依!
低垂着头,敛下眼中的苦涩,失了魂一般,云鹤群定定转身而去。
院墙外,蝶依靠着墙壁,听着院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闭上眼,呼出一口气,表哥,保重!
天渐渐亮了起来,雨后的空气,清新如洗。
因为云鹤群今日出征,左相府上下一干人等都起了个大早。
丫鬟端着水盆走到云鹤群房前,正欲敲门,却见门虚掩着,狐疑的推开,探了个头进来,却见云鹤群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头一角,眼神空洞莫名。
丫鬟迟疑一番,终是推了门进来,毕竟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出征了,那可是耽误不得的大事。
“少爷,奴婢伺候您梳洗吧,该准备准备出征了。”丫鬟将盆子放在房中架子上,拧了帕子便要过来给云鹤群洗脸。云鹤群眼神空洞,任由她折腾着,不发一言,仿佛牵线的人偶。
“咦,少爷,您脸上怎么有墨汁呢?”小丫头看着云鹤群嘴角的墨汁,好奇之际已经问出了声。
墨汁?
云鹤群忽然抬眸,双眉一蹙,开口道:“拿镜子来。”
“啊?哦!”小丫头一阵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么?
然而云鹤群接过镜子,看着唇角的墨汁,手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连嘴角也露出许似笑非笑的神情,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貌似有点印象,自己半夜的时候要水喝,蝶依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这墨汁,是在给自己擦嘴角的时候染上的么?
“快,快找找房中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啊,不,我自己去找,对,我自己找!”
云鹤群自顾自的说着,翻身下床,就在房子里摸索起来。
忽然,桌子上的纸张将他视线吸引了过去,他三两步走到桌边,一把拿起桌上的东西。护心镜,护心镜是萧将军的东西,肯定是蝶依送来的。还有这个纸,字这么丑,肯定是蝶依写的,是蝶依写的,她来过,她来过了,她昨夜就在自己身边,那不是梦,是真实的!
蝶依,蝶依!
云鹤群激动莫名,将那一叠纸紧紧攥在手里,抱在胸前,仿佛手中是什么不可获得的珍宝。他甚至没有去看纸上写了什么,只要是蝶依拿来的就够了,是她拿来的定是好东西。
昨夜她在自己屋子里,昨夜她温柔的吻着自己的手背,昨夜她睡在自己怀里,昨夜……
啊,糟了,脸上的伤会不会很丑,会不会把她吓跑了?
不,不会的,她还给自己擦药了,她肯定是心疼自己的。怎么就没打重一点呢,也许打重一点,她就不会走得那么早了!
丫鬟看着云鹤群一会开心,一会儿苦恼,一张脸像调色板般千般变化万般转机,百思不得其解,倒是她手中那纸,再那么大力气,可是要撕坏了!
云鹤群一听,愣了半晌,低头看着怀中,果然,那纸张在自己手中已经皱成一团了。连忙又摊在了桌子上,一张张舒展开。是兵法,竟然是兵法!
同时,那斜长的墨汁和滴滴水渍却也映入眼帘。云鹤群身子一僵,想着当时蝶依的动作,眼中幽暗一片。
在自己出征的前夜,她急急赶出这东西,定是怕自己出征有个三长两短。她是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的!蝶依,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宣明二十三年九月,年仅十八岁的华国武公子云鹤群率五万大军西去抗燕。京城百姓夹道送别,对这位于国难之际挺身而出的年轻公子给予了最大的热情。
彼时,云鹤群带银色面具,坐于黑马之上,英姿挺拔。目光在人群之中搜索,直至出城,依然频频回望。百姓不解他看的是什么,同来送别的几人却了然于心。然而,他最终没能看到想见的那个影子,垂下眼眸,摸了摸胸前的三十六计,终于策马疾驰而去。
而此时,城墙转角处,女子的身影渐渐明晰,看着消失在天边的人儿,眼中也是担忧无限。
表哥,如果可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