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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铮恍然陷入回忆。
“再说那个女人,对他又爱又怕的神情,我也是看的分毫不差。”程灵犀先前跟着他们身边,话不多,没怎么动手,眼睛倒真没闲着,“想要靠近,却又充满畏惧,因此一直在刻意回避。而浮风似乎也有所了解,或许是想要消除她心里的防线,一直在给予最大限度的纵容。我虽不知原因,却可以肯定,他们之间的感情,参杂了太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知己、朋友,总之,是一种你我所不能理解的复杂与深厚……”
程灵犀还在一桩桩,一件件的说。
秦铮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拳头捏的死紧:“我知道你在骗我。”
“我骗没骗你,你心里恐怕有数,我只是觉得,你不能再继续做个傻瓜。她看顾你,真的就像在照顾一个孩子,同看向她师叔的神情,是一模一样的。”
“你给我住口!”
秦铮豁然起身,下巴线条绷的死紧。
他不信,也不想信,但苏慕歌刚才看向那人的眼神,是他从来都不曾看到的……
秦铮心神一瞬便乱了。
清明的瞳仁骤然闪过一丝赤红,转瞬即逝。
程灵犀却捕捉到了,心神不由一动:魔气,他身体里,怎么会有魔气?
还是极强的真魔之气!
……
苏慕歌躲过重重障碍,趁着巨石落下的空,几乎是从地面滚过去的。顾不得其它,祭出宵练来,将裴翊向后一拉,以剑气将魔蜥蜴击退数丈。
“裴翊,你伫在这干什么?”苏慕歌拉着他后退。
满地的金晶幼虫,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正在挣扎着活动僵硬的身躯。
“此剑是假的!”裴翊反手抓住苏慕歌的手腕,眸色深戾,沙哑着嗓子道,“这不是当年与我对峙的那一柄噬魂剑!”
苏慕歌一愣:“它还没有吸纳弑神之力。”
“不!”原本有着落的事情,一瞬被推翻,令裴翊备受打击,更莫名涌起一股惶恐之意,“不是!剑的材质不一样,如果此剑是以极品天火石所铸,那当年与我对峙之剑,选材便是极品中的极品!我虽不懂铸器,但我的感觉不会错,你信不信我?”
苏慕歌自然是相信他的,但眼下实在不是在意这柄剑的时候:“咱们先走。”
裴翊似乎这回儿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让你不管不顾,一路向东走的?”
“我总不能看着你被魔蜥蜴撕碎吧!”苏慕歌没好气,一个纵身,又同那魔蜥蜴缠斗起来,木曜的毒阵一放,这家伙学聪明了,急急向后退。
“不妙,这些金晶变异完成了!”
裴翊从假剑的失落中走出,抓住她一路后退。
苏慕歌转头望,迷宫的门目前处于关闭,还得一会儿才能重新开启,提议道:“先布个火系剑阵挡一挡吧?比如天火聚阳阵?”
裴翊点头:“可以一试。”
苏慕歌心领神会,立刻抛剑而起,手中结印,真气渐渐在头顶汇聚出一柄气剑。
横竖无人,裴翊一转身收起魔化,变回道修的模样。以手画符,口中念出一串咒语,一道八卦火符“嗖”的飞出,灌入气剑之内:“去!”
燃火的气剑飞速向前冲去。
在两人前方飞快旋转,结成一张细细密密的剑网。
“撑不了多久。”裴翊道,“我们两人的修为远不如从前。”
“能撑多久是多久。”苏慕歌比从前乐观了不少,靠在光滑平整的迷宫石门上,呼了口气,“此阵不行,还有其他剑阵,大不了咱们一个个的试一下。从前多艰险的处境,咱们也撑过来的,我总不信会死在这里。”
裴翊将手中假的噬魂剑扔了,侧过脸,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苏慕歌:“如果先前我被那只蜥蜴给拍死了,你会不会天上地下的寻它报仇?”
又问?
苏慕歌摇头:“不会。”
裴翊木然的将脸转回来。
少时,却又听苏慕歌有些无奈的叹几口长气:“如果等到它将你拍死,我才迟迟出现。我想,我可能会后悔的先把我自己给拍死吧?”
☆、第111章 迷宫乱入
呼吸微凝,裴翊沉默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你说这话,我可以当做,你愿意再同我重归于好?”
剑阵火光夺目耀眼,苏慕歌直勾勾盯着不说话。
剑阵撑不了太久,那些金晶的活动越来越自如,狂暴魔蜥也打算卷土重来,现在应是考虑后招之际,裴翊却无暇多想。下巴越收越紧,声音冰冻过似的,有些硬邦邦的:“还是,你又犯了你那有恩必报的臭毛病?”
“我只是在想,你说的‘重归于好’。”
“怎么?”
“我想不明白,你我究竟什么时候好过?”
苏慕歌微微抬了抬头,凝视他,一对儿眸子清澈透底,“年少的时候,谁不曾动过心。你知道,我曾同那些师姐妹一样,是痴痴爱慕过你的,即便后来有同梁蓁蓁赌气的成分,但也只是附带。那时金光师父问你意见,你很快点了头,你我因此结成眷侣。我知你性子寡淡,既然同意,对我也定是有情愫的,我也算圆满了。”
“我……”
“不过日复一日相处中,我渐渐看的淡了,觉着感情或许总是不得手的才最美好。他人眼中仰之弥高的仙姿人物,日日对着也难免厌烦,若是重来一次,我宁愿嫁给青平师弟或者景安师弟,哪怕时常犯傻的杨永泰杨师弟,也不要嫁给你。”
顿了顿,总结道,“因为与你在一起的那一百年,当真是乏味之极。”
裴翊唇瓣动了动,默默无言。
“乏味之极”四个字,似一支毒箭,直戳他心窝。
并不太愿意回想当年,苏慕歌悠悠说着,却夹杂一丝丝沧桑:“故而此生伊始,我是真心不太愿意同你再有什么牵扯,因为那真是一个让我能够一眼看到尽头的未来。倒不是怀疑你在我被夺舍之后,有没有续娶程灵璧……”
裴翊眉峰一蹙:“我同程灵璧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牵扯。”
苏慕歌似乎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自顾自地道:“我寻思着吧,我一个人修行,绝对会比同你一起愉快千万倍。但直到融天洞内,知晓你的身份,再到你如今待我的这般款款情深,我比照之下恍然发觉,我曾经所以为的功德圆满,从头至尾,竟只是一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误会。”
“我……”
“裴翊,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正是你的态度误导了我对双修的认知。原来,我之所以会认定感情经不住时间,不过过眼烟云,竟是因为一百年间,我从未得到过我夫君的任何回应。由始至终,我只是一个人在默默演绎着沧海桑田,还悲情且豪气的,自以为看透了沧海桑田。”
苏慕歌自嘲的牵了牵唇角,眉梢罕有的染上一层寂寥,“我的上辈子,始终活在程氏家族编织的谎言里,原本以为至少还有一个你是真实的,没想到也是一场空欢喜。”
裴翊原本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但凭他挖空心思,也寻不出任何理由来。
站在他的立场,他错了么?
他没错。
谁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有,她也有。
奉师命择了一位最合适的道侣,虽不言恩爱,但从未行差踏错,百年来对她照拂有加,无愧于心。她自作孽被痕夺舍之后,更为她将一应后事料理妥当,该报的仇报了,该扶持的族人扶持了,他错在何处?
他尽了为人夫的所有本分。
他一直都是理直气壮的。
可此刻聆听着苏慕歌这般轻轻浅浅、平淡若水的述说,却将他绞的心潮一阵暗涌,酸酸软软的,凄凄辣辣的,渐渐生出一股自己简直是个混蛋的情绪。
即使她对自己隐瞒的更多,但终究最初时一片真心不假。
而这片真心也是因为自己的冷漠,而慢慢与他渐行渐远,变的冷硬似铁,遥不可及。
“对不起。”
不再似融天洞内,就上一世孰是孰非同她据理力争,裴翊服软道歉了。
苏慕歌似笑非笑的眯眼看他:“你又没错,道什么歉。”她也只是近来一口闷气淤积在心,恰好寻个时机抒发出来。如今一吐为快,心情大好。
裴翊温柔的回望她:“为我曾经的不谙风情道歉,为我曾经的乏味之极道歉,为我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当年究竟错过了什么而道歉……不过,若是你之前拒绝我的原因,只是这些,那我反而再没有什么顾虑。我想,我虽不是十分有趣,但也不见得让你觉着乏味……”
一贯沉稳持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苏慕歌说不意外是假的。
不过眼下这处境,真不是个表衷情的好时机。
“嘭”的一声,两人结下的剑阵被狂暴魔蜥给撞破了!
“真是煞风景。”
裴翊明显不悦,脸色一瞬冷峻下来。一扬手臂,祭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弩来。光乍现,弩上现出一排寒意渗人的短箭,一支接着一支的激射而出,正中狂暴魔蜥的左眼。
根本射不穿,只能将它逼停在原地。
但裴翊持弩之手极稳,没有停歇的意思。
苏慕歌就纳闷了,他在激怒它?
狂暴魔蜥屡屡受挫,又被这“突突突”的箭矢将眼珠子戳的烦躁,“嘶嘶嘶嘶嘶”,终于忍不住狂暴起来。狂吼一声,躯体爆涨,甚至吼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臭臭虫,我、杀死你……!!”
突然发出“呕”的一声,像是什么抓住了嗓子。
苏慕歌瞪大眼。
原来,这厮的身躯因为狂暴状态涨的太大,地道却又窄,它卡住了。
苏慕歌抽了抽嘴角:“裴翊你太坏了。”
狂暴魔蜥左右摇晃首尾,撞击的两面墙壁剧烈颤抖,镶嵌在墙壁上的金晶越掉越多,下了一场核桃雨似的,砸了它满头满身。
背后迷宫大门渐渐开启,裴翊牵住苏慕歌的手,准备带着她离开。
苏慕歌却反拉住他:“留下看看。”
裴翊蹙眉:“看什么?”
“看看这些金晶,还有没有变异前的记忆。”苏慕歌狡黠一笑,转而眸色一厉,“倘若它还有从前的记忆,自然不会离开魔神殿,咱们只需避开它们便是。但若是失去本性,那便如你先前所说,它们会离开这里,祸害外界,咱们就得想办法在殿内灭了它们,而不是逃离迷宫。”
“祸害也是祸害魔人,你操什么心?”裴翊微微一笑,“替我担心啊?”
“爆了你们这些天魔的脑袋,我一点儿也不操心。”苏慕歌默默道,“但如九夜笙那些良善勤恳的地魔,才是无辜的。”
“不知你要如何判断?”裴翊不同她争辩。
“且看金晶幼体会不会攻击狂暴魔蜥,魔神殿镇守兽,不是彼此熟悉的么,就算平常时有争斗,也不会真的杀死对方的吧?”苏慕歌询问。
“恩,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裴翊意外自己居然不曾想到,并且忽略了金晶可能出去为祸魔域的隐患。
他垂了垂眸,看来有感情,不但会影响他的自制力,也会影响了他判断力。
反而是慕歌,他一直觉得她时而固执,但如今看来,无论情绪波动起伏如何,总不会影响到她的理智。
这一点,他竟不如她。
裴翊不由想深了一层,上一世步步为营,最终谋划不及一败涂地。
这一世分了心,岂不是会输得更为凄惨?
裴翊心头禁不住浮出一层森森冷意。
“来来,先保护住自己,咱们结个阵。”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