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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虽然性子宽和,可为君者,那是必定是有逆鳞的。为何纳兰玉一定是要死?还不是因为他牵扯在秦渊那事儿里头。陛下素来性子宽和,可是这件事情上,却并没有一丝心软。而在孙儿瞧来,如今陛下心里最挂念的,尚是那裕阳王府那事儿。虽然赵华已经养在皇后跟前,可是却也是极微妙的。而李竟,从前和赵昭争锋,竟也是开罪了裕阳王妃。”
赵离嗓音亦是微微暗哑:“若是李竟,竟然为了私怨,插手了那皇嗣之事,那也是谁也救不得他。”
唐氏眼睛慢慢的亮了,轻轻摸着自己袖子里那个浓绿的翡翠镯儿,面上渐渐绽放一丝笑容。
那个裕阳王,在唐氏眼里什么也不算。唐氏是世家女出身,自然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如今的裕阳王,行事荒唐自也是不必说了,生母出身也并不如何高贵。落在了唐氏眼里,心下自然也是瞧不上的。以前赵离性子亦是极为温吞,唐氏心下也是没这个心思。这个诚王府的老祖宗,倒也是个聪慧的性子,知晓自家儿孙若没那份本事,强行去争一争,反而是招祸的。可如今,自己这个孙儿,倒也是忽而就聪慧起来,唐氏心里也是添了些个心思,那心口更是火热起来。虽如今赵华已经养在了皇后跟前,可是陛下年华正盛,虽然几年无出,这心里头也是未必就是会欢喜的。
唐氏是个心计深的,心里盘算,等过几日自己那身子养得好了些个,就去宫里走动。
纳兰羽冲撞那事儿,此后便也是没个计较处,武安伯府也是冷冷淡淡的,便是减了个嫡出的女儿,也是并不如何上心。别人瞧见了,也是并不如何奇怪。只说先前萧玉那事儿,原也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故此纳兰明若是不肯往外闹了去,却也是并不奇怪。
这期间弯弯倒是透过月娘寻了姚雁儿几次,倒也是出乎姚雁儿的意料之外。原本姚雁儿瞧来,自己这个堂妹性子是柔弱了些个,大约并不能将生意经营得好。谁料想弯弯接受了生意,倒也是一片红红火火的。弯弯却也是不居功,只说是因为有月娘的帮衬,所以才能如此顺利。然而月娘,私底下却也是将弯弯夸个不住。
外头的消息倒是一件件传了来,那昭华公主赵青之前回京,闹了好大的动静。原本这个公主殿下,就是个风采风流的人儿。此刻回了京,那番声势竟然也是不输从前,每日饮宴,宾客满堂,竟然亦是极为招摇的性子。坊间也是传了,得了赵青的帖子,那面上也好似添了光彩了。
再来便是那苏尘定亲之事,只听闻苏尘原本性子古怪,决口不谈那婚姻之事。可如今苏尘却也是松了口风,挑了容世兰,两家据闻连帖子都是已经换过了。虽然那容世兰出身是极为尊贵,且容貌出挑,又对苏尘上心,可是这婚讯传出来,京里也是有不少女子碎了心肝,十分不甘。
谁让苏尘,竟然是那等难得一见的人儿,自然也是惹得不少人心中倾倒。
姚雁儿听了,心里头也是并不如何在意。
而关于姚雁儿那传言,如今也是添了一桩。纳兰羽那事儿,许是涉及的人颇多,倒也是没有传得如何厉害。外头却隐隐在传,只说姚雁儿那命格不好,原本也是不吉的。如今姚雁儿身子见好了,原本也是能出门饮宴了,只可惜递帖子的却也是不多。这命格之说,原本也是有人信的,便是将信将疑的,也是不乐意招了姚雁儿去添晦气。
及姚雁儿出了门,上了轿子,前去原本姚家名下铺面。
弯弯如今面上伤好了,只添了些个脂粉,容色却也是极好,也是裸着面,没有遮掩面容。
今日铺子里添了些个新绸缎,什么“银缎飞雪”“樱桃裹素”“百蝶穿纹”一匹匹的缎子就摆在了铺面上,是极鲜亮耀眼的。铺子那门原本掩住了帘子,却也是没迎散客,大约是约了要紧的客人。姚雁儿伸出了手,那手掌轻轻的抚摸过那些个细腻光润的绸缎,那些美丽的绸缎在光线映衬下散发出了那华丽的光彩,而如今这些个光芒之中,添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而这个美人儿,当然正是姚雁儿。这样子华丽艳丽,似乎要将姚雁儿包裹住,融为一体。
“这些个从延州进来的延绸,果然如夫人说的一般,那是绝好的。”
弯弯从前对这些经营之事不算是有兴致,如今却也是不同了。她随手抽出了一匹,轻轻的扯开了料子,却也是见一尺布料光润如水,十分明润,是绝好的绸缎。
这绸缎若说好,首先便属江南之地了,那里山水温润,气候是好的,养得好桑树,抽出的丝也是好。外头也是说了,江南的丝绸原本也是最好不过的。再然后,便是这几年在德云帝的扶持之下,蜀中的丝绸也是有名。如今姚雁儿身上穿的是蜀地的天锦,也是不知道李竟从什么地儿弄来的,她穿在了身上,穿也是穿得有些腻味了。
而这延州的丝绸,却并不是那么有名。延州虽然靠近海岸,那地儿气候太潮湿,瘴气又多,素来也是被视为不毛之地,也是并不被人待见的。如今延州,也是渐渐生产一些丝绸,可惜产量不多,且也是不算有名。就是有商人拿到了京中来贩卖,也是得不了多少钱财。
然而姚雁儿却是让弯弯购入了一批延州的丝绸,虽然她并没有吝啬价格,挑得也是绝好的。然而这些丝绸,若是出自于江南或者蜀地,那价格更是会贵上一倍。
“如今这京中,挑延州丝绸的也是不多,大约是因为延州的丝绸素来便宜,便算是料子极好,可是若是穿出来,难免被人笑寒酸省钱。夫人也是知晓,这些京里的贵女,那也是不缺那几个银钱的。故此她们怎么样,也是不会挑延州丝绸。当然若是挑些个延州丝绸中的下品,那倒是好卖的,寻常百姓自然乐意买些个便宜又鲜亮的。”
弯弯如此说道,可是夫人今日添的那些个丝绸,原本也都是绝好的。就算比江南贩卖的要便宜些个,可也是花了一大笔银钱的。
姚雁儿轻轻晃动手腕上奶白色的镯子,柔声说道:“虽然延州的丝绸便宜,然而毕竟是离京城实在是太远了。那些便宜的低档丝绸,就算运到了井里面,添上了那些个运费,那可也是没有什么价格上的优势。而我原本也是瞧过了,那些个延州丝绸,那质量却也是并不比江南丝绸或者蜀中的丝绸差。既然如此,也只能进一些高档的丝绸,方才是能有赚头。”
弯弯心里也是恍然大悟,其实她原本虽然觉得这些个丝绸不错,却好奇为什么不进些比较次的丝绸,这样子许是能卖得更快些个。
随即弯弯向着姚雁儿回道:“今日我倒是约了容家,她们也是想要添一些丝绸,且要的也还不少。”
姚雁儿一想,顿时就了然了:“如今容家要与苏家定亲,自然也是要添许多丝绸。只是这一批丝绸价格,只恐怕也是卖不高了。”
弯弯眼见姚雁儿一下子就领会其中之意,心下也是禁不住十分佩服。
容家要添丝绸,京里也是不知道多少店铺要献殷勤。人家要选这些延州的丝绸,多少也是要得些个好处的。当然,这些好处自己舍了,也是不算白舍。这些延州丝绸若是让容世兰穿过,就算是只做了一块手帕,那也是身价倍增,便算是添了价格,别人也是乐意买。只因为这些丝绸,是那世家之女穿戴过的。
“夫人果真厉害,弯弯还没有说,夫人也是明白了。”弯弯却也是满眼佩服。
姚雁儿想起了容世兰,她与容世兰见过几面,并无深交。容世兰样子很美丽,可是跟其他的世家女儿一样,那可也是个极为骄傲的性儿,性子十分自负,也是不太瞧得起人的样儿。而便算是姚雁儿,那也是不被容世兰放在眼里了。
然而虽然如此,两个人倒是素无冲突。姚雁儿倒是很乐意让容世兰做个招牌,让这桩生意就这样子便做下去。
然而姚雁儿的内心之中,亦是禁不住升起了许多狐疑的。这世家大族,也许十分矫情,可是毕竟也是矫情得极为习惯了。如今又怎么会因为些许财帛,竟然愿意这般交易。
又许是因为,容家下人贪图财帛,所以乐意这样子?那么既然是如此,这般之势也还是能借一借的。
随即姚雁儿便说到:“若容家的人乐意买这些绸子,两百两一匹也可。”
弯弯不由得惊了惊,这个价可只是成本的六成,如此卖出去,那也是要折了本钱。然而弯弯想了想,那心里面顿时也是添了几分的了然。若这些绸缎穿到了容世兰身上,其余的绸缎就能卖上不错价钱,这笔生意亏的了,别的也是一定能补起来。
如此这般一想,倒也还是值得的。
只这时候,几名仆妇簇拥着一名女子进来。那女子年纪尚轻,穿着银白色底子,翠色云纹交织的衫儿,领口点缀了些个流云纹路,发梳了双环髻,斜斜插了一对儿飞云蝴蝶钗,一张小巧的脸颊,生得秀丽,只是唇瓣稍稍单薄了些个。她一进来,因店铺里点了暖炉子,也就解下了那深紫色的滚云披风,洒下了乌云般的黑发。只见她眼波流转,四处盼顾,落在了弯弯身上时候,却也是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之气。
“不是说了,今日我要来瞧这些绸缎,可也是不许别个来了?”
那女子娇滴滴的说着,嗓音里也是禁不住透出了一丝不悦。
弯弯正要解释,那女子已经脆生生的说道:“红姑,你去瞧瞧那些个缎子好不好。”
她态度也是倨傲,一副并不如何乐意和弯弯说话的样子。
那红姑便应了一声:“是云小姐。”
姚雁儿瞧那女子打扮,原本也不似什么家生子,倒似哪家的小姐。如今听了红姑这样子称呼,心下更是明白些个。这个女子,大约也应该是那等二等世家的小姐,又为了讨好容家,所以特意奔波。这女子似乎也并不是那等识货的人,自己身上衣服丝绸是上等蜀中天锦,料子也是极不错的。这等衣服料子,原本也并不是有银钱都能买了去。而那云小姐,似乎却也是并不认得。
云秋却也是眉头皱起,暗中品了口茶水。这等商人铺面,送来的茶水倒也还是绝好的。
她细细品了一口,心里也是舒坦了些个,似乎眉头也好似轻轻松开了些。
这些商家女,一身卑贱之气,有什么好物件,无非是贪图些个财帛方才弄来的。这些料子,若不是让那些个尊贵的人儿穿一穿,只恐怕别人也是嫌弃。
云家原本亦是个大家族,只是如今,却也是已经没落了。只是虽然如此,从前人脉关系也还在,也让云秋顺利攀附上容世兰。从前云秋心里头也是奇怪,自己怎么就得了容世兰的另眼相看。可是到了后来,云秋心里也好似渐渐就知道原因了。容世兰确实极为尊贵,纤尘不染,不似尘世中人。而自己却也是俗气得紧,一身艳俗。可是这艳俗,也是有那等艳俗的好处。可不就是这份艳俗,将那容世兰越发衬托得清丽可人?若她不是那等破落户出身,若她当真是金尊玉贵的小姐,便是瞧破了这一点,只恐怕也是舍不得这般颜面的。
能攀附上容家,什么面皮,云秋心下也是并不如何的在意。只是既然攀附上容家,她舍了面皮,总是要得了些个好处,方才不辜负自己的。比如如今面前的商户,她就能端起架子。
当然容世兰的婚事,她自也是不敢耽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