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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后悔,为什么刚才留下她一个人,她出了这种意外,他难辞其咎。
“还没有,产婆说桑榆一点力气都没有,孩子被卡住了……”
柳含烟说的都快哭了出来,还有更严重的可能,她不敢告诉薛少宗。
薛少宗听到那一声尖叫之后,再也忍不住,直奔桑榆的房间,别人拉都拉不住。
他才不管什么产房血腥不吉利的狗屁,现在桑榆那么痛,孩子那么难降生,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桑榆,你要坚持住。”
他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她额头的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生孩子会痛成这样。
“怎么样了,她痛成这样,你们倒是想办法。”
他忍不住吼着那些产婆,一个个都提前准备好了,怎么临头生孩子的关键时候,都跟个傻子一样。
“将军,产妇的肚子被撞击,受到很大的惊吓,因为宫缩而流血,身体状况很差,这孩子难产,而且孩子现在卡在里面,生不出来,不然产妇也会有危险的。”
“我不管,你们立刻给我想办法,我一定要母子平安。”
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他开始变得蛮不讲理。
他多恨自己当时的离开,造成现在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剧烈撞击,流血不止,如果他在场,这些意外就不会发生。
“可是将军,即使用最激烈的办法生下孩子,也怕孩子将来活不了或者有缺陷,这样也要……”
“不管怎样,我都要孩子活下去。”
给桑榆含着参片,几个产婆联手推挤着桑榆的肚子,桑榆疼的已经完全喊不出来。
模糊的眼睛看着薛少宗焦急的脸庞,看着这些人来来回回的奔忙。
然后,亲眼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孩从她下身处被拿了出来。
薛少宗激动的攥紧她的手,眼神却已飘忽到那个血糊糊的肉团身上。
孩子的哭声那么响亮,这是个活的孩子,万幸。
他们俩都笑了,当孩子被拿出来的那一刻,突然感觉世界都圆满了。
桑榆很想要抱抱孩子,可是她真的好痛,好累,完全没有力气。
听到房间里,产婆哄孩子的声音,婴孩啼哭的声音,还有他,很轻柔,很甜蜜的对着孩子说:“儿子,我爱你。”
这一声声,都让她觉得今天所受的痛,都是值得的。
于是,安心的沉入黑暗中。
薛少宗逗弄完孩子,才想起今天的大功臣,他一直很愧疚的桑榆,她此刻已经累得睡着。
可疲惫的嘴角,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也一样高兴,这样的生死关头,能顺利的生产,母子平安,他很庆幸。
忍不住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辛苦了。
可这样的幸福,在一瞬间扭转。
“将……将军,你快过来看……”产婆惊慌的惊叫。
吓得他赶紧跑过来,“小声点,别吵醒大人,怎么了?”
顺着产婆手指的方向,他看到她的怀里,抱着的孩子薄如蝉翼的皮肤里,有斑点状的青紫色,微张着嘴,似乎想要呼吸,却很困难。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都在抖,不希望是他预料的那样残忍。
有经验的产婆被他吼得心发颤,哆嗦的说道:“可能是孩子在肚子里呆的太久,喉咙被堵塞导致,看这孩子喘不了气就知道,我说过孩子难产太久生不下来,会出问题,即使生下来了也……”
看着他的脸色,这几个人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薛少宗表情古怪的凝视着孩子,看着孩子的痛苦神色,心神俱裂。
原来,即使逃过了一劫,也不意味着平安。
这一切变化也太快了,原本哭的那么响亮,谁知道会再次经历这种生死关头?
抱着孩子,把脸埋进那个小身体里,双手几不可闻的颤抖,从喉咙深处挣扎出一句话:“快,快救我的孩子,不管任何方式,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救活他。”
那一夜,他所关心的人经历了无数回生死,他再也毫无任何理智。
疯狂的抱着孩子去找名医,他要快点,要救活孩子。
……
第二天正午,桑榆才幽幽转醒。
满室的清香,一点都没有她之前闻到的血腥味,真好。
想要坐起身,可是身体不给劲儿,正巧被进来的柳含烟给看到了,急忙阻止,“哎哟,你给我躺着,才刚醒不要乱动。”
“娘——”她气若游丝的拉住娘亲的手。
柳含烟坐在她的床前,端着一碗清粥,喂了她一口,“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吃点补补体力吧。”
暖粥入胃,她也觉得舒服好多。
没吃几口,她想到自醒来就惦记的一件事。
“娘,孩子呢?什么时候抱来我看看?”轻轻挪动身子,十分向往的看着母亲。
“孩子……还在睡……你别太着急……”
快要说不下去,柳含烟急急的收回碗,想要逃离这个屋子,“你先睡会儿,我去厨房看看给你煎的药。”
很奇怪,真的好奇怪。
感觉娘在躲避着什么,而屋子里也太过安静,薛少和孩子都没见踪影。
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她还需要吃什么药?
没有人照顾,她决定自己去找孩子。
不再管她现在不宜下地,也忍着撕扯般疼痛的伤口,她一步一步的挪出房间,急切的想要见到孩子的心,让她管不了许多,必须亲眼见到孩子。
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这跟她昏睡前的气氛太不一样。
他肯定将孩子抱走了,他很过分,她只是想看一眼,难道他连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让吗?
一步一步走向薛少宗的房间,却也一步步走向残酷的真相。
薛少宗的房间内。
手下的副将看着神情抑郁的薛少宗,格外凝重的说:“少将军,风神医传了话过来,他说……”
薛少宗的心,停滞了一下,强作镇定的说:“真的没救了吗?连风神医也救不了我的孩子……”
他最后报以希望的风神医还是没能带给他奇迹,即使昨夜狂奔到风神医那儿,即使看到风神医不乐观的神情,他依然抱着一丝希望。
此刻,就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眼看着希望一点点燃起,却又再次跌入无底的深渊。
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
副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生生憋出一句话,“节哀顺变,孩子已经……去了……。”
从椅子上滑落,弓身哀嚎,即使再冷静的薛少宗,也无法在手下面前保持镇定。
副将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少将军,冷静镇定果决的一个人,因为骨肉的离世,也成了这样悲哀绝望的样子。
“将军,孩子让弟兄们给带了回来,您要看看吗?”
副将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着沉浸在哀恸情绪中的薛少宗。
“……好,带我去看看。”
事到如今,他只能去见见孩子最后一面。
可当他们踏出房间时,门外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影。
她就在那儿呆呆的抱膝蹲着,全身的力量像被抽走一样,软软的靠在墙上。
“桑榆……”干涩的呼唤着她,连他自己都湿润了眼角。
她还是知道了,他的心更痛,为孩子,也为她。
直直的走到桑榆身边,用力的抱紧她,想要给她力量,其实,也是他们在互相取暖。
只是两个人的心都凉透了,怎么可能暖的了对方?
惨淡着笑容,桑榆喃喃的问道:“是真的吗?孩子真的没了吗?”
即使心疼的喘不过气,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实话,“……是,昨天突然发生的意外……”
“我不相信,你骗我,孩子怎么可能死了?我昨天还听到他那么响亮的哭声,明明那么健康,你骗我!”
完全不可置信的大声否认,脸上却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满脸泪水。
薛少宗紧握拳头,红着眼眶,紧紧的箍住她,“要哭就痛快的哭吧,我也希望这是假的,可我找遍了神医,都没能救活,所以……”
“哈哈哈哈哈……死了,真的死了……我的孩子……”
桑榆再也忍受不住的大叫,之后,却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失去意识。
……
所有人在她的床边守着,直到她再次醒来。
这次重击之后,她没有再哭闹,只是眼神没有焦距的扫视着所有人,只提出一个要求。
我要见孩子。
她知道孩子已经死了,所以她要见得只是最后一面。
柳含烟心疼她这个样子,怕她见到孩子的样子,会熬不住,可薛少宗知道她的不死心,抱着她来到庄园的里屋密室。
那里放着大量的冰块,中间的冰层砸成的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躯体。
他们俩人就那么一定不定的看着,没有靠的太近,因为不敢。
那是个男孩,很端正很坚毅的长相,很像他。
可再像,他们跟这个孩子也没了缘分。
她的心,痛的麻木了,再也哭不出来。
他的心,疼的快破碎,却依然要坚强。
因为,他不能垮,她还需要他。
对着小生命沉默了良久,他们才走出密室。
“能告诉我,孩子为什么突然会这样吗?”她突然开口问。
明明记得,孩子的哭声是那么响亮,这证明是健康的孩子啊。
他晦涩的清清嗓子,一想到这个,同样无法面对,非常自责。
“大夫说孩子是窒息而死,在肚子里憋了太久,生出来时都快没气了,那声最后的啼哭是正常反应而已,总之,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不该在你出现意外的时候,没有及时送你回来就医,我也找了不少名医救治,可都说太晚了……”
现在再回想起那晚的奔走,想要为孩子争取最后一线生机,他还是会心疼的发颤。
原来如此,那天所有恐怖的记忆回笼,她拼凑在一起,却无法再冷静。
那天,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天,她跟安母起了争执,滑下楼梯,导致孩子提前出生。
那天,她拼劲所有力气想要生下孩子,却被告知难产,孩子即使出来了也会……
是的,所有都已经尘埃落定,她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可是她不甘心,她好恨,“是啊,是你的错,是别人的错,可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来承受这种错误的结果?为什么不是你们受到惩罚?”
她的孩子何辜,要因为他们大人的恩怨,都不能看这个世界一眼。
她好恨,恨他的无情。
他真正决然的离开她,让她备受感情的煎熬,又受到身体痛楚的折磨。
她更恨,恨安母的见死不救。
那天,她明明向她求救,也一再的忍让,很怕发生意外,却还是躲不过这场灾难。
“是啊,真正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是我强行让你生下孩子,又是我丢下你一个人,才会被那个疯妇推下楼,我才是最该死的人,你和孩子都很无辜。”
他整个人都被一种悔恨的悲伤罩住,却知道最无用的就是后悔。
当初在凌云寺给孩子求得那一卦,就算出了孩子的坎坷,可他不信。
仍然坚持要她生下来,想用这种办法留住她,